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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 送信

這段時間下雪,牛菊無事可幹,便一邊養羊一邊搭馬廄,硬是和齊橈、蓮心三個,將一個簡陋的馬廄給搭了出來,養二十匹馬,還擠得下。

上百匹汗血寶馬,對於屬國來說,就這麼沒了,屬國人會不會心疼,盛姣姣不知道。

她只知道,譚戟準備用留在軍營裡剩下的七十多匹汗血寶馬馬,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去衝擊屬國的騎兵。

盛姣姣就挺心疼的。

“姣姣兒,姣姣兒......”

齊二娘子一面喊著,一面抬起簾子,進了盛姣姣的屋子,見她正坐在塌上寫信,便是急道:

“我聽你二哥哥說,那個小貴人回帝都,要你白舅舅護送,但是並不是一件什麼好事,會要命的,是不是啊?”

她今日去了集上,本來是想去看看她阿兄與齊二郎,誰知就聽到齊明和白陶在吵架,齊明不想讓白陶去護送殷澤,但白陶說什麼不能不去,因為這是殷澤吩咐下來的事,就是明知死路一條,也要去。

盛姣姣心知盧壽已經將話帶到了,她看向齊二娘子,面色漸漸凝重,

“這件事,您不來找我,我也是要來找您的,是這樣,殷澤要回帝都危險太大了,白舅舅這一趟......是死局。”

一聽這話,齊二娘子跌坐在了炕上,眼淚便是譁啦啦的往下落,她雙目無神的哽咽著,

“便是這樣去赴死嗎?我阿兄,從小的夢想就是戰死沙場,便是這般,要死在我們大澤自己人手中嗎?”

“也不是沒有把死局盤活的機會。”

盛姣姣抿唇,看著齊二娘子,說道:

“我這次去郡北,又借了一筆錢,目的就是為了僱傭一批人......或許這樣,能讓這一盤死局走活。”

她一招手,讓齊二娘子近一些,在齊二娘子的耳邊說了好一會兒的話。

齊二娘子滿眼都是淚,不住的點頭,

“只能如此了,只是這樣得花費不少的銀錢造勢,咱們家如今好不容易賺了一些錢,這一下,全為了這件事搭進去了。”

齊二娘子的臉上有些愧疚,可是白陶的命又不能不救,他是她阿兄,無論如何,她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去死。

“這些錢便當二娘子與二哥哥借了公中的,為了白舅舅,阿婆會理解的,只要人活著,將來白舅舅打個幾次屬國人,不就賺回來了嗎?”

盛姣姣反而寬慰著齊二娘子,她是個很喜歡賺錢的人,可是在這種事情上,卻又偏生將銀錢看的很澹。

這次去了郡北,雖說向譚戟開口借了錢,要請人敲鑼打鼓的一路造勢去帝都,可是這是齊家要救的人,齊家不出點錢,也十分說不過去。

再說,請人造勢,這就是個無底洞,譚戟才一個小小的前翼長罷了,他再能耐,打出來的戰利品也有限,更何況,他目前還要養一萬六千兵丁。

“好,不管這一趟能不能救下我阿兄,這個錢,我與你二哥哥一定會還的。”

炕上的齊二娘子一把抹開了眼淚,又握住盛姣姣的手,問道:

“二舅娘能做些什麼?姣姣兒,我知道你主意大,膽子也大,你說說看,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二舅娘也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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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您上刀山,也不用下火海。”

盛姣姣微笑看著齊二娘子,

“您去僱人就成,從今日起,軍寮裡的妓子,南集的貨郎,要去帝都的難民,驛站的走卒,酒樓裡的書生,街頭巷尾玩耍的孩童......都是您要僱傭的人,你給他們銀錢,讓他們去說,到處說,就說殷澤其實根本就不在白舅舅的護送隊伍裡,白舅舅只是個幌子。”

然後,盛姣姣將小几上寫好的信裝入信封,交給了齊二娘子,道:

“這裡頭是我寫給帝都幾位大人的信,不管您用什麼辦法,只不要用驛站寄信的方式,將這幾封信送到帝都這幾位大人的府邸門口,事關重大,一定要送到。”

這幾封信裡,是盛姣姣模彷殷澤的筆跡,告知幾位大人,他的“真實”行程。

究竟是不是真實的行程,盛姣姣也不知道,她胡謅的。

上輩子,殷澤與她在黃土村被伏後,其實殷澤根本就沒有再上帝都,而是與她在譚戟的軍營裡待了幾個月。

等廢太子與廢太子妃回到帝都,太子復位之後,她與殷澤才被譚戟護送回帝都。

饒是如此,其實在路上也被好幾撥人埋伏,她與殷澤也都是靠了譚戟拼死保護,才安全到的帝都。

盛姣姣寫信的這幾個人,都是太子一黨,有的因為運氣好,沒有在上一場波動中被揪出來,有的極為聰明,從一開始的時候,就沒在明面上站隊,甚至有的人根本就是牆頭草,一隻腳站了廢太子,另一只腳還站了別的皇子。

這些人,如果不是殷澤和廢太子的心腹,根本不可能知道他們與廢東宮有交往。

因而,盛姣姣把殷澤的“真實行程”透露給他們,並且要求他們去某地接應殷澤......云云,云云。

她就不信了,在她這樣雙重手段的加持下,還有人會死咬著白陶不放!

齊二娘子收了信,又接了盛姣姣遞給她的一包袱銀票,匆匆的出了齊家去集上尋齊明。

齊明得知盛姣姣的計劃後,也不必與白陶商量,拿上那一包袱銀票,就去找了盧濤。

齊二娘子則回家收拾了幾件衣服,拿上信,自此從黃土村消失了。

郡北的雪漸漸的小了許多,沒過幾日,白陶帶著兩千兵,及殷澤儀仗,聲勢浩大的從跳馬湖集上出發,護送“殷澤”往帝都去。

黃土村,齊三娘子還在院子裡,聲音就咋咋唬唬的傳入了盛姣姣的房中,

“本來就只有一萬六千兵,還分了兩千兵去護送金貴人兒,我家大郎的命就不是命了?七大郎還在前線拼命呢。”

說這話,其實就是說給來送樹的巢宗去聽的。

如今巢宗去可是發達了,他從皮貨上賺了不少的銀錢,出手也是大方,對待齊家人的態度,更是相當的熱情。

儘管別人都在傳,他是藉著廢太子的勢,強賣樹木給齊家,可是這都幾個月了,巢宗去賣了多少樹木給齊家,齊家都照單全收。

就是他一開始存了要欺壓齊家的心思,現在也同齊家發展出了些真心實意。

更何況,他現在之所以發了大財,還是因為從軍營裡倒騰皮貨賺了許多佣金錢,這才發的財哩。

聽得齊三娘子在院子外面叭叭叭,巢宗去看向周氏,周氏的臉色極其難看,於是巢宗去便又是說道:

“這事兒其實也是咱們貴人做的太過了,但小殿下要回帝都,他手邊無人可用,去帝都的路又太過於艱險,不找白翼長護送,就只能找譚翼長了。”

又左右看看,身邊並無旁人,巢宗去才是又說道:

“我同你們說吧,其實一開始的時候,貴人的意思是要咱們齊大郎護送的,畢竟咱們跳馬湖上,大郎也算得上是數一數二的人物了,是白翼長主動請纓,說郡北可以沒有白陶,但不能沒有齊漳,齊漳若是一走,譚戟的壓力就大了,於是這才定了白陶。”

齊三娘子不說話了,周氏難過的站在院子裡,也低下了頭。

盛姣姣在屋子裡聽著,心裡頭一陣的難過。

其實,正是因為白陶知道,這一趟應的是死局,所以他不想讓齊漳去死,寧願自己去死,也不想讓齊漳把命浪費在這種權利鬥爭上。

齊漳還年輕,他還能殺許多許多的屬國人。

可是白陶老了,他走入死局並不可惜。

屋子裡,盛姣姣低頭,眨了眨泛紅的眼睛,齊三娘子進來了。

她一屁股坐在盛姣姣的對面,問道:

“姣姣兒,你二舅娘做什麼去了?”

“救人。”

盛姣姣拿出手絹來,摁了摁鼻尖,又問齊三娘子,

“今天巢宗去又來送樹了?”

“他哪天不來送樹?”

心直口快的齊三娘子,今日難得沒有表達出對巢宗去的嫌惡,她的神情有些怔忪,說道:

“許是從咱們齊家賺了大錢,今日說樹就不收錢了,左右他們主子是快要回帝都的,他們府裡的樹木可以全送給我們。”

說完,齊三娘子又回頭看盛姣姣,問道:

“你二舅娘是不是去救她阿兄了......?這可怎麼行啊,她那三腳貓的功夫,也不同我說一聲就去了。”

別看齊二娘子在這個家裡,為人陰沉,是整個家裡頭最不討喜的一個人,實際上她嫁入齊家十幾年,已經成為了齊家不可或缺的一份子。

齊三娘子雖然平日裡咋咋呼呼的,也總是被二娘子懟,實際上,真知道二娘子去涉險,她還挺擔心的。

又見齊三娘子站起身來,

“不行,我要去找她,萬一她被殺了怎麼辦?”

“她是去救白翼長,但不是去打打殺殺。”

盛姣姣招手,讓齊三娘子坐下來,安撫道:

“不用擔心,她出去一趟只為送信,快的話,只怕現在已經到了半道兒上,二舅娘精明,路上不會遇上什麼危險的。”

聽說二舅娘走的時候,還問齊明借了馬,所以能趕在白陶之前好多天到達帝都。

更何況,造勢效果已經出來了,現在就連廢太子府的一個下人,巢宗去都知道了,殷澤根本就不在白陶的隊伍裡面。

說明造勢還是有效果的。

盛姣姣面色有些冷,

“殺人越貨都是有成本的,白翼長是驍勇善戰的邊軍,如果不能確定殷澤一定在白翼長的護送隊伍裡,誰願意同白翼長死磕?三舅娘且安心。”

她讓齊三娘子安心,實際上自己卻不能安心,這世上做任何事,沒到結果,都不可能會有十足的把握,此事不能了結,白陶就永遠都處在危機之中。為了讓齊三娘子安心,盛姣姣又是話鋒一轉,說道:

“剩下的,三舅娘就別問了,也什麼都不要去做,二舅娘做二舅娘的事,咱們也有咱們要的事。”

見齊三娘子一臉不解的樣子,盛姣姣才嘆了口氣,振作起來,說道:

“三舅娘,咱們家沒錢了,錢全借給二舅娘與二哥哥了。”

目前公中的錢是負數,盛姣姣算了一筆帳,她將齊家這大半年賺的錢,全都借給了齊明與齊二娘子去救白陶。

齊家如今所有的用度,都是借的譚戟的,開春時,還要買菜種子、藥種子、買樹、買牲口,買很多東西。

而白陶一走,將集上的兵託付給了譚戟,譚戟那邊就要養一萬六千兵,軍餉與軍糧都是拖不得的。

齊明找了盧壽去造勢,這勢才將將造起來,後續還指不定要花掉多少錢呢。

盛姣姣如今就一個字,窮。

屋子裡,聽說盛姣姣將齊家賺的錢,都借給了齊明與二娘子去救白陶,齊三娘子愣了愣,反應過來,有點子心疼,卻也很講義氣道:

“那也沒辦法,白翼長是你二哥哥的阿舅,他都要沒命了,咱們知道怎麼救他卻又不救,也太不是人了一些。”

又關心的問道:

“家裡如今缺多少錢?上回分利錢時,我分到了不少,家裡若是缺錢了,先拿我的去用吧。”

她心疼錢也是正常的,可是齊三娘子也不是那等為了錢,可以見死不救的人。

如今齊家上下一條心,只要肯幹,錢沒了總能賺回來的。

齊三娘子這樣一想,也很快就相通了。

盛姣姣笑道:

“倒也不缺現銀,只是咱們賬面上的錢,一直處於虧損狀態,這個虧損越重,財務上的漏洞就越發難填,我目前估算著,先將那一批郡北拉回來的馬養好,估計能從中賺上些許錢,將欠賬平掉一些。”

“我聽說這些馬價值千金,都要怎麼養啊?左右你也沒個吩咐,這幾日,你就鑽在房裡寫寫畫畫兒,畫什麼呢?”

她說著湊過去,一看,盛姣姣的面前,正好放著一張草紙,她進來時,盛姣姣就在草紙上畫瓶子。

齊三娘子嘴裡“嗨”了一聲,一屁股坐在了小幾邊上,嘴裡噼裡啪啦的說道:

“你有時間畫瓶子,還不如多管管家呢,現在家裡亂成一鍋粥了,你三個阿舅去找馬槽子,牛菊和四老搭的那是啥啊,就一個頂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