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中軍大帳裡燭火明亮。
吳老鬼在桌前將七星海棠放入碗中，細細的磨出汁液。
淡粉色的花瓣一點點被磨成了漿變成詭異的紅色，像是鮮血一般。他隨手拿起一碗清水，緩緩倒了些許進去，隨著清水越來越多，鮮紅逐漸轉換成藍色。
莊文卿坐在黎素床邊，照舊磨嘴皮子的吐槽道：“我說你就不能多弄幾把椅子嗎？你瞧瞧這帳篷裡，一個人坐著其他人都要站著！你是窮的揭不開鍋了嗎？”
黎素把目光從凌寂身上收回來，從善如流的點了點頭：“是啊是啊，我快窮死了，不如莊公子廣施善舉，自助我一些啊？”
“呸！”莊文卿作勢吐了她一口：“別以為我不知道，白閣老可是想著法的往你這送錢送物，快把國庫都掏空了，你還有臉在這賣慘？”
黎素掏了掏耳朵，賴皮的道：“莊公子身為太師之子、大理寺少卿，怎麼能說出這種話。白閣老撥來的是公款，我這麼大公無私的人怎麼好佔公家的一分一釐給自己帳篷添物什？就我自己來講，那是真窮啊！”
他倆說話從來都沒個分寸，各種玩笑開了個遍。
此時，莊文卿又祭出面犯桃花的笑顏，不知從哪掏出摺扇，輕佻的挑起黎素的下巴道：“既如此，不如從了小生吧。若小娘子肯入莊府，小生必保素素一生榮華。”
黎素舔了舔唇，端詳他半晌，忽然神色一變，羞澀的以手掩口，半遮半露的側頭道：“公子怎可說如此張狂之語，實在是羞煞奴家了……”
莊文卿一臉紳士笑，問問俯身道：“小生唐突了。實在是對姑娘一見傾心，情不自禁便說出實話來。”
黎素羞赧的吃吃一笑，彷如二八少女般嬌憨，輕聲道：“那公子容奴家想想吧。”
他倆這一來一回，直接將吳老鬼看傻了眼，他不明所以的問：“你二人……竟私定了終身嗎？”
莊文卿還沉浸在戲裡，聽聞此言，便道：“正是。”
凌寂卻猛然瞳孔一縮，轉頭看向黎素。
吳老鬼捋了捋自己的一頭辮子道：“小兒女情長先放放。毒，老夫調好了，只差一味引子便可服下了！”
隨後，他拱手對凌寂道：“寂王爺，還請滴一滴心頭血放進碗裡，作為藥引。”
凌寂半晌沒有反應。
吳老鬼疑惑抬頭看去，又叫了一聲：“寂王爺？”
只見凌寂正愣愣的看著黎素，其中情緒複雜無法言表。
因著他這一聲呼喚，凌寂猛然回神，轉過頭來看他：“什麼？”
吳老鬼深覺此三人關係微妙，莊少卿和這女娃娃就不說了，怎麼清冷如仙的寂王爺也會露出那種表情？
可嘴上卻恭敬的把之前的話重複了一遍。
凌寂走到桌前，拿著準備好的銀針剛要扎，卻動作一頓，對吳老鬼道：“你也準備好器皿，我將血一同給你。”
吳老鬼一聽，再顧不得亂想什麼，樂的差點沒蹦起來，連忙點頭哈腰的答應著，隨手便從懷裡拿出個巴掌大的小藥瓶道：“王爺只需許我三滴便可。”
凌寂淡然的點了點頭，隨即拿針向中指指尖刺去。
瑩白的指尖瞬間湧出一滴紅色，像是天山雪蓮逸出一朵泣血的妖異，“滴答”一聲滴進碗裡。吳老鬼趕忙遞上藥瓶，凌寂面無表情的滴完三滴，才用帕子漫不經心的擦了一下。
吳老鬼塞好蓋子，瞬間忘了給黎素服毒的事，只拿著藥瓶像是得了什麼神物一般在眼前端詳。
莊文卿撇了撇嘴，走到桌前端起藥，送到黎素面前。
黎素看著一碗藍哇哇的黏糊糊的東西心裡打了突。
這玩意看著怎麼那麼像化學製品啊，喝了會不會直接進ICU啊？！
她不由得朝吳老鬼喊了一句：“喂，你這東西真能剋制我體內的劇毒？別是蒙我吧？”
吳老鬼眉頭一豎，大怒道：“你個沒見識的小娃娃，居然敢質疑你吳爺爺的手藝？！快喝了，我保管你延壽十年！”
黎素舔了舔嘴唇，一臉為難的看著碗，怎麼都喝不下去。
莊文卿挑了下眉峰，不正經的道：“還要人喂嗎？小生不介意嘴對嘴的喂素素喝藥哦……”
這本是他倆之間的常規操作，這廝最賤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所以黎素根本沒放在心上，剛想張嘴懟回去，便感覺一股清風襲來，再回神時，手裡的藥碗已經轉到了凌寂手上，而莊文卿也被擠到一米開外。
“我喂你。”他聲音平靜，波瀾不驚。
“啊？”黎素錯愕的怪叫一聲。
心裡嘀咕道：這什麼鬼？凌寂最近是被什麼不乾淨的東西俯身了嗎？怎麼做的事一件比一件讓人看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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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節分明的手指拿起湯匙，盛起藥遞到她的唇邊。
黎素抬頭快速的瞄了他一眼，隨即垂下目光盯著藥碗，機械的張開了嘴。
莊文卿靠在桌子上，手指不自覺的摩挲著下巴，一臉玩味的看著這倆人之間的互動，心裡好像猜到了什麼。
黎素剛咽下去一口，還沒等喘口氣就倏然皺起了眉，大叫道：“我去，這玩意怎麼這麼酸，吳老鬼你別是給我個過期的劇毒吧？”
“放屁！”吳老鬼吼回去，“你懂什麼，這七星海棠天生甜性，因著要壓制它劇毒反應才求王爺賜了一滴心頭血做引，兩兩相加，自然奇酸無比！小丫頭什麼都不懂就敢信口雌黃。趕緊喝了！”
黎素捏著鼻子後撤著身子，腦袋搖的像撥浪鼓一般，悶聲悶氣的道：“不喝不喝，拿走！”
凌寂微微蹙起眉，哄道：“別任性，一口氣喝下去就沒事了。”
黎素還待再說，卻聽莊文卿戲謔的誘哄道：“你要是乖乖喝了呢，我就給你資助帳篷裡的傢俬。”
黎素瞪了他一眼：“你喝！你喝了我把你太師府都重新翻新一遍。”
“我包裡有蜜餞，喝了就給你拿。”莊文卿再接再厲。
黎素回懟：“我給你一車蜜餞，你把它拿走。”
兩人之間湧動的默契和親密緩緩流動，好似已無旁人。
凌寂忽然插嘴，喚了一聲：“黎素……”
空氣一靜。
黎素緩緩轉頭看向凌寂，只見幽深如幕的眼眸中像是沉浸了星辰大海，深深的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