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墨將背上的薛離輕輕放在王影身旁，束手而立，面色悲切，一臉凝重。
不僅是他，連同三鬼莫晚晴和四鬼奇巖，也都一齊站著，齊齊低頭看著並列的兩具屍體，目光落在那兩張一刻前還有說有笑片刻後卻毫無生機的熟悉得再也不能熟悉的臉龐上，一種愴然淒涼的感覺油然升起。
在大鬼薛離沒有被射殺之前，在五鬼王影還沒斷了呼吸之前，齊墨、莫晚晴以及奇巖三人，一直以為死亡是非常遙遠的一件事情，最起碼死亡對他們來說是很遙遠，對黃河五鬼來說更加遙遠。
畢竟這個江湖，能夠戰勝五鬼搬運大法的強者不願出世，想要戰勝五鬼搬運大法的強者卻又沒有實力。
如此一來，五鬼搬運大法在這個江湖，自然所向披靡，無人可勝。
然而就在剛才，死神般的一箭瞬間將薛離射死，還沒等他們從悲憤中走出，五鬼王影又相繼被殺，前後相隔竟不到十息時間。
這當真如晴天霹靂，狠狠轟在齊墨、莫晚晴和奇巖三人的心神上，讓他們瞬間有種想要衝上去狠狠撕裂方知樂的衝動，為大哥和五弟報仇。
可一想起剛才那無與爭鋒的一箭，三鬼心中的衝動之火立即被熄滅了大半，又想起方知樂手中有著三件寶器，最後泛起無盡苦澀，居然連報仇的想法都欠缺，連動手的勇氣都沒有，更不要說報仇！
至於為大哥和五弟報仇……只怕這輩子都無望了。
“大哥，五弟……”莫晚晴輕聲呢喃，聲音幾度哽咽，淚如雨下。
她是個孤兒，同樣被薛離收留，從此相隨走天涯，闖蕩江湖，會盡各路高手，贏得不敗神話。
她以為如此美好的生活會一直繼續下去，維持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爛。
可夢畢竟太美，美到還沒有醒過來，就被現實當頭一棒擊醒，全身如被冰冷的水淋下，瞬間冷徹心扉。
絕望了嗎？當然還沒有。
大仇未報就絕望，豈不會讓九泉之下的大哥和五弟死不瞑目？
莫晚晴只覺此刻自己心中有一團火焰在燃燒，熊熊燃燒著，她很想把這團火焰悉數發洩在仇人的身上，可最後她還是硬生生忍住了這股衝動。
她很清楚，如果自己把怒火發洩在方知樂的身上，多半下場會和大哥以及五弟一樣，瞬間被殺。
剛才那恐怖無敵的一箭，還有漫天的刀芒……仍不斷閃現在她的腦海裡，心有餘悸，哪裡還敢去挑釁方知樂的威嚴？
可讓她就這樣放棄了報仇，還是心有不甘，太多的不甘！
除了不甘，剩下的就只有憤怒！
是的，她很憤怒。
憤怒自己當初為什麼不好好修煉武技，這樣的話，就不必每次戰鬥中，都需要其他四鬼的幫助才能成功。
她更憤怒剛才，大哥被射殺之前，居然沒有能力去幫忙擋下那一箭，更憤怒五弟去送死之前，沒能及時勸阻拉住。
如果自己替大哥擋下那一箭，拉住想去送死的五弟……那麼眼前這一切都會被改寫吧。
大哥和五弟都不會死掉，該死的人是自己。
可惜了，世間一切都被註定，說好的如果，其實沒有如果。
“該死！真他麼該死！”
奇巖狠狠低吼，面目猙獰，緊握雙拳，甚至尖銳的指甲刺入手掌而恍然未覺。
若剛才自己沒有被那一箭的氣勁震飛出去，能夠替大哥擋下那一箭，現在又怎麼會發生這樣慘烈的局面？
一箭一刀，瞬間斷送了兩條生命。
這在以前，絕對是奇巖無論如何都不會想到的畫面，更是被視為滑稽之談。
然而，就在幾個呼嘯前，他所不會去想象覺得根本不可能發生的畫面，就那般真實地發生在他的眼前。
慘烈而淒涼！
沒有任何挽回的餘地。
奇巖在這一刻，真的很想時光可以倒回，回到大哥被那一箭射殺之前，回到五弟還沒有死亡之前，五人知難而退，保住性命，那可真是比什麼都要幸福。
恍惚間，奇巖腦海裡浮現出五鬼在一起喝酒的畫面，溫馨而幸福，有說有笑，多麼美好的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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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何，美好時光一去不復返，更沒有重現的可能。
五鬼去其二，江湖中已經沒有了黃河五鬼。
奇巖心中無盡悲切，黑髮飛舞，仰首大笑，笑聲無盡淒涼，“哈哈哈哈……”
唯一保持沉默的，只有二鬼齊墨。
他年長莫晚晴和奇巖幾歲，在五鬼中，甚至連大鬼薛離都沒有他沉穩。
薛離被一箭射殺，他沉默不語，王影被漫天刀芒殺死，他同樣默不作聲。
彷彿隨著薛離和王影離去，他所能做的就只有沉默。
長久的沉默。
這沉默也不知過了多久，耳邊聽著莫晚晴的悲憤和奇巖的低吼聲，齊墨忽然抬起頭，雙目不知何時竟泛起無數血絲。
他看向不遠處站著的方知樂，目中神光暴湧，卻沒有說一句話。
方知樂同樣看向齊墨，等讀懂齊墨眼中的意思，不由輕輕搖頭，笑道，“隨時恭候。”
連黃河五鬼施展出五鬼搬運大法都不是自己的對手，這齊墨想在三個月後挑戰自己，約定一戰定生死？
方知樂當然不會怕了。
得到方知樂的肯定，齊墨輕輕松了口氣，二話不說，轉身就朝遠處走去。
“二哥……”
莫晚晴一愣，抬頭望著離去的齊墨，再看了一眼方知樂，目中怒意燃燒，最後無奈一嘆，背起五弟王影，便是尾隨齊墨而去。
奇巖沉默中，背起大哥薛離，狠狠瞪了一眼方知樂，轉身離開。
等視線中再也不見黃河五鬼，方知樂這才收回了目光。
“方兄好身手。”藍衣青年也在這時開口，笑道，“連斬二鬼，若讓江湖中人知道，只怕要出名了。”
方知樂對藍衣青年猜到自己的身份沒有任何驚訝，擺了擺手，搖頭道，“虛名而已。”
藍衣青年笑了笑，沒有再說話。
方知樂深深看了一眼藍衣青年，儘管早就知道這青年的不凡，可想了許久，仍是不知道這藍衣青年的姓名，但想到萍水相逢，何必問那麼多，日後也未必有相見之日。
想到這裡，方知樂深吸口氣，朝藍衣青年拱手拜別。
只是在方知樂還沒有走出幾步，身後忽地傳來一道輕笑聲，“方兄，我姓蕭，來自北王鎮。”
“蕭？”
方知樂腳步驟然一頓，沉吟片刻，臉上忽地露出一抹會心的笑容，沒有回應，身形一晃，便直接離去。
看著方知樂的背影消失在視線盡頭，藍衣青年臉上的笑容也緩緩收斂。
片刻後，藍衣青年開口道，“她來了？”
馬伕抬起頭，望了一眼驛道盡頭，瞳孔微微一縮，便是看到目光所至，赫然出現一名穿著粉紅衣裙的女子。
那女子明眸皓齒，眼波如秋水般盈盈，細腰盈盈一握，三千青絲垂落腰間，有一種空谷的美麗。
“蕭大哥。”
清脆悅耳的聲音傳來，一陣香風撲面，不等藍衣青年站穩，一道倩影飛快奔來，撲入懷裡。
藍衣青年抱著佳人，聞著粉裙女子身上特有的清香，笑了笑道，“語心，你終於來了。”
…………
離開驛道，方知樂並沒有直接回峨眉，而是饒了一個彎，朝這蜀山總督的府邸走去。
只是在他距離總督府邸還有五六百米，路過一座森林時，意外地遇見了一道黑影。
猶如鬼魅般的黑影，像是終日生活在黑暗中，見不得陽光，致使出現在光天化日之下，也要蒙著臉龐。
看著眼前的這道黑影，方知樂腦海靈光倏然一閃，想起之前在酒店遇到的虎鬥榜第七的殺手周挽功，這才發現原來自己也有看走眼的時候。
方知樂輕輕一嘆，“原來是你。”
黑影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方知樂。
但他不說話，不代表不知道反正的話中之意，反而知道方知樂已經知道了他的身份。雖然不知道方知樂是如何知道自己的身份，可知道就是知道，沒有任何的解釋，也不需要任何的解釋。
“我也有看走眼的時候。”方知樂再次搖頭，輕笑一聲。
原來酒店遇到的周挽功，並非是第二山莊蔡山海派來的，而此刻在這裡撞見的，才是蔡山海派來的殺手——衛風。
衛風仍是沉默，看著方知樂的目中，卻突然爆射出兩道寒光。
方知樂於是清楚知道了這黑影攔住自己的意圖。
不僅要阻止自己去見蜀山總督，還想要把自己殺死。
看來這第二山莊的蔡山海，被稱為蜀山第一強者的蔡山海，也會有害怕的時候。
而蔡山海害怕的不是誰，竟然是自己？
方知樂有些想笑，卻笑不出來。
他也明白，蔡山海派出這殺手阻攔自己，無非是想警告，可蔡山海老來成精，如何不知道自己的脾性？因此這勸說一事是不會發生，那麼就只有用拳頭來解決問題了。
相信這也是蔡山海樂意見到的吧。
“只是有些可惜了……”
方知樂仰起頭，目光透過巨木，望向蒼穹一角，腦海裡浮現出一道曼麗的嬌軀，輕聲笑了笑，“還沒把那老狐狸的女兒給辦了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