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大言掌心一空，帶有暗器的羽扇不知何時被奪去，此刻正架在自己脖子上，一陣冰冷的感覺傳來，想到死亡後瞪大眼睛死不瞑目的自己，渾身不由一震，通體冰涼，臉上擠出比苦笑還苦的笑容，“不、不扔，在開玩笑，開玩笑的……”
“開玩笑？”
方知樂手腕一震，羽扇輕顫，冷聲道，“說我聾子也是開玩笑？”
“開玩笑，都是開玩笑……”
宋大言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臉上黃豆大的汗珠滾滾滑落，內心叫苦連天，自己前來這個村子說書也有好幾個月，不要說高手，連個像樣點會三腳貓功夫的人都沒有，怎料偏偏今天就有人找上門來。
而且連大黃二牛這兩個嘍囉都被瞬間放倒，看來來的不是一般的高手。
宋大言忽然想起‘匪才幫’二當家醉酒時說過的一番話，這江湖高人很多，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必是見血封喉。
那才是真正的高手。
難道眼前這個年輕人也是個真正的高手？不然怎麼能夠毫無聲息連自己都沒有聽到半點動靜就放倒了大黃和二牛？
自己居然不長眼惹上了真正的高手？
宋大言暗暗苦笑，說書最厲害無非是三寸不爛之舌，能把死的說活，活的說死，可要是動刀動槍到了耍點真功夫跟人拼命的時候，除了求饒，還真想不出第二個法子。
“少俠饒命，少俠饒命啊，大家都是一條道，這年頭生活不容易，都想混口飯吃，你就大慈大悲放過我吧……”幾乎不等方知樂開口，宋大言已經痛哭流涕求饒起來。
這突如其來一幕，不僅讓方知樂愣了一下，也嚇呆了四周的村民。
更讓眾多村民憤怒，為了活下去宋大言竟把一切事情和盤說出，“少俠，是我錯了，我不該來這裡為了騙錢說些假故事，不該讓大黃二牛對你下手，更不該去調戲花滿樓的姑娘……”
“停！”
長篇累牘加唾沫星子橫飛，方知樂頓時覺得索然無味。
眼前這傢伙坦白得未免也太厲害了，連小時候偷糖的事情都說了出來，要是給他一天一夜的時間，還不把大姨家的奶媽的女兒的閨蜜的朋友做過的壞事全都說了出來？
方知樂深吸口氣，只好喊停。
“少俠，我知道這些還不夠，時間，你再給我點時間，一定……”宋大言痴長三十五歲，求饒起來比娘們還好看，哭喪著臉喊道。
“一定你妹！”方知樂直接一腳踢飛這傢伙。
他本來還想動動嘴皮子吵罵一下，最後再用九陽神功嚇唬嚇唬，哪裡想到竟這麼不中用，自己才說了多少句就被嚇到了求饒的份上？直接省略過吵架和動手的序幕，真沒意思。
最可惡是他娘的還裝出一副娘娘腔的模樣？難道不知道方知樂生平最討厭就是性子跟娘娘腔一樣的大爺們？
忽然，方知樂伸手指著被自己踢飛的宋大言，露出驚訝的表情，“咦，那混蛋身上有銀子的聲音。”
“走！”
“快點去拿回來！”
“扒光他衣服，讓他之前敢騙我們！”
“竟拿些假故事來糊弄我們，活該被打。”
眾多村民一擁而上，不消片刻功夫，宋大言全身赤裸，沒有一處是完整。
大黃和二牛這時也完全清醒過來，之前他們連看都沒有看清楚就被一道人影打暈，連忙從地上爬起，正好看到一臉賊笑的方知樂，當即大怒，二話不說一齊揮拳衝了過去。
“住手！”
宋大言出聲喝斥道，“還嫌不夠丟人嗎？趕緊跟我回去！”
大黃二牛身形急頓，對宋大言很是畏懼，狠狠瞪了一眼方知樂，一語不發轉身走到宋大言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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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趾高氣昂前來想賺點黃酒錢，誰料最後灰頭灰臉離去，這對村民彷彿是一場夢。
然後眾多村民唉聲嘆氣離開，本想著能夠聽上難得一次的說書，雖然沒有見過外面的世界，但能聽說書先生講一講，自己再想象一下，起碼也算挺有趣的一件事。
至少對日復一日過著枯燥日子的他們來說是如此。
只是沒想到一直以來都是那該死的說書先生糊弄他們，不禁對外面的世界有些失望。
不一會兒，村民已走散得七七八八。
圍在蘇黛語身邊的幾位婦女也一臉依依不捨，好像要嫁女兒一樣揮著手離開。
雖只有片刻時間，可蘇黛語對這裡的村民似乎產生點感情，見幾位婦女離去，心中有些空落的感覺，說到底還是食人間煙火的仙女，深吸口氣，轉過身想去看看那家夥在幹什麼，結果一眼就看到讓她目瞪口呆的一幕。
方知樂將說書先生之前坐的木凳搬上四方桌，然後爬上去往那木凳上一坐，頓時眼睛一亮，視野都開闊了好多。
“喂，你在幹什麼？”蘇黛語皺眉，實在摸不透那家夥的一舉一動。
“說書賺錢啊！”
方知樂朝蘇黛語眨了眨眼，神色那叫一個得意，然後從身後拿出也不知哪裡弄來的銅鑼木棍，‘嗆’的一聲，響徹整個汝良村，“說書啦說書啦，有錢的捧個錢場，沒錢的捧個人場，沒人的就不用來了啊……”
“說書？賺錢？”
蘇黛語看著坐在木凳上一臉得意的方知樂，再聽著那什麼錢場人場的話，真有想把自己打暈的衝動。
這算什麼事情？打了說書先生然後自己做第二個說書先生？
騙錢也不是這樣騙的吧？
等等，那家夥還會說書？
蘇黛語瞪大眼睛，微微仰頭看著打鑼的方知樂，妙眸忽然閃過道道異彩，看那家夥一副認真的樣子，難道還真的會說書？
可平時都沒有聽他說過啊？
“哼！”
蘇黛語想不透，索性不去理會，大不了等會惹怒村民時，自己一個人逃跑不管他就是了。
嗆——
又一道鑼聲響徹，接著傳出方知樂渾厚有力的吆喝聲，“走過路過千萬不要錯過啊，過了這店就沒這村啦，快點來聽書了……”
已經準備回家的不少村民都聽到了鑼聲，更聽到方知樂那有力的吆喝聲，不由面露疑惑，一時停下腳步，紛紛議論。
“這聲音不是那小子的嗎？”
“對呀，難道他也會說書？”
“走，看看去，大不了再走一趟。”
“對對對，看看，要是那小子敢糊弄我們，再扒光他的衣服。”
帶著將信將疑的態度，眾多村民不消片刻又聚集在四方桌周圍，紛紛仰頭望著坐在木凳上的方知樂，揚聲喝道，“小子快點開始，要是再敢騙我們，看不把你的皮都給扒下來……”
“快點開始……”
眾多村民紛紛起鬨。
實在他們的日子太枯燥，除了日出而耕日落而息，再也沒有什麼業餘愛好，也就難怪每一次聽到說書先生要來說書，總會把人聚集得最全。
聽書，不知不覺成為他們最大的奢望和消遣。
方知樂自然明白眾多村民的期待，甚至目光略微一掃都能夠清晰看見每一對眼睛深處隱藏的希望和期待，希望能聽到個好聽的故事，期待自己能夠不辜負他們的希望。
希望……
當初自己從農村去到城市打拼，又何嘗不是想衣錦還鄉，不辜負那一對飽含滄桑的眼睛？還有想讓父老鄉親知道，他方家的種都是好樣的！
沒有深陷進去，思緒拉回，方知樂深吸口氣，忽然起身，扔了手中的木棍和銅鑼，朝眾多村民抱拳一拜，“各位父老鄉親，小生不才，在這裡獻醜了。”
這一刻方知樂忽然找到了一點‘家鄉’的味道，不等眾多村民應聲，大手一揮，坐了下來，清了清喉嚨，腦海閃現出高高舉起金箍棒朝諸天神佛厲吼，最後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心愛女人赴死卻又無能為力的高大身影，聲音柔和平淡，一點點說出——
“今天跟大家說的故事，叫《西遊記》。話說在遙遠的古代，海外有一國土，名叫傲來國。國近大海，海中有一座花果山，山上有一塊仙石吸收日月精華，內育仙胞，一日迸裂，產出一個石猴……”
這個石猴自然就是孫悟空。
方知樂自問‘前世’將《西遊記》背了個滾瓜爛熟，水簾洞稱王、海外尋師、拜師菩提、七十二變、得金箍棒、勾銷生死薄、大鬧天宮等等劇情就像一幕幕畫面在腦海裡一一掠過，可此刻開講起來，不過說到拜師菩提，就已感覺到腹內空空，同時口乾舌燥，再抬頭看了一眼西邊。
我滴乖乖，太陽都快要下山了？
自己這隨便一講，竟然就從早上跳躍過了中午，直接到下午了？
老子還沒吃飯呢！
再看了一眼早已沉醉不知歸路的眾多村民，那叫一個苦惱，這是自己挖坑自己跳，本來只想隨便說說，然後討點油鹽醬醋錢就跑路，哪裡想到把自己也坑了進去。
方知樂深吸口氣，忽然眼珠子一轉，計上心來。
“菩提祖師沒說話，在猴子頭上點了三下，大家猜猜這是什麼意思？”
方知樂嘿嘿一笑，站起身，見眾多村民一個個疑惑搖頭，這才不急不慢說道，“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好了，今天就先說到這裡。來來來，大家有錢捧捧場。”（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