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一陣驚詫，趕緊起身走下來扶起白閣老道：“閣老有事可以直言，何須行此大禮。您乃我蒼雲三朝元老，實在不必下跪。”
白閣老順勢站了起來，形同枯槁般的手緊緊的握著皇上的手腕，用力到手背青筋突爆。
拉著皇帝聖體不放，這無疑是犯了大忌的，但在眾人看見他一雙泛紅的雙眼時又都噤了聲。
白閣老道：“難為陛下還記得臣那不成器的徒兒。這次吳玉泉進京，正是帶回關於臣徒兒不一樣的訊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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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一落，所有人都疑惑的豎起耳朵，無人主意到站在最前方的白衣太子後背一僵。
“哦？是何訊息？閣老不妨說來。”皇上皺眉問。
白閣老眼眶愈發紅了起來，嘴唇抖動了幾下，說出個驚天訊息：“臣的徒兒並未戰死！”
“什麼？”皇上驚訝的瞪大了眼睛。朝臣們也跟著倒抽一口冷氣。
而前方白衣仙者更是猛地轉身，不可置信的緊緊盯著白閣老，一雙黑眸從初時的茫然瞬間轉化為濃郁的墨色。
白閣老穩了穩情緒，沉聲重複一遍：“黎素並未戰死。”
這次眾人終於聽了個清楚，繼而紛紛心裡產生疑惑。如此大事，怎的捷報到了京城就變了個樣？
皇上凝重道：“閣老勿急，到底是怎麼回事，你與朕細細說一遍。”
白閣老道：“吳玉泉自大軍開拔以來便一直跟著黎素，直到戰後黎素回京覆命才分開。據他所言，這一仗雖打的辛苦，黎素卻並未受大傷，更別說致命。她帶隊離開陽川郡的時候還意氣風發。若是陛下不信，可招陽川郡守莊文卿和黎素手下留在郡內養傷的將士來對峙。”
皇上眼中精芒閃爍，呢喃的問：“可捷報上分明寫著黎素戰死，到底誰有這麼大膽子敢篡改捷報？”他忽然抬頭看向莊太師，“莫不是莊文卿謊報？”
莊太師雖已年邁，可一身文人風骨卓然，腰桿筆直。聞言便不卑不亢的拱手道：“臣可以為犬子作保，他絕不會做出此等下作之事。陛下隨時可以召他回京來問。”
皇上驚疑不定，半晌沒說出話來。
這事太大了，若捷報都敢改，還有什麼是這人做不出來的？何況，改捷報的目的為何？只要黎素一回京不是什麼都露餡了？倘若想把事情瞞住，那就只能在路上……殺之！
皇上緩緩走到龍案前，問凌寂：“太子怎麼看？”
凌寂一臉蒼白，周身冰冷的氣質如從三尺寒峰中走出的冰雕，僵硬到好像一碰他就會碎裂，卻無人看見他藏在袖口裡微微顫抖的拳頭。
“她如今身在何處？”聲音嘶啞到像是下一秒鐘就會泣血。
白閣老深深看了凌寂一眼，蒼老的眼睛閃過疼惜之色，有那麼一刻甚至想脫口而出黎素的境況，卻在百般思慮後終是答道：“臣不知……”
凌寂深深吸了一口氣，卻不慎嗆了一口，不停的咳了起來。額間曼珠沙華紅豔灼人，仿似要脫離皮肉生生剜了下來。
皇上大吃一驚，擔憂的問：“寂兒，你怎麼了？”
凌寂咳的彎了腰，擺了擺手，接過太監遞上來的茶，猛地喝了一口，強自壓下喉頭的不適。
皇上皺著眉看他，關切道：“國事雖重要，可寂兒也要保重好身子才是。”
凌寂擦了擦嘴角的水漬，沒有過多解釋，只淡淡的點了點頭。
皇上的目光從凌寂身上劃到白閣老，口氣嚴厲道：“查！朕倒要看看是誰敢膽大包天篡改捷報。若查出來是誰動的手腳，決不輕饒！可真假與否也不能只聽吳玉泉一面之詞，叫莊愛卿回朝，朕要問個明白。”
他頓了頓又道：“至於黎素，如今活不見人死不見屍，若真如吳神醫所言，那如今再何處？又為何不現身？派人去找，只要她出現在眾人面前，那一切的事便坐實了！”他看向凌寂問：“太子以為如何？”
凌寂眉目微垂，眼中情緒翻湧，卻無人猜的到他在想什麼，只啞聲道：“是。”
散朝後眾臣三三兩兩的往外走，低頭議論間話題無不圍繞黎素二字。
白閣老年紀老邁，皇上特許太監扶著在宮中行走，剛邁出御書房的門檻，便聽身後有人叫他。
“閣老。”
白閣老心知肚明，轉身看了凌寂一眼，低聲道：“我知道殿下想問什麼，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太子若不介意，便隨老臣去府上吧。”
凌寂默了摸，率先走了出去。
白閣老看著他的背影，心中嘆息一聲。誰能想到一向無心無情的人如今竟被世俗牽絆至此？僅僅是一句黎素還活著的話，便能讓他當眾失態，險些咳出血來。若是一年前對人說會如此，怕是要被人笑掉大牙。
而致使清冷神仙走下神壇的人，此時卻坐在醉香館大堂跟曲樂班子排練新曲。
“變色龍那有新訊息回嗎？”黎素認真的撥弄琴絃，遠遠看去像是在虛心跟樂師取經。
007矯正了一下她尾指的角度，壓低聲音道：“凌御現在急於翻身，已經暗中聯絡好幾個朝臣準備證據打算反戈一擊。”
黎素認真看著曲譜，面無表情的“哦？”了一聲，淡淡道：“他還有什麼底牌？”
007道：“變色龍接觸時間太短，一時探聽不到，倒是輕舟姑娘那裡發現了些端倪，說是有天晚上見凌御修書一封，信裡抬頭便是太子殿下。”
黎素一挑眉，手指在琴絃上撥弄出一串流水音符，低聲道：“他想聯絡納蘭軒？”
凌御的“太子”，總不會是叫凌寂的。
007道：“大抵如此。”
黎素冷笑一聲，半晌道：“讓001撥兩個人，去太子大牢對接一下002。他若能開口，至少在我的事情上就算是第一把實錘了。”
007猶豫了一下，問：“002……可還能信？”
黎素默了默，眼中漫上堅定之色：“我信他不至於墮落至此，我也說過不會辜負每一個手下的兵！”
007深深的著她，沉聲道：“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