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鈺見著顧明宇是見著親哥，顧明宇見著查鈺卻是見著舊情人，不是說顧明宇一點兒舊情都不念，而是這個舊情人代表著他的軟弱和無能。
若是他知道查鈺會死，他怎麼還會浪費過去二十五年的時光。
有怎麼會，選擇了一個與查鈺截然相反的人。
所以當查鈺火急火燎地跑過去的時候，顧明宇就做了一個動作，就是抬起腿來，在查鈺跑到他身邊的時候，猛地踢了出來！
於是那麼一衝一踢，查鈺就被顧明宇踹了老遠。他捂著肚子坐在地上，一臉WTF的表情。
他老哥怎麼可以這麼狠。
顧明宇開始慢慢往下走，樓梯並不高，但他走的很慢，所以時間顯得格外長。
知情識趣的人都自動迴避了這裡，前臺小姐也趕去門口掛上了“謝絕外客”的牌子，就連莫敘都不敢高聲喘氣，悄悄退了出去。
於是偌大一個大廳裡，就只剩下顧明宇和查鈺兩個人，
關於唐季禮，顧明宇記得很清楚。
就像莫敘說的，唐季禮是個很特別的人，特別到讓人看一眼就忘不了。
顧明宇也沒忘了。
他和唐季禮是在一家會所遇到的。
不過不是這裡，那裡要沒檔次的多，要不是為了見識見識，顧明宇一輩子都不會去那種地方，結果沒想到他一去，就見著了唐季禮。
那是五年前的時候。
顧明宇走到查鈺面前，蹲下身子，一隻手捏住查鈺的臉，看見他因疼痛皺起眉頭時，又把手下的力氣加重了三分。
他現在不想聽到任何聲音，無論是這個人的痛呼聲還是這個人的求饒聲。
其實這個場景很熟悉。五年前他們遇到的時候，他就是這樣捏著唐季禮的下頜。
唐季禮也是一樣，一樣擰著他那兩條好看的眉。
那天是他第一次出來做，顧明宇很清楚，那樣青澀的動作和眼神，無論是演技多好的演員都模仿不來，而且這個人很有趣，特別有趣，這人沒有身份證沒有護照沒有家，幾乎是一無所有，明顯就是離家出走的傻孩子。
顧明宇似乎知道了他為什麼會出來做。
這種傻孩子離開了家就意味斷絕了經濟來源。
所以顧明宇給了他身份給了他護照給了他家——其實也不過是顧明宇自己也覺得孤單寂寞，想找個人陪著他讓他不那麼孤單不那麼寂寞。
於是後來的五年裡，唐季禮就那麼一直陪著顧明宇，兢兢業業，寸步不離。
所以顧明宇也知道了唐季禮的一些小習慣。
比如說這個人的教養非常好，舉手投足僅限上流社會的紳士風範，各式禮儀都像是模板一樣分毫不差。
再比如說這個人不喜歡出去吃飯，若是出門必定要他包場，至於什麼名流宴會，更是從來都不會參加。
其實五年，顧明宇真的瞭解唐季禮許多。
只不過錯誤的是，顧明宇以為找個與查鈺截然不同的人他就能忘掉查鈺。直到最後查鈺死訊傳來的那一刻，顧明宇才知道，有些人，誰也替代不了。
他會永遠住在自己心裡頭，隨著自己一樣腐爛發臭。
所以顧明宇恨唐季禮，就好像他也恨著自己。
“我以為我說的很清楚了。”
顧明宇抓著查鈺的下頜，讓他看著自己的眼睛。
顧明宇說的是他扔掉唐季禮那天發生的事。他把他喜歡查鈺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了唐季禮，並且告訴他這一輩子他都不想再見到他，讓他有多遠滾多遠。
但聽到指令的人是唐季禮，不是查鈺。
所以查鈺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是覺得他哥哥對自己的舊情人太鬼畜，這樣下去他老哥肯定沒人敢泡！
只是查鈺被顧明宇捏著下巴，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你不是天真到以為，只要你學著他的動作、坐著他的位置、抽著他的雪茄、拿著我送給他的雪茄剪……你就能是他了吧？更不會天真到以為……我會把你當成他吧？”
其實顧明宇是恍惚的，在他聽到唐季禮喊他“哥”的時候。
可當他看清唐季禮的臉的時候，他所有的欣喜變成了新的憤怒，這個人在欺騙他，還用他最不能接受的一種方式。
沒有人可以扮演他的查鈺。
那個人獨一無二，誰也不能替代。
所以此時此刻的顧明宇，眼神裡頭除了憤怒還是憤怒，那種帶著殺氣的眼神讓查鈺渾身發抖。
查鈺瞭解顧明宇，知道這種眼神代表著什麼。
“怎麼？現在知道怕了……看看你顫抖的樣子，我還以為你永遠都不會怕呢。”
顧明宇放開查鈺的下頜，轉而拖著他衣領往前走，不待查鈺緩過氣來，就把他甩到沙發上，等查鈺再回過神來的時候，顧明宇已經把他壓在了身前的茶几上。
然後狠狠地按住他的雙手。
“你剛剛是用那只手摸的雪茄剪？你知道不知道這是他18歲生日那天，我送給他的？嗯？”
顧明宇把查鈺的右手食指放進雪茄剪裡，那個斷頭臺樣的的東西好像轉瞬改變了使命。
那個雪茄剪查鈺認識，那把刀有多鋒利查鈺也清楚，他知道知道顧明宇把斷頭臺摁下去，他的手指絕對會斷成兩節！
可他現在根本顧不及思考這些，他現在滿腦子都是顧明宇剛才說的話！他說的那個人……不就是他自己嗎？
所以說他哥哥一直喜歡的人……是從小跟在他身後的自己？
查鈺不敢往下想。
顧明宇卻還在說。
“我現在特別後悔，如果我知道他這麼早就會離開我，我絕對不會把那五年給了你……你知不知道，我現在見了你就想殺了你……就好像看見鏡子裡的自己就像殺了我自己一樣……”
此時的顧明宇已經不可理喻全然癲狂，他現在唯一的想法就是殺了眼前這個人，至於今後會如何，完全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
就好像他曾經說的那樣！
“如果再讓我看見你，我會毫不猶豫地殺了你。”
顧明宇的眼神變得狠厲，他按下那個斷頭臺樣式的雪茄剪，這就要把查鈺的手指斬成兩截！
可就在這個時候，查鈺又大喊了一聲。
“哥——”
顧明宇突然頓住。
太像了，實在是太像了，就好像他過去二十年來日日聽到的那樣。他突然下不去手，他的手定格在遠處，甚至在微微的顫抖，可是他內心裡，卻也不能輕易地放過眼這個人。
他猛地將查鈺推到在地，連著查鈺趴著的茶几都翻倒在地上。
玻璃的檯面轉眼就碎成殘渣，破解的聲音在空中發出一聲脆響，而查鈺自己，則是毫無預兆地撲倒在那些殘渣上，被那些閃著燈光璀璨琉璃的東西劃傷了身體。
他慢慢轉回頭來，看著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顧明宇。
只見他站在不遠處，面無表情地看著自己。
“我說過，別讓我再看見你，要是下一次再見著你，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顧明宇轉過身去頭也不回地離開，查鈺卻是倒在地上久久沒有反應。
原本他以為的見了顧明宇一切就結束了的美好願望，終是在顧明宇頭也不回的背影中化作了夢幻泡影。也許也能讓顧明宇、讓他老爹老媽接受靈魂穿越的事情，他卻不能面對自己用著顧明宇舊情人的身體，再和顧明宇回到以前兄友弟恭的日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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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呸！
從來就沒有過什麼兄友弟恭的日子。
查鈺艱難地從地上爬起，捂住自己手臂上被碎玻璃劃傷的傷口，他覺得自己的臉也很疼，上頭可能也有被劃傷的血痕，但是查鈺已經沒有力氣去管了。
他跌跌撞撞地走出會館，自動遮蔽投向他的各式眼神。
只是等他出了門的時候才發現。
外頭下了很大的雨。
剛才還幹呼呼的地面，轉眼已是溼漉漉的一片。
水面上映照著來往車輛的車燈，變換來變換去的，看的查鈺頭昏腦漲。
可還在這裡賴著，也不是查鈺自己的作風，不管去哪兒，離開這裡總是好的。只是可笑他意氣風發的過來，卻是灰頭土臉的離開。
只是當查鈺摸口袋的時候，他才發現所有的錢都被他打了車了，現在口袋裡毛都沒剩下一根。
於是查鈺輕笑一聲，不疾不徐地走進了雨裡。
雨水打溼襯衫，貼在身上真冷，而傷口沾了水，更是火辣辣的疼。
查鈺跌跌撞撞往前走，眼前除了雨簾還是雨簾，可在那層層疊疊的雨簾裡，查鈺好像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唐志和。
不知道為什麼，查鈺突然很想哭。
他搖搖晃晃地走過去，有個帶黑超的保鏢貼心地替他打了傘，當他走到唐志和身邊時候，他聽見唐志和特別溫柔地對他說。
“兒子，回家吧。”
查鈺一下子眼淚決堤，雙腿也因為虛弱突然軟了下來，於是查鈺撲通一聲，就跪倒在了唐志和的腳邊。
然後他聽見自己用很微弱很微弱的聲音叫了唐志和一聲。
“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