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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6 石中玉

賈政趕忙給賈赦盛了一碗冰糖燕窩粥,小心心的遞了過去。

啪——賈赦壓根不領情,揮手將那只碗打飛出去。

上好的汝窯青釉花蓋碗碎了一地,清脆的響聲嚇得眾人都膽戰心驚的。

“這就算完了?不痛不癢的說幾句話,正是因為弟弟和弟妹你們幾次三番的袒護,才讓寶玉肆無忌憚。”

賈赦恨鐵不成鋼的說道:“作為寶玉的親大爺,我是看在眼裡,急在心裡,古話說得好,養不教,父之過,我雖不是他的親生父親,可也是沾親帶故的大爺,寶玉在家裡便是如此無禮,出了家門,日後不知道要惹出多大的禍事來。”

史老太君看向了賈赦,輕聲道:“寶玉他大爺,依你之見,該如何是好呢?”

沈亮:……聽起來總像是在罵人。

賈赦一副悲天憫人的模樣:“母親大人,棍棒底下出孝子,您小時候可沒少請家法打我和弟弟,正是有你的嚴管,才有了我和弟弟如今的成就。

雖說我和弟弟沒有什麼大出息,可比起其他勳貴子弟來說,已經好太多了。難道您忘了,繕國公的誥命夫人,硬生生被其兒子石中玉氣死的事情?”

聽賈赦提起繕國公,史老太君等人這才動容。

繕國公石破天,當初跟榮國公賈源一同受封國公。

賈源有兒子賈代化,少年英才,目光銳利,靠著英宗,又將賈家的國公之位繼承,成就並不在乃父之下。

可同為國公之後的石中玉,比賈代化那就差遠了。

用一句話來概括,都是生活在一個屋簷下的國公之後,差距咋就這麼大呢。

石中玉此人那是吃喝嫖賭,無惡不作,如果只是這樣,還則罷了,更讓人震驚的是,此人有個癖好,喜歡違背婦女意志。

就是說明明家裡有權有勢有錢可以讓他聲色犬馬,可石中玉偏偏不走尋常路,經常帶著一幫狐朋狗友,欺負良家婦女。

天啟二年,石中玉看上了順天府下面一個文書的女兒,可此女已經跟一個秀才有了婚約,石中玉竟然帶著幾個紈絝子弟,當街將此女搶走……後面的事情不用多說。

待此女回到家中,精神已經失常,渾身上下更是沒有一塊好肉。

後來趁著家人看管不嚴,投井自盡。

此事當時在神京城鬧的沸沸揚揚,女孩的父親不顧上司的阻攔,聯合秀才兩個人去告御狀。

石中玉這才害怕,整日躲在家裡。

後來此事為民眾所知,之前被石中玉欺負過的百姓也站了出來,大家聯名寫了萬民書,太上皇命大理寺、刑部、都察院三司會審,將石中玉緝拿歸案。

可憐那繕國公幾代單傳,只有石中玉這一個兒子,石中玉的母親,獲封一品誥命夫人的閔夫人,每天都去紫禁城門口跪著,眼睛都哭瞎了,只求聖上開恩,能饒了她獨子一命。

可是這個案子影響太大、太壞,就算是太上皇也得考慮民意,更別說此事還牽涉到一個官員。

結果自然是石中玉被判了斬刑,此事才告一段落。

這件事在貴族圈子裡流傳甚廣,也給了他們這些國公、侯爺一個警告,那就是無論你功勞再大、官當得再高,一旦站在了人民群眾的對立面上,皇上都保不住你。

從那以後,神京城的紈絝子弟就收斂了許多,似這種肆意妄為,害人性命的惡事也少了許多。

許多貴族之家,也都加大了對族內弟子的約束。

賈赦今天重提此事,那就是把沈亮當成了第二個石中玉。

賈政的臉是徹底掛不住了,被人家當面說自己孩子的不是,還是用這麼惡毒的比喻,對賈政這個極度好面子的人來說,無異於扒光了衣服奔跑。

他見賈赦不肯善罷甘休,轉頭對沈亮道:“孽畜,還不快跪下,給你大爺磕頭認罪!”

眾人的目光瞬間集中到了沈亮的身上。

“孽畜,你在幹什麼?還不快住嘴!”

這不看還好,等看清楚沈亮的動作,賈政差點沒氣的原地去世。

沈亮他正左手一個大豬蹄子,又是一個雞腿,啃得不亦樂乎,聽到賈政的怒喝,用大豬蹄子指了指自己問道:“父親,您是在跟我說話?”

眾人頓時一陣無語,大家夥為了你爭執了半天,這當事人卻一點沒上心,吃的比誰都歡。

賈赦更是怒不可遏:“你看看啊,我的好弟弟,這成何體統,哪有大人說話,小孩子愛答不理的,這不是赤果果的藐視嗎?”

沈亮把大豬蹄子往桌上一放,拿起桌上的手帕擦了擦嘴,慢條斯理道:“赦大爺,話不能這麼說嘛,這常言道食不言寢不語,老祖宗傳下來的規矩,豈能因你一人而破。

要說家裡誰目無尊長,不懂禮法,我看應該是赦大爺,哪裡能輪得到我。”

這話說的不清不楚,但誰都能聽得出來,這是對賈赦的反擊。

賈赦臉色大變,差點沒從椅子上跳起來,頓時發作起來:“寶玉,你說誰目無尊長,說誰不懂禮法,難不成今兒是我出去喝了花酒,對長輩胡言亂語嗎?”

賈赦可不是傻子,他死死的抓住沈亮醉酒而歸的事實,只要抓住這一點,他就立於不敗之地。

沈亮摟住了史老太君的胳膊道:“奶奶,我如今可不是小孩子了,也有自己的朋友,有自己的交際圈,您不是時常教導我們,男兒志在四方,不能整日躲在家裡,娘們唧唧的,要學先祖太爺,出去闖蕩。”

史老太君摸了摸沈亮的腦袋,含笑不語。

她可沒說過這些話,史老太君活了七十多年,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現在老了,跑不動了,就希望兒孫平安,膝下承歡。

不過自己寶貝孫子說自己說過,那她就是說過了。

賈赦一拍桌子,急道:“你說誰娘們唧唧的?”

這個家裡,賈政兼職工部員外郎,雖沒有實權,可也是有工作的,就連賈璉也有個同知官銜,而且如今賈府大大小小的事務都交給賈璉夫婦處理。

男主外,女主內,將賈府打理的井井有條。

賈環、賈蘭他們年紀太小,還沒到做事的年紀。

如此看來,家裡就只剩下賈赦一個閒人,這就是禿子頭上的蝨子,明擺著說他。

沈亮慢條斯理道:“赦大爺,我可沒說你,你別太入戲啊,只見過撿錢的,沒見過拾罵的。”

賈赦還想說話,卻被邢夫人拉住了,她陰陽怪氣道:“呦呦呦,好一張伶牙俐嘴,老爺說的是你跟狐朋狗友在外面鬼混,你倒會轉移話題,牽扯到老爺的身上。

有道是父母在,不飲酒,你年未弱冠,就跟些不三不四的人喝酒,真要是惹出禍來,還不是得我們賈家替你兜著?難道你想讓二太太跟繕國公夫人一個下場?”

這話說的就有些殺人誅心了。

史老太君面色不悅道:“言重了,寶玉不過是喝了回酒而已,哪能就到這個地步。”

賈赦義正詞嚴道:“母親,這可不是我危言聳聽,前車之鑑猶在眼前,寶玉又是個脂粉堆裡打滾的,若是被石中玉那樣的壞孩子帶壞了,做一些不法的事情,保不住就是一樣的下場。”

這話說的倒有幾分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