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火候好了，過來掄錘。”彼大錘在外面的棚子裡喊了一嗓子。
“來了。”彼岸應了一聲，快速出門。
門口右側放著一個水缸，拿起瓢舀水的時候，彼岸看到了自己現在的樣子。
五官精緻，膚色適中，長髮一半盤於頭頂之上，以竹簪束起，又有一半垂於腦後及兩鬢之間，看上去有些散亂，有些灑脫不羈。
“不錯，這副模樣比以前強多了。”彼岸迅速給現在的自己做了個肯定。
帶著比較好的心情舉瓢狂飲了幾口水，彼岸跑到棚子裡，抓起大錘，合著父親小錘的節奏，開始打鐵。
火爐的旁邊堆滿了損壞的刀槍劍戟。
這些武器來自城牆上的軍隊。
白金王國八萬大軍攻城已經整整七天，守城軍隊武器損毀無數，墨落城裡所有的鐵匠都被徵用。
就算如此，維修的速度也遠遠跟不上損毀的速度。
大錘落到燒紅的武器上，火花迸濺。
掄了一陣子，二人都有些累了，“歇一會兒吧！”彼大錘說道，順手拿來菸袋，按滿菸絲，藉著爐火點了。
棚外，一名士兵用架子車將一整車的武器送過來，大聲喊道：“彼大錘，活路趕緊啊！軍隊等著用。”
“知道，抽完這袋煙就幹，不會耽誤軍隊用的。”彼大錘大聲說道，隨即問道：“白金軍隊退兵了？”
“退了，七次攻城，退了七次，今日不知還會不會來。”士兵說道，順手取走彼大錘的菸袋，狠狠地吸了幾口，忍不住重重地咳嗽了幾聲。
“這是陳年的菸葉，勁大，你少用些力氣。”彼大錘提醒道。
“勁大過癮，再說了，抽了這次，還不知有沒有下次。”士兵說道。
“這城…能守得住嗎？”彼大錘問道。
“誰知道呢！”士兵將菸袋還給彼大錘，“動作麻利點啊！等會還有武器送來。”說完，推起旁邊的一輛空架子車離開。
“白金軍隊如狼似虎，野蠻成性，人數也遠多於三萬，想守住墨落城，難。”彼大錘搖搖頭，“彼岸，幹活。”
彼岸拿起錘，一邊掄錘一邊想事。
前世…姑且算作前世吧！他雙腿殘疾，哪裡都去不了，只能蜷縮在自己那間狹小的房子裡，靠地圖認識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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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很大，屬於他的卻極小極小。
從小到大，他讀了很多兵書，《孫子兵法》、《吳子》、《六韜》等等古今兵書都有涉獵。
孫子的三十六計，也是背得滾瓜爛熟。
每次看著地圖的時候，他常常把自己想象成一個將軍，他的兵，則是大米粒和玉米粒。
一個人指揮兩軍作戰，是他前世最快樂的事情。
現在，他開始思考白金王國和黑水王國的這一場戰爭。
白金王國攻城軍隊八萬，黑水王國守城軍隊五萬，雖有堅固的城牆作為防禦優勢，但在白金軍隊擁有弩床、投石器和雲梯等攻城利器的情況下，這個防禦優勢已被大大減弱。
兵力懸殊如此之大，想守住一座城，很難。
彼岸停下來，看著爐膛中的火。
他突然覺得，爐膛中的火很像跳動的靈魂，擁有強大的力量。
“公主和大將軍有令，所有人等攜帶貴重物品，一個時辰之內離城。”數名騎兵一路喊叫著向前奔去。
“城守不住了，公主和大將軍這是要棄城了。”彼大錘喃喃地說道，臉色凝重，“彼岸，回去收拾東西，趕緊走。”
彼岸沒動，因為他看到兮顏公主騎著一匹白馬向這裡走來。
前幾天幫士兵運送武器的時候，彼岸見過她。
雖然那時的彼岸現在已經死了，但記憶完好無缺。
兮顏十七八歲的年齡，穿一身淡金色犀牛皮質甲冑，脖頸和手腕處露出大紅內衣，一頭長長的秀髮在腦後散開，兩鬢用細絲束成數十小縷，墜滿顏色樣式不一的骨環骨珠。
英姿颯爽，蠻性十足，容顏傾國傾城。
中天東界有五大王國，青木在東，黑水在北，赤水在西，白金在西南，黃土在東南，中間有一處戈壁，五國皆不管。
五大王國中，只有黑水王國的王位由公主傳承。
作為黑水王國王上雪姬唯一的一個女兒，兮顏是未來黑水王國王上的不二人選。
正是因為如此，雪姬才派兮顏與大將軍葉舟一道領兵禦敵，以此培養她。
彼岸朝著兮顏跑了過去。
未到跟前，兩名侍衛從馬背上騰空而起，眨眼之間，兩柄精光閃閃的鋼刀已經架到了彼岸的脖子上。
“住手。”兮顏輕喊了一聲。
“公主準備棄城而去嗎？”彼岸問道。
“守城七日，五萬大軍折損三萬七千，能戰者已不足一萬，城外白金軍隊仍有虎狼之師四萬，這城如何守得住？”兮顏說道，對於彼岸的魯莽之舉，似是並不在意。
“公主棄城，這一城數萬百姓恐怕盡遭殺戮。”彼岸說道。
“故而，我命飛騎傳信，令百姓離城。”
彼岸苦笑，“就算離城，又能去往何處？”
“小子，速速離開，別擋了公主的路。”兮顏身邊的侍衛首領厲聲說道。
兮顏揚手制止，似是對彼岸產生了興趣，“你攔住我的馬，又說了這番話，有何意圖？”
彼岸沒有立即回答兮顏的話，而是說道：“公主棄城，必定是率軍回黑水王城，集中兵力死守。”
“你說的沒錯，只要守住了黑水王城，黑水王國就滅不了。”
“公主可否想過？五萬兵力守不住墨落城，剩下的兵力就一定能守住黑水王城嗎？況且，從墨落到黑水，還有七座城，這些城的守城兵力更弱，只有區區千餘人馬，且戰力不強，這些城，公主都不要了嗎？”
彼岸的一番質問有理有據，絲毫無錯，兮顏眉頭微微一皺，一時竟不知如何回答。
“小子，休得在公主面前胡言亂語，若再敢多說，定取了你的性命。”侍衛再次厲聲發話。
“你叫什麼名字？”兮顏突然問道。
“彼岸。”彼岸大聲說道。
彼大錘眼見侍衛首領已是兩次喝斥，公主也開始問起名字，害怕彼岸再說下去，會引來無妄之災，趕緊陪上一副笑臉，“小兒年輕，說話不知輕重，還望公主殿下息怒，饒恕冒犯之罪。”
說完，用力拉了一把彼岸的衣袖，“還不快走。”
“等一等。”兮顏出言阻止，朝著兩名侍衛揮了揮手，“把刀移開吧！”隨即問道：“你跟我說這番話，莫不是心中有了主意？”
“公主可離城，但不可棄城。”彼岸說道，此刻，他想到了爐膛裡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