漩渦的吸力何其強大，雖然僅僅只是邊緣，那力量也絕非人力可以抗衡的，一艘快艇處在這個位置都會被吸下去，如果不是身體流線型的美人魚，換成其他任何一隻精靈，現在已經沒影兒了。
更可怕的是，每向漩渦中心靠近一步，吸力就成倍增大。
即使是世華，在這種情況下也撐不了太久。
她和張子安都感覺到，可能是汗，也可能是水，也可能是強大的拉力所致，他們手掌之間變得越來越滑，越來越難握牢對方的手腕。
驚恐令她的游泳動作變形，她的體力正在迅速消耗，魚尾比平時沉了不止十倍，如同一柄沉重的鐵錨要將她墜入海底。
如果是地球上，她不會這麼害怕，但剛才那條巨大的怪魚令她心有餘悸。
她能看到，漩渦中的水牆之中，隱約有其他怪異而巨大的陰影顯現，像是有很多怪模怪樣的生物也被捲進了漩渦。如果她被卷進去，說不定會被那些怪獸一口咬爛吞進肚子裡。
她不想死，死在地球之巔也就罷了，她才不想死在這種怪地方，尤其不想死在海里，那太丟人了。
傾瀉而下的灰色海水不斷沖刷著她的臉，求生的本能令她一邊甩動尾巴，一邊緊緊抓住張子安的手腕。
然而，海面和天空卻正在以緩慢而不可逆轉的速度離她遠去，甚至連張子安的身體也被她拉得有一小半進入了漩渦範圍。
再這樣下去，他們兩個全都會被捲進漩渦裡。
如果她自己被捲進漩渦，也許還有一線生機，畢竟她能在水裡呼吸，但如果他被卷進去了……肯定是十死無生。
怎麼辦？
怎麼辦？
“放手吧！”她咬牙喊道，不知道為什麼，喊出來之後，心裡就輕鬆多了。
張子安光是拉住她以及游泳就已經拼盡全力了，全憑著一股意志支撐著，絕對不可能開口回應，否則氣一洩，一切都完了。
他只是搖頭，讓她別放棄希望。
“放手吧！”她再次喊道：“這樣下去，咱們都會被卷進去！”
他還是搖頭。
“放手吧，我沒事！你忘了嗎？我是美人魚呀！我是海的女兒，才不會死在大海里！”她努力擠出笑容。
她為他的固執而生氣，如果是平時早就罵出來了，但她又很高興。
有人願意與她同生共死，難道這不是最值得高興和欣慰的事嗎？
張子安真想罵她胸大無腦，漩渦中心旋轉的角速度太快了，一旦被捲進中心，就像是身處一臺正在脫水甩幹的滾筒洗衣機裡，別說她是美人魚，就算她是鐵人魚，恐怕也會被撕扯得扭曲變形。
但他沒辦法開口，只能用更大的力量握住她的手腕，用行動來回答。
討厭！
海水衝擊她臉頰的力量太強，像是在用拳頭砸中了她的鼻子，令她的鼻腔內突然被什麼酸脹的東西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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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這時候應該分不清淚水和海水。
“這樣就夠了，我已經很滿足了，謝謝你，子……”
世華微笑著自己鬆開了手，現在只有他在拉著她的手腕，這顯然是拉不住的，最多不超過幾秒鐘，她的手腕就會從他手中滑脫。
“向那邊遊！咕~咕~咕~”
張子安拼盡全力，終於憋出了一句話，打斷了她的話，同時側頭向一個方向示意。
世華一直在拼命試圖遊出漩渦，向遠離漩渦中心的方向遊，而張子安示意的位置，卻是他們的身側。
她不明白，但是她相信他，她只能相信他，在命在旦夕的危機時刻，他一定是有非常大的把握才這麼說的。
因為說了短短四個字，張子安一口氣憋不住了，身體瞬間也捲進了漩渦邊緣。
只差一點，他們就分開了。
在即將分離的剎那，世華本能地反手再次握住了他的手腕。
她改向他示意的方向遊去，現在又變成了她在拉著他。
奇蹟出現了。
那個方向雖然不是離開漩渦的最短路程，遊起來卻輕鬆了很多，她明顯感覺到自己正在遠離漩渦，彷彿背後有一隻無形的手在推著她。
她向後看了一眼，張子安的整個身體和頭都沒入了水中，但是他手掌的力量告訴她，他還沒死。
千萬不要死啊！
一股莫名的力量突然灌注進她的身體，她幾乎是在燃燒自己生命一樣往前遊。
太慢了！
為什麼這麼慢！
她從來沒遊過這麼快，如果有人從空中看著這一幕，一定會驚歎出她風馳電掣般的速度，劈波斬浪拉出一道長長的白色水線，但她依然覺得自己慢得像海星在爬。
身後的吸力越來越小，當然，那股推力減小得更快。
世華一個轉身，改用雙手握住張子安的那隻手，以仰泳的姿勢用力把他拖出海面。
“咳！咳！咳！”
灰色的海水從張子安的氣管裡噴出來，他劇烈地咳嗽和喘息，憋得臉色發青，已經處於半溺水的狀態了，再過幾秒就會陷入昏迷。
剛才那短短的幾分鐘，簡直就像過一個世紀那麼漫長，他划水劃得全身都脫力了，握住世華手腕的手更是因為太過用力，現在像雞爪一樣蜷曲著伸不直。
世華繞到他的身後，改從腋下託著他，同時小心提防周圍有怪魚趁火打劫。
一兩分鍾後，張子安才算是還了陽，一打嗝都奇怪的海水味道。
“你還好嗎？”世華問道。
“還活著。”張子安抹了一把臉上的海水，“對了，你剛才是不是叫我子安？”
“你的耳朵聽錯了。”她板起臉，岔開話題問道：“為什麼往這個方向遊就能逃離漩渦？你這個小氣鬼可不能藏私！”
張子安又喘了幾口氣，“原因很簡單，因為漩渦是一個圓，而這個方向大致是圓的切線方向，想要逃離漩渦，這才是正確的路徑，藉助離心力可以事半功倍。”
“切線？圓我知道，什麼是切線？”她迷惑地眨著眼睛，“離心力又是什麼？”
張子安無力地一聲長嘆，如果是在寵物店裡，他可以畫圖給她講解，現在讓他可怎麼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