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灑了進來。
楚舟側著身子，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看見了正對著他的一目連。
他怔了一下，感覺略有點難受，渾身痠疼的感覺好像有些熟悉。
“你……”楚舟開口，略微沙啞的聲音響起，他驚了一下，本來還有些不好意思的心情也跟著頓住了，整理了思緒之後，他才緩緩地露出一個漂亮的笑容，“早上好。”
第一次做這種事情，醒來以後看到別的人，感覺有點奇怪啊。
一目連沒有發現對方冷靜表皮之下的那點羞意，他伸出手撥掉楚舟粘在臉上的長髮，手指輕輕從對方的眼角劃過，引得對方下意識眨了眨眼。
他的眉眼都帶上了笑意，溫柔淺笑，像是擔心說話聲會吵到對方般，聲音輕輕地道：“早上好。”
楚舟被他閃了一下，眼神有些飄忽，轉過了身子，坐了起來，拿過衣服穿上。
一目連望著他，輕輕笑了一聲，也跟著起了床。
村子裡。
由於前兩天見到了風神大人，村民們幹勁十足，他們幾乎放下了所有的其他事情，專心地建立神社。
風神的神社建在村外面臨近林子的地方，從村子裡能很清楚地看到神社的佈局，他們熱火朝天的，極盡所能將神社建成金碧輝煌的樣子。
因為有大半的村民都開始信仰風神了，所以參與神社建造的人也很多，他們有著充足的熱情，不分白天黑夜地換班，很快，神社便建成了。
有人依照記憶裡的印象，塑成了一個等人高的神像，端放在神社裡最中間的地方，迎接眾人的參拜。
本來兩方人數是差不多的，但經過這麼多天的醞釀，村長那一群人中，有一部分人兩相權衡，最後還是選擇了會保護他們的風神。
村長他們眼睜睜地看著風神的神社快速建成，他們人手不夠，便只能在河流的附近，離風神神社也只有一點距離的地方，慢慢建起了河神的神社。
時間緩緩流逝，兩座神社，最終還是都建立起來了。
村民們開始每日都去神社裡參拜，最初他們還只是試探地祭拜，漸漸地，所有人也開始習慣了，神社裡的人也絡繹不絕起來，極為熱鬧。
日子一天天過去，又是一年盛夏，一目連的神力，很快要攢夠了。
一目連這段時間裡，在楚舟的提議下，偶爾也會遠遠地出現在村子的上空，順帶為他們解決一些不大不小的麻煩。
所以，村民們對他的信仰更加深刻了，風神的神社香火鼎盛，每天都有很多人去參拜。
與之相反的是河神神社，那些信仰河神的人裡面，有人陸陸續續地堅持不下去了，風神的每一次出現都會吸引幾個人悄悄地放棄信仰，最終背離那些人，轉而投入風神的神社。河神神社看上去很冷清，每日也只有固定的人去參拜，與附近的神社形成鮮明的對比。
村長站在神社裡，看著那邊不曾斷過的人流，回頭看了眼身後越來越少的人，暗暗嘆了口氣。
現在，只有他們還在堅持自己的信仰了。
這天。
天色陰沉，有大風吹起，零星的雨滴開始落下來，很快，便大雨傾盆。
這是熟悉的暴雨。
這兩天，村民們去神社的次數更頻繁了些，祈願風神阻止洪水保護他們。他們雖然面色嚴肅，但心裡卻奇異地沒有緊張，他們相信風神一定會庇護他們的。
村長領著十幾人沉重地走向河岸邊。
他們自然不會將希望寄託在那個風神上，全心全意地想著，經過這一年盡心盡力的祭拜，河神大人這次肯定願意護佑村子了。
水流湍急，洶湧地翻滾著，大雨砸在水面上，夾雜著雷聲轟鳴，像是到了末日。幸好，河面上有些微的綠色，那是在水上玩耍修煉的河童。
村長帶著村民跪拜下來，虔誠地望著河神。
“河神大人，這次請一定要救救我們！”
村長大聲喊道，這聲音在雨中傳的不是很遠，但河童們仍清楚地聽到了，抽空看了他們一眼，隨後不感興趣地繼續修煉。
村長和村民們跪在雨中，大聲祈求著，他們的祈願，河童的冷漠，一切和去年沒有任何不同。
過了很久，河童們漸漸地沉入了水底，完全沒有理他們。
村民們依然跪拜著。
“河神大人！求求你們，阻止這次大水吧……”
村長面對著空無一人的水面，絕望地祈求著。
風神逐漸佔領了這裡，唯有他們還堅持信仰著河神。河神大人曾庇護他們這麼多年，現在，為什麼不再保護他們了呢。他們每天都會來參拜河神，不願意放棄自己的信仰，想讓村民們重新信仰河神，可河神大人根本不曾理會他們，是不是，已經放棄他們了呢？
奔騰的水流匆匆流過，像是在回答他的問題。
他閉上了眼，半晌，站了起來，看著身後的人們，低聲道：“回去吧。”
說完他步履蹣跚地走回了家，村民們眼神交匯，最終也失望地回了村子。
洪水爆發是在一個深沉的黑夜，夜色彷彿一頭等待著吞噬的巨獸，冷冷地包圍著這個村子。
河流蟄伏著，在河床上堆積了足夠的流沙雜質後，終於咆哮著衝向了沉睡著的村莊。
黑暗中突然升起了奪目的亮光，像是陽光瞬間降臨，這方天地亮如白晝。
一目連坐在金龍身上，楚舟坐在他的旁邊，兩人低頭看向下方的村子。
奔騰的水流被阻攔住，拼命向前，卻被金色的光壁攔截，最後不甘心地退了回去。一目連輕輕揮了下手，暴漲的河水緩緩地下沉，最終，變成了以往平靜的樣子。
楚舟還從來沒有這麼近地看過一目連施法，他轉頭看著對方風輕雲淡地消除了一場天災，漆黑的眸子亮晶晶的，有些激動地問道：“好厲害，神明都是這麼強大嗎？”
一目連看著黑夜恢復安靜，金光也消散了，側過頭柔和地回道：“我以前的力量並沒有這麼強。”
“怎麼？”楚舟有些驚訝，對方現在的力量竟然要比之前還是神明的時候強嗎？對了……他想到之前醒時看過的記憶，那個時候對方解決洪水時真的不容易。
“我一直以為恢復神位只要達到曾經的力量可以了，”一目連陷入回憶，語氣輕柔地說著，“可是恢復神位原來比第一次成神還要難，因為被剝奪了作為神明的資格，說明這個神明失格了。”
他看著楚舟，溫柔地笑起來，“所以想要再次成神，需要有比以前更多的神力。”
“原來是這樣……”楚舟恍然，“本來你早可以成神了，但是這次需要的神力很多，所以……”才一直到了現在。
他的話沒說完，看到一目連朝下面看去，他也跟著低頭，看見下面黑壓壓的一群人。
洪水爆發的時候，村子裡有一些人起來了，等到風神抵抗洪水，夜晚亮如白晝的時候，幾乎所有人都醒了過來。
村民們急匆匆地出了門，聚集在村口的地方，看到洪水已經消退，激動中帶著興奮地跪拜下來，感謝著風神的庇佑。
果然是他們信任的風神大人啊。
村長望著遠處看不清楚的河流，又抬頭看了眼籠著金光的神明，心情複雜地跪了下去，喃喃地道：“風神……”
河神大人真的已經放棄他們了啊……
他回頭看了一眼，周圍的人都是狂熱的表情，虔誠地表達著對風神的信仰，連前天跟他一起去祈求河神的村民，臉上也是動搖的興奮。
頭頂的金色光彩奪目，神威浩蕩，震得人心神恍惚。
他低低地道：“風神……大人……”
金龍飛舞，很快帶著風神離開了這裡，飛往天邊。
村民們注視著風神離開的身影，直到對方完全消失不見，才陸陸續續地回了家。
村長最後望了眼天際，心裡隱隱有了些想法。
天光大亮。
風雨已停，今天有陽光燦爛地照耀著這片土地。
村民們感激於風神的庇護，今日集體去了神社參拜，燒香獻祭，誠摯地表達自己的信仰。
村長看著眼前的幾人，問道：“你們這是什麼意思？”
“我們……”帶頭的人低著頭，聲音帶著些羞愧道，“我們……等會也要去神社參拜。”
“想去去……”村長見對方驚訝地看過來，才反應過來，“你們說的……是風神的神社？”
“嗯。”對方小幅度地點了下頭。
“……”村長皺起了眉，片刻後，才揮了揮手，嘆道，“去吧去吧。”
幾人也沒想到村長這麼容易同意了，有些喜出望外，匆匆告別朝神社走去了。
村長望著他們的背影，原來，大家都已經信仰了風神嗎？
他恍惚想到昨晚的事情，半晌，深呼出一口氣。算了，他也沒有什麼好堅持的了……
森林的神社裡。
楚舟正在聽一目連講故事，在這清風吹拂的午後，對方溫柔的的嗓音比微風更輕，聽的他心裡有些癢，彷彿被對方溫暖的氣息包圍。
他一手放在桌子上，一手輕拉著一目連的手，細細地把玩著。對方的手白皙修長，精緻得像是該擺放在櫥櫃裡的藝術品。
對方的聲音突然停了下來，空氣突然沉寂下來。
楚舟有些疑惑地抬頭，看了過去。
一目連本來柔和的面容莫名冷了下來，眼裡的金光顯得有些冷漠，渾身散發出淺淡的金光，在他的注視中越來越盛，身後的龍凝成實體，發出低低的龍吟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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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舟有些擔心地出聲：“連？你怎麼了？”
一目連聽到聲音才將視線對準他，看清他眼底的擔心，微微笑了一下，眼底堅冰融化，仿若春水初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