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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7 周延儒

隆乾帝雖然覺得不妥,可他畢竟不知兵,對張思之的提議竟然露出了思索之色。

王子騰連忙給周延儒遞眼色。

周延儒此時還是白身,因復社成員禮部員外郎吳昌時寫信給周延儒的門生、復社領袖張溥,勸他慫恿周延儒復出。

吳昌時、張溥、王子騰花費六萬兩白銀,結交崇禎帝身邊的宦官曹化淳、王裕民、王之心等,推動周延儒復出。

隆乾帝自己也是對這個老部下留有深厚的感情,有意讓他重新入閣,這才召見了他。

王子騰在周延儒的復出方面花了很大一番代價,此時當然希望這個昔日首輔能出言改變隆乾帝的心意。

周延儒從入定中緩過來,對王子騰默不作聲的點了點頭,道:“皇上,既然是上萬人的流寇,還是用神機營為妥,闖榻天作亂京畿,天下矚目,若不能雷霆一擊,一擊必殺,天下人會怎麼看我大周?”

果不其然,隆乾帝聽了周延儒的話,說道:“還是周愛卿思慮周到,既然如此,就讓牛繼宗領神機營剿滅叛亂。”

此時,一直未曾說話的內閣首輔範復粹開口了:“陛下,老臣認為不妥,這闖榻天固然可惡,可他麾下的流寇原是從河北、山東逃荒來的難民,被賊頭闖榻天裹挾,不得不從賊作亂,若是將此二萬人全部誅殺,未免有傷天和,也有損我大周皇威。

不若招撫闖榻天,為我大周所用,招攬後發往遼東,既能減少死傷,又能給建奴以殺傷,豈非比剿殺更妙?”

此言一出,文淵閣的眾臣齊刷刷看向了範復粹。

就連跟範復粹不對付的周延儒都甚是不解,範復粹此人老奸巨猾,是個打太極的高手,去歲六月薛國觀被罷職,範復粹擔任首輔。

給事中黃雲師進言說:“擔任首輔需才華、學識和氣度三者俱備”,範復粹很生氣,於是上書陳述說自己這三方面不具備任何一項,請求罷免職務。

不過範復粹卻很能揣摩帝心,對於隆乾帝交辦的差事,都能一絲不苟的執行。

御史魏景琦彈劾範復粹和張四知學識粗疏,才能淺薄,貽笑天下。皇帝認為這是在胡亂詆譭大臣,把他交給司法官治罪。

按理說,他不會提出招撫反賊的意見。

周延儒偷偷瞥了一眼皇上,頓時明白過來,這一君一臣早就商量好了,招撫叛軍必定是隆乾帝的意思,他怕三大營受損,故想兵不血刃,招降闖榻天。

這一招很有可能成功,因為闖榻天原是難民,並非李自成、張獻忠那等老賊。

打仗是要死人的,三大營裡面肯定有人已經開始活動,想避免打仗。

這群少爺兵只想安安穩穩的吃空餉,混日子,誰也不想真的跟丘八一樣,把腦袋別在褲腰上。

雖然面對的是一群流寇,可他們這群少爺兵更不堪,這不打還好,萬一打起來,暴露了自己的底細,惹得龍顏大怒,說不定隆乾帝一氣之下,追查下來,又是一個囉嗦事。

招撫也是一項軍功,比殺敵雖差一些,但總歸是一份功勞。

如此一來,非但不用打仗,還能撈軍功升職,一舉兩得!

能在文淵閣裡站著開會的,都是老狐狸,腦子稍稍動一下,立刻明白其中的關節。

隆乾帝也做出猶豫的模樣,道:“河南的李自成、四川的張獻忠,降而復叛的把戲玩過很多次了,這闖榻天會不會。。。。。。”

範復粹站起身對隆乾帝和周延儒等人躬身道:“今兒才是大年初八,就妄動刀兵,開年見血,此乃不詳,招撫之策可以細細謀劃,流寇所求無非是一頓飽飯而已,可從朝廷內帑裡分潤一些,解民之倒懸。”

王子騰一聽就急了,這尼瑪是赤裸裸的搶功啊!

這樣一來,哪還有他這個京營節度使什麼事,好處全被範復粹給得了。

正要開口,隆乾帝伸手制止道:“讓範閣老說下去。”

範復粹繼續道:“老臣以為,李自成、張獻忠等部降而復叛,是因為沒有見識到我大周天子龍威,爾等小民見識淺薄,只圖一時歡愉,未將江山社稷放在心中,正所謂民智未開,只需讓著闖榻天沐浴皇恩,感受一下皇上的恩德,此寮必定感激涕零,不敢再叛。”

隆乾帝覺得這幾句話說的很有道理,情不自禁的想要給他鼓掌,手抬起來又覺得不合適,乾咳兩聲看向眾人:“眾卿家,爾等的意見呢?”

範復粹得意洋洋,周延儒淡淡道:“範閣老有愛人之心,我是佩服之至,但要說招撫逆匪,我是有不同看法的。”

周延儒站起身,他雖然賦閒在家,但好歹也當過內閣首輔,氣勢還是有的。

“如今建奴陳兵關外,蠢蠢欲動,不知何時就要起兵再次入關,那遼東的祖大壽等人多次請求加派遼餉,如今國庫空虛,哪有餘錢來安撫叛匪?

再者有此先例,神京城外還有數萬難民,屆時揭竿而起,朝廷又如何自處?難道全都要招降?依臣所見,不如殺雞儆猴,以儆效尤,不知範閣老以為然否?”

範復粹張了張嘴,心說你小子口才了得,不愧是當過首輔之人,老頭子我只想安安穩穩退休,跟皇帝唱唱雙簧而已,你小子湊什麼熱鬧?

王子騰立刻跳出來,附和道:“範閣老乃百官之首,怎會如此優柔寡斷,這闖榻天無非疥癬之疾,我神機營大軍一到,定將這起子匪徒打的落花流水,以振我大周軍威!”

“哼,既然神機營這麼厲害,前年清軍入關達半年,深入二千裡,攻佔一府、三州、五十五縣,二關;殺明總督二、守備以上將吏百餘人;俘獲人口四十六萬餘、黃金四千餘兩、白銀九十七萬餘兩。你們神機營又在哪裡?”

範復粹被搶白後臉色不快,冷冷的回道。

隆乾帝本就是個搖擺不定的性子,而且極其沒有主見和擔當,聽到殿中大臣們吵鬧,便覺得腦殼痛。

一旁的大太監王承恩見了,便高聲喝道:“諸位大人,皇上龍體欠安,今日就先商議到這裡,諸位請跪安吧。”

當日晚上,一道詔書經內閣紅批發到兵部。

兵部右侍郎陳新甲看了一眼,隨手扔到桌面上,嗤笑道:“早上還說不會出兵,現在居然又要出兵,真是朝令夕改啊!”

陳新甲是隆乾十一年,受楊嗣昌推薦,擢兵部右侍郎兼右僉都御史,總督宣大,協御清兵。

他可以說是楊嗣昌的門下走狗,被視為下一任兵部尚書的接班人。

陳新甲自擔任兵部右侍郎以來,便覺得聖心難測,尤其是隆乾帝此人最會推卸責任,只要出現問題,先拿辦事之人開刀!

這些年倒在隆乾帝屠刀下的,上至內閣首輔、薊遼總督,下至黎民百姓,無不對這個皇帝怨聲載道,因為不知道哪一天,這刀子就會落在自己的身上。

隆乾帝十四年,元月初五,神機營一萬將士聚集在校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