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寂皺起眉輕斥道：“不要胡鬧。”
黎素嗤笑一聲：“你看我像在開玩笑？凌寂，有事解決事，躲山上不見人算什麼本事？何況你本意是為了救人，並無什麼見不得人的地方，我感謝你也無可厚非。你這麼費勁巴力的把我往外推，到叫人胡亂猜疑了。”
凌寂腳步一頓，轉頭看她：“我沒有躲，也躲不過。”
黎素笑道：“那你跟不跟我回去啊？”
凌寂閉口不答，再不管她，抬腿回了自己院落。
翌日，黎素睡的正香便被晨鐘厚重的聲音敲醒，她不耐煩的翻了個身，還沒消停一會又傳來絮絮叨叨的誦經聲。
氣急敗壞的從床上坐了起來，閉著眼睛仰著頭喊道：“還讓不讓人睡覺了，大早上的折騰什麼？！”
當然沒人理她。她靜靜坐了一會，聽覺布散開，發現方圓三里都沒個喘氣的，不由得認命般掀開被子下床。
迷迷糊糊的從井裡打上清水洗漱，冰涼徹骨的井水潑到臉上，激的她剎那清醒。
拾掇完自己便溜溜達達往前殿走。
清晨的慈雲寺被包裹在一片霧色之中，屹立在群山之巔，放眼望去宛如仙境。
黎素就是在這種景緻下看到凌寂的。
彼時，他白衣墨髮眉目低垂，坐在寺壇最高處，手裡轉著菩提珠，眼睛空靈而清澈，薄唇輕啟詠頌經文。
在一片誦經聲中，他的聲音被淹沒其中，可黎素就是覺得這諸多梵音中，唯有他的最接近神祗。
一個早課做到日上三竿，黎素貓在隊伍最後方困的直往後仰。等人都散去了，她才依稀聽見身邊有人說：“要是困就回去睡。”
黎素睜開惺忪的眼，瞟了他一下道：“結束了？那回府吧。”兩手拍著地面借力，咻地一下站了起來。
凌寂淡淡一瞥道：“黎素，你向來都這麼自說自話嗎？”
黎素無所謂的聳了聳肩，痞子似的道：“反正你不下去，我就在這等著，隨你咯。”
凌寂望著她半晌，隨即無奈的：“哎”了一聲，隨她去了。
走前凌寂去找圓空大師談了許久，不知道聊了些什麼，只是在出來時臉色更凝重幾分。
黎素扯著他來到山前，想著不能放過任何一個機會訓練，便道：“你先走小路下去吧，我從另一條路走。”
“山上只有這一條路。”
黎素拍拍他的肩道：“我知道，別擔心了，晚上見。”
說完便也不管凌寂，邁步向另一個方向走去。
等回府的時候，黎素已經一身臭汗。攀巖過的人都知道，下來比上去更難，尤其從陡峭山崖往下爬，無異於自尋死路。黎素翻下山又一路輕裝疾行，就算鐵打的人也難免腿軟。
待青竹準備好熱水，便躺在浴桶裡不想出來。
如此晃晃悠悠過了一天清閒日子，將到晚膳時分才鑽進廚房，關上門誰也不讓進。
她煮飯談不上什麼手藝，最多就是能弄熟。從前在行動組，吃食上都有專人準備，多少卡路里多少蛋白質，都被卡成死死的標準線。只有偶爾接到野外暗殺，才會輪到自己動手。
那也只限於烤只魚，逮只野兔子的肉食。
素菜嘛……
黎素轉著手裡的菜刀，暗忖或許也大同小異。
她先是把菜按照菜紋脈絡一點點切分開，不偏不倚，條條像是從流水線下來的一樣。
沒辦法，手術刀用多了，強迫症。看著自己刀下的成果，不由得感嘆，先別管口味如何，就這刀功完全夠爆燈的了。
起鍋，下油，翻炒……架勢十足，若是不明真相的人看到，還以為是哪家星級酒店的總廚在掌勺呢。
或許是因為千面殺手出身，黎素若做一件事甭管做不做的好，但架勢永遠是教科書式的標準，說白了就是幹什麼像什麼。
等暮色已沉，六盤菜也規規矩矩的碼齊了。
爆炒玉筍、爆炒香菇等五道爆炒小菜，並不是她酷愛炒菜，只是對蔬菜，她實在想不到別的做法。另外又加了一道臨時跟凌寂學的水煮白菜。
讓小廝去外面買了兩壇酒，便算萬事齊備了。
凌寂來時，看著一桌子菜到沒說什麼，只是把黎素倒好的酒往外推了推道：“我不喝酒。”
黎素往天上飄了一眼笑道：“你看這清風明月，多麼詩情畫意，正好對酒當歌啊，沒準還能學個李白斗酒詩百篇啊。”
凌寂蹙眉道：“李白是何人？”
“呃……”黎素呆滯，想了半天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只好道：“讓我們忽略這些細節，總之就是如此良辰美景，喝酒才是王道！”
“……我不準備破酒戒。”
對哦，把這茬給忘了。
黎素把凌寂的酒杯拿到自己這邊道：“行，那你喝茶我喝酒。”又一副主人模樣的招呼道：“嚐嚐我的手藝，別客氣。”
凌寂默了默，還是拿起了筷子，夾起一片竹筍放進嘴裡，還沒來得及嚼，就聽黎素迫不及待的問：“怎麼樣？”
凌寂被她的樣子弄得一怔，半晌還真煞有其事的品了品道：“尚可。”
這對他來說已經是很違心的評價了，然而黎素明顯不服。
“我費這麼大勁做出來，就只是尚可？！不可能！”說著便自己夾了一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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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怎麼說呢，肯定是熟了，至於味道口感這些細節……
好吧，我們不要在意細節。
黎素放下筷子給自己滿了一杯酒，嬉笑的臉上難得的浮現出認真的神色，“凌寂，自醒來後承蒙你多次相救，無論你出於何意，但我黎素都記在心上了，都說大恩不言謝，那我只好敬你一杯，聊表誠意。”
說罷，拿起酒杯連幹三杯。
相對在宮中與澄陽虛與委蛇的演戲，現下的誠意不可同日而語。
凌寂不贊同的蹙眉道：“少喝些，別醉了。”
黎素一笑，“小看我啊，哪有那麼容易醉。”隨即又給自己斟上第四杯，“這第四杯……就感謝你當日捨身過血，與我同甘共苦過吧。”
說罷，又是三杯。
凌寂的神色有些不自然，別開目光看向涼亭邊的繁花，半晌道：“不必謝我，我說過，是救你也是渡你，無論何種方式，不過是渡你的方式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