人是很複雜的生物，可以勇敢到無所畏懼，也可以絕望到心如死灰。
哀莫大於心死。
當刀劃過手腕的時候，我竟生出一種從未有過的快感,那是一種對解脫和放縱的渴望。
鮮血順著刀鋒迅速蔓延，劃出一條完美的拋物線。血滴在地板上，濺出一朵一朵鮮豔的大紅花。
我抽出刀，在傷口的上方又迅速劃了一刀，似乎是割到了動脈，流出的血不再像剛才那麼溫柔，而是像噴泉一樣噴湧而出，濺出了好遠。
我麻木得感覺不到疼痛，冷眼看著血淋淋的手腕，彷彿那根本不是自己身體的一部分。
手中的刀當哐一聲掉在地上，血液順著指尖潺潺流動，紅豔得慘烈。
我靠著牆壁緩緩滑坐到地上，另一只手掏出了煙盒和火機，抽了一根點上。仰頭看著天花板，一縷縷青煙在我眼前升騰、擴散、消失，像從未出現過，又像深深鑲入了上一秒的時空。
空氣中充斥著甜腥味和尼古丁的味道，眼前的天花板漸漸從清晰到模糊，我像是掉進了迷霧森林裡，別人進不來，而我也不想走出去。
迷迷糊糊中似乎聽到了敲門的聲音，林穎咋咋呼呼在叫喚我的名字，可是眼皮很沉，從骨子裡生出的疲倦感從頭到腳侵蝕全身，陣陣襲來的涼意讓我很想找個暖爐抱抱，只想安安穩穩睡一覺，像個平常人一樣。
鼻腔裡湧入的強烈消毒水味兒，我也隨之再度恢復知覺。不用想也知道，此刻我又光榮的躺進了醫院。心裡在自嘲，進醫院他媽比回孃家還勤快。
眼皮還是很沉，我沒有睜開眼睛，薄薄的眼皮蓋在瞳仁上，在光線的作用下眼前一片紅，像極了那天滴在地板上的血。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向著病房的方向走來。
“醫生，她怎麼還沒醒。”楊正清略帶疲倦的聲音低沉的從頭頂傳來，我心中一蕩，這熟悉的聲音，讓我恍惚覺得是不是在做夢。
“應該很快就會醒過來，幸好發現及時，失血量不算多。患者有輕微抑鬱症，這次應該是衝動性自殺，後期希望家屬能積極引導，不然輕生的念頭一旦根深蒂固，怕是……”醫生沒有再說下去，病房安靜了好一會。
“這傻丫頭，怎麼就這麼想不開，早就覺得她最近精神狀態不太好，跟我說熬夜寫小說，我還信以為真。”林穎說著說著小聲抽噎了起來。
我微微抬了一下眼皮，想要安慰林穎，卻撞上了楊正清盯著我怔怔出神的眸子。眼神短暫交匯間，他漆黑的深不見底的雙眸微微一震，我急忙轉過臉，不想去看他複雜的神情。
林穎正趴在床沿，頭埋得很深，肩膀微微抽動著。我抬起手，揉了揉她柔軟的長髮，隨著我的動作，她猛的抬起頭，原本哭喪的臉一下子就咧開嘴笑了，跟個傻逼一樣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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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喪呢？”嘴唇很幹，兩片唇彷彿要黏在了一起，以至於說話顯得好艱難。
“你可真狠，要不是我覺得不對勁撞門進去，這會兒你還能看見我哭喪？”林穎說著拿手戳我腦門，力道卻很小心翼翼。
我笑笑沒有說話，楊正清從床尾走了過來，走到林穎旁邊，林穎看了看他，站起身離開。我下意識的伸手想要去抓，此情此景不想面對楊正清。
才伸到一半就被一雙大手給反握住了。他的掌心一如既往的乾燥溫暖，與我冰涼的手溫形成鮮明的對比。我想抽回手，那只手卻把我抓得更緊了，但力道控制得很好，不至於把我弄疼。
過了一會兒，聽到門鎖輕輕合上的聲音，病房陷入一片寧靜。
“為什麼不好好等我？”楊正清眼裡流連著一絲光澤，晃得我出了神。
“為什麼要傷害自己，我就這麼不值得你心生一絲留戀嗎？”楊正清的眉頭擰在一起，神情似乎很難過，更多的是心疼。
好些天沒見，他清瘦俊朗的臉龐輪廓更分明了，這張讓我日夜瘋狂思念的臉，一如既往的好看。
酸，胸口會酸，想起這張臉的時候真真切切的感覺到胸口會泛酸。
我抬起手想要摸摸他的臉，他坐了下來，雙手捧起我的手在他臉上蹭，似乎在捧著一件寶貝般愛戀。
“我不知道。”話一出口，眼淚順著眼角流進耳廓裡，涼涼的。
我真的只是不知道該怎麼辦，即便像現在這樣，楊正清就真真切切在我眼前，依然感覺不真實，這種患得患失的感覺，讓我寢食難安，夜不能寐，做什麼都不能專心，快要把我折磨瘋了。
楊正清抬手輕輕幫我擦去眼淚，“蠢貨，以後不能放著你一個人了，真不讓人省心。”低低的咒罵卻滿是寵溺的味道。
“楊正清，我是不是讓你有負擔了？”我吸了吸鼻子，牽扯起嘴角，“其實你不必這樣，你不欠我什麼的。”
明明心裡不是這樣想，說出來的話卻變得酸不拉幾。或許我真的是怕了，只想從他嘴裡聽到一個答案。
楊正清替我拭淚的手一僵，臉色忽的變得陰沉，“在你心裡，我就是這樣的人嗎？”
氣氛突然凝重了幾分，我眨巴著雙眼，把又要流出的眼淚逼回心裡，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說道：“我們離婚吧。”想到那一紙證書，應該慶幸自己沒死，離婚證還沒辦，怎能讓他莫名其妙背個葬偶的黑歷史。
“不可能！休想和我撇清關係！”楊正清猛地站起來，胸腔隱隱起伏，似乎在壓抑著一股怒氣，我把他惹怒了，可是說出去的話就像潑出去的水，收不回來，我也一點都不想收斂。
“做場戲而已，何必那麼認真呢？”
“你覺得我在做戲？”
“難道不是嗎？”
他的臉上百轉千回，喉頭滾動了好久，終究沒再說一句話。
“哎呀，唐瀟醒了，餓了吧，正清你去給她買點吃的吧。”氣氛陰鬱得快要窒息的時候巖毅突然推門進來說道。楊正清看了我一眼，神情複雜的走了出去。
門關上的那一刻，嚴肅的神情漸漸爬上巖毅得臉龐。
“唐瀟，我沒想到你他媽這麼幼稚。”
我著實一愣，隨即冷笑一聲，“是，我幼稚，也罷，反正也是生無可戀，成熟給誰看。”
“你是不是覺得正清好多事都瞞著你，是不是覺得他對你不夠真心？”他頓了頓突然笑了，“女人真他媽麻煩，總是缺乏該死的安全感，你敢說他對你的好你感受不到嗎？至少在我看來，楊正清他媽對你是認真的，從來沒有一個女人，能讓他這麼失魂落魄，神魂顛倒過，那天看到你沾滿鮮血的手腕，死人一樣慘白的臉，他竟然和我說他很害怕。他從來沒有說過他怕，即便是被人提刀包圍，也他媽沒說過怕字！”巖毅的語氣刻意壓著，卻還是顯得亢奮。
原本死灰一樣的心緩緩動盪起來，楊正清對我好的點點滴滴也隨之在腦海裡如電影般回放，可嘴硬似乎是人類與生俱來的。
“他從來沒說過他愛我，對於他的事情，也從來沒和我說過！”我儘量保持著平靜，卻還是哽咽了。
巖毅不住的點頭，像是看我夠夠的了。“全天底下的男人也許都能輕易說愛，唯獨楊正清不行，他的愛很深沉，或許他只會做不會說，但是這重要嗎？至於他的過去，唐瀟，你無法想象他的過去是怎樣的不堪。”
我瞳孔猛的收縮，語氣卻輕到顫抖，“他，過去，發生過什麼。”（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