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決定了?十五阿哥會難過的。”木絕期倚在高高的城牆下,沉聲問。
榕樹下,端木影笑的那般淒涼,“我還能選嗎?皇上已經下了最後通諜,十天之期,不容有失。這九天,是我最快樂的時光,我和永琰惺惺相惜,依依不捨,但今晚我必須跟他分開。木大哥,除了你,這世界上已經找不到人能夠幫我。”
他嘆了一聲,抬頭看了看天空上懸掛的彎月,“你需要我怎麼幫你?”
往前走了兩步,端木影灰暗的瞳孔裡失去了一慣的光澤,“我會藏起來,去一個誰也找不到的地方,這封信,麻煩你交給他,他看了信之後,一定會瘋狂或者難過,你多陪陪他,安慰他,我希望他能安心登上皇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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猶豫著接過信,木絕期忍不住問,“真的沒有其他辦法?”
“皇上是個聰明人,我們瞞不過他,與其連累永琰、允善和紫凝,我寧願一個人承受所有的痛苦!”轉身,端木影的淚從臉龐上滑落,腳步也似虛浮起來。
前面的轉角處,候著一頂軟轎,翠合看見她時急忙迎上來,一邊挽住她的手臂,一邊哽咽的問,“端木姐姐,真的沒有轉機了嗎?”
搖搖頭,端木影偏臉看著她,“翠合,你沒必要跟著我受苦,你可以選擇你自己的路!”
“不,端木姐姐,讓我看著你一個人在冷宮煎熬,我辦不到,有我在,你起碼也有個伴!”翠合忍不住哭起來,抓著她手臂的手有些顫抖。
端木影勉強擠出個笑容,拍了拍她的手背,“別想的太壞,就當我們出了家,冷宮雖然偏僻,但她安靜,我喜歡安靜的生活。”
翠合努力剋制著不讓自己哭出聲,抬頭看她時卻仍忍不住咬牙輕泣。
慢慢坐進軟轎裡,端木影的心彷彿一下子落到了最深處,再也提不起來。
通往冷宮的道路似乎很遠很遠,走了約一個世紀那麼久,端木影下轎時,寒夜裡正好起了風,冷風貼著面吹過來,她忍不住輕咳。
翠合急忙扶她推開沉重的、長滿了蜘蛛網的宮門,跨過高高的門檻,她們看著滿院的塵埃發呆。
當鐵門在身後慢慢合上,發出吱呀的聲音時,端木影緩緩踏上了青石路,跨進了寬敞卻黑暗的大殿裡。
“姐姐,我去點燈,”藉著微弱的月光,翠合點燃火摺子,拉亮了兩盞宮燈。
昏黃的光線灑在狹長的大殿裡,愈發顯得天花板上的蜘蛛網更多,桌椅床櫃上的灰塵更厚,白色幔帳在風中飛舞,仿似妖嬈的舞妓在自由奔放,留下的只有更冷的風和更寒的夜。
“果然不愧是冷宮,”端木影自嘲的笑了笑,伸手撿起牆邊的掃帚撣了撣桌椅上的灰。
“姐姐,讓我來,”翠合欲搶她的工具,卻被她輕巧避開,望著這重情重義的宮女,端木影長嘆一聲,“沒想到,在我最困難的時候,陪在我身邊的卻只有你。”
“別這麼說,姐姐信得過我,把你的一切都告訴我,翠合覺得非常榮幸,翠合也不希望看到你和十五阿哥生離死別,如有可能,翠合希望能幫助你們!”
翠合的眼裡閃著明亮的光芒,那是一抹不肯向現實屈服的堅毅與決心。
端木影受到感染,忍不住握住了她的手,求生的渴望重新升起來。
“來,我們把這裡打掃乾淨,”搶過她手裡的掃帚,翠合開始藉助桌椅的高度掃清蜘蛛網和四處沉重的灰塵,端木影只好將白幔帳全部紮成花,不讓它隨意飄搖,那種感覺實在太悲涼。
等一切收拾好,已是夜半時分,端木影拍了拍手上的塵土,正想找點水洗把臉時,不覺門口竟站了幾個人,嚇得她險些跳起來。
藉著燭光仔細打量,原來是捧著聖旨的德公公和抱著被褥宮裝等物的兩名小太監,不由松了口氣。
“月嬪娘娘吉祥,”德公公含笑拜倒,笑容卻是那般蒼白無力。
端木影苦笑,這個稱呼還真是不太習慣。
“娘娘,皇上吩咐奴才深夜來宣旨,請接旨。”慢慢拉開聖旨,見眾人拜倒後,德公公沉聲念起來,“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宮女端木影賢良淑德,侍奉林貴人有功,朕特封其為月嬪娘娘,賜被褥、宮裝、珠寶玉器數件,著內務府安排人手侍候,但終生不得踏出冷宮半步,違者立斬不饒,欽此!”
“謝皇上恩典,”伸手接過聖旨,端木影暗嘆乾隆太過小心,她一介女流,又顧忌著莫允善與紫凝的安危,怎麼敢抗旨?
“娘娘,缺什麼告訴老奴,老奴可以幫你安排。”
德公公的話拉回她的思緒,輕笑起來,她抓起小太監端的托盤裡的珠寶玉器塞給他,“公公,我不過是個假娘娘,你無須客氣,倒是這些東西我也用不著,不如送給公公養老,請公公笑納。”
“那怎麼行,老奴受之有愧,”急忙推辭,德公公的眼睛卻是發著光的。
強行將東西塞到他手心裡,端木影揮了揮手,有些意興闌珊,“東西你們放下吧,我們自己來收拾,天色也不早,恕我們不送了。”
“那……多謝娘娘了,”將珠寶塞進懷裡,德公公帶著兩名小太監躬身跪安。
待他們走遠了,端木影才將剩下的珠寶玉器遞給翠合,“這些你拿去吧,我要著也沒什麼用處。”
“不行,娘娘,你得留著防身用啊,”翠合還欲推辭,端木影已抱起被褥走進殿內,一邊說,“你我還是姐妹相稱吧,那些東西我不需要,你給家人置辦點東西吧,也算是我一番心意。”
翠合無奈,只好將東西收起,一邊把新賜的宮裝疊好放進衣櫃裡。
一夜操勞,總算為這大殿增添了幾分生機,疲倦的掃了掃天花板,端木影長嘆一聲,將頭埋進錦被中淚如雨下。
一想到自己剩下的日子將在這裡度過,她心裡說不出的悲涼,沒想到,選擇留下來換得的卻是這麼一個結局。從此,她和永琰就被這兩道高聳的宮牆相隔,再也不能相見,也許直到她死的那一天,也不可能與他道別,老天爺,難道這就是你的安排嗎?
宮牆外的天空,紅豔似火,望著飛到雲端上燦爛綻放的煙火,端木影坐在花壇邊,喃喃自語,“永琰,你娶了素雅嗎?她很漂亮,又配得上你,希望你們白首偕老,永結同心!”
宮門忽然被推開,木絕期握著個酒瓶醉熏熏的撞進來,一見到她便加快了腳步。
緩緩起身,端木影迎上去,“木大哥,你怎麼喝醉了?皇上有令,任何人不能進冷宮啊。”
“冷宮?”灌了口酒,木絕期冷笑,“他是皇上就可以決定你的命運嗎?你還這麼年輕,他怎麼忍心將你困在這一生一世?他怎麼忍心?”
端木影悽然一笑,“木大哥,這些話不要說了,這三個月我已經習慣了,沒什麼過不去的,安靜未必是件壞事。”
“是嗎?你真的這麼想?你可知道,永琰他這三個月是怎麼過的?你在信裡說你去了一個他永遠找不到的地方,可能再也回不來,他像瘋了似的要衝出皇宮去找你,要不是被皇貴妃派人圈禁起來,誰也不可能攔得住他。”
心下一揪,端木影有些失神。
“端木,永琰瘦了很多,失去你的日子,他生不如死,即使是今晚大婚,他也是被押著舉行的婚禮,我心裡有多心酸啊,好端端的一對情人,為什麼是這種結局?為什麼?”木絕期憤憤的將酒瓶摔在地上,砰的一響,酒瓶裂成無數碎片,一如端木影的心,再也不能癒合。
怔然望著天空裡猶在綻放的煙火,那從燈籠裡透出的血色光芒,她的聲音低沉的幾乎聽不見,“愛並不是佔有,總有一天,他會忘記我的,似我這種女子,在他生命中不過是過客而已,終有一天,我們的愛情會隨著時光而消逝,他會登上皇位,為黎民百姓辛勞一生,而我,不過是記憶而已,再也激不起任何浪花。”
“你真這麼認為?”木絕期搖搖頭,“不,你錯了,他不會忘記你,永遠也不會,他告訴我,他會活下去,為了尋找你而堅持下去,等哪一天他自由了,他強大了,就會去找你,一直找到他老死為止。”
淚花翻湧,端木影跌坐在地,大腿似乎被酒瓶的碎片扎到,鮮血流了出來,但腿上的疼痛卻遠不如她的心痛,那些忘不掉的點點滴滴,那些山盟海誓的過去,都讓她的心痛楚難耐,痛的不能呼吸。
永琰,忘掉我吧,讓我一個人揹負所有的痛苦吧!
她在心裡吶喊,卻仍忍不住抬頭看天空,仿似雲端上,浮現出永琰笑意盈盈的臉,還有他那忘不掉的諾言,“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你放心,我一定會想辦法成全你們,一定會!”沉聲咆哮,木絕期轉身便跑,速度快的仿如一隻獵豹,在他衝出冷宮的那一刻,他下定了決心,無論如何,他會盡一切努力幫助這對可憐的愛侶,他們都這麼年輕、善良,根本不應該落得如此結局,不應該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