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劍穿心，毫無滯澀，李悠然的神情僵在了那裡，氣息在這一刻完全消失。
無盡的道紋如同螞蟻一般攀附在他的身體表面，緩緩滲入體內，這一刻，那長生丹彷佛失去了效用一般。
死寂，虛無般的死寂，李悠然的身體就這麼憑空懸浮在那裡，一動不動，那把玉色小劍，也沒有拔出去的意思。
但這彷佛宣告結束的一幕，卻在接下來的瞬間被強行打破。
攀附滿道紋的身體表面，一根根漆黑的鎖鏈紋身自丹田蔓延開來，啃食道紋的同時，也如好戰的毒蛇，對著玉色小劍發起了進攻。
嗡……
當黑色鎖鏈靠近之時，玉色小劍發出嗡鳴，一縷縷微不可查的劍氣自周身掠出，卻連半分都無法斬去，僅僅能暫緩其速度。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長時間的拉鋸戰顯然對天劍的損耗極大，在雷澤能量即將耗盡之時，玉色小劍才“休”的一聲從李悠然胸口抽離出去。
但鎖鏈卻彷佛沒有要放過它的意思，竟是直接從李悠然的皮膚上浮起，無限地向玉色小劍延展。
可小劍的速度比起鎖鏈明顯要快上許多，在兩者即將接觸之時，鑽進了雷澤旋渦。
而天劍消失之後，鎖鏈也彷佛失去了目標，從新回到了李悠然的身體，收縮回了丹田。
沒有了天劍支援，那些足以抹殺一切的道紋也變成了無根之水，被那詭異的鎖鏈腐蝕殆盡。
直到最後一個道紋消失，李悠然的傷口才開始復原，而他也從“死亡”中甦醒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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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這一覺睡得可真長……”
緩緩伸了個懶腰，李悠然看了看四周，卻發現除了那枚被自己層層保護起來的丹藥，再空無一物。
隨手散去結界，李悠然將丹藥裝入一個玉瓶，然後轉過頭，看向那片虛空，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弧度，“你放心，清算的日子很快就會到來！”
說罷，他便轉身下了虛空。
回到南山時，天色已經接近黃昏，小院也已恢復原貌，李悠然繞過籬笆走進院子，卻發現北洛洛正坐在桌子前等待著他。
“這簪子還挺適合師妹的。”
看了看女子頭上的白玉簪子，李悠然坐在她的對面，“師妹找我有什麼事嗎？”
許是不太禁誇，北洛洛的俏臉上浮起一抹誘人紅暈，但很快又變得冷若冰霜，“這幾日你去哪了？”
“出門辦了點事。”
李悠然說道，“師妹如此問，莫不是宗門出了什麼問題？”
“宗門有我，能出什麼問題？”
北洛洛輕哼一聲，隨手取出一封信，放在了桌子上，“這封信，應該是給你的。”
“給我的？”
李悠然微微一愣，拿起信封，看了看，信封上只有“鐵柱兄親啟”五個字。
“能用敬語給我寫信的，應該只有天涯海閣的雲天機了吧？”
想起當日自己偷摸敲了這傢伙一悶棍，李悠然便不厚道的笑了笑。
“又在打什麼歪主意？”
北洛洛柳眉微蹙，以她對李悠然的瞭解，後者每次露出這樣的笑容，便要有人遭殃，上次的徐天受了巫神教的警告之後，便不敢再出遠門了。
“若是無事，我便離開了。”
說著，北洛洛起身向院外走去，而身後，卻有一張寫滿了靈藥的藥方對她飛來。
北洛洛隨手接過，掃了一眼問道，“這是什麼？”
“近日打算煉製一些丹藥，還缺了幾種靈株甚是難尋，師妹若是有緣遇見，便替我收著。”
李悠然說道，“另外，此番萬骨魔域之行詭事眾多，皇室那邊應該會有所行動，還請師妹留點心思。”
“不用你說我也知道。”
收起藥方，北洛洛便不再停留，轉身下了南山。
目送著她離開，李悠然才開口喚道，“白師叔，出來吧。”
聲音傳開，白貓緩緩從屋舍中走出，觀其氣息，還有著些許虛弱。
“這幾日麻煩師叔了。”
李悠然自袖中取出一枚金色丹藥丟給了白貓，說道，“七劫玄陰丹之事，還是沒必要讓洛洛知曉，免得她過分擔憂。”
服下丹藥，白貓跳上桌子，說道，“這次那人的出手應該只是一次試探，相約之日在即，你真的做好準備了嗎？”
“計劃總趕不上變化，在與他正面之前，誰也說不好。”
李悠然笑道，“其實這五千多年的止步不前，也並非毫無收穫，今次我也算明白了他當年為什麼會答應師傅這六千年之約了。”
白貓頷首，道，“長生未解，他無法傷你，便是將這整片靈山摧毀也無濟於事。”
“有時候我就在想，這長生丹為何要解？”
李悠然說道，“世人修煉皆為這二字，我既已得到，又何必捨去？”
“不論你作何決定，我們都會在你身邊。”
白貓說道，“陶潛先生所託之事，我等至死方休。”
“師傅他老人家為我留下這麼大的局，若我不去解，想必會很失望吧？”
李悠然笑了笑，只是他的笑容中有著幾許悲涼，“當年的他，真的非死不可麼？”
“事關天地氣運，眾生需要他死。”
白貓無情說道，“我等之所以會誠心追隨，便是因為他的心中，有眾生。”
“可他不也是眾生？”
李悠然邁步走進了屋舍，關門時，他開口問道，“你們有問過他，是如何想的麼？”
白虎默然，這個問題它無法回答，莫說它了，便是這山中學識最淵博的玄武，也同樣無法回答。
天地氣運歸於強者，他不死，眾生路難行，其實只要大長生，從眾生超脫出來，也可解此難題，但陶潛窮極一生，都未能踏出。
世間有替天行道者，要為眾生斬他氣運，這便是他的劫，也是仙門的劫。
也因此，仙門六大靈宮皆死於非命，千年一降，氣運跌落谷底，這，便是當年的真相，也是他李悠然過不去的坎。
“我的路，今後便由你來走吧。”
六千年前，初見之時，老人對那少年所說的第一句話，便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