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背過身沉默很久也沒說話，彷彿定住了一般。眾人不明所以，慢慢便起了討論之聲。
齊公子更是譏笑道：“黎姑娘怎麼了，莫不是一時才思泉湧不知道作什麼詩詞好了吧？”
黎素轉身，看著他緩緩開了口：“怒發衝關，憑欄處、瀟瀟雨歇……”
她聲音不高不低，卻足以讓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聽到。清澈婉轉的聲音，在詠頌這首詞的時候卻絲毫不減鏗鏘之意。
隨著她一句句的詠頌，彷彿將眾人身體裡的熱血激發出來。或是豪邁，或是大氣磅礴，或是氣吞山河，種種情緒竟叫人熱淚盈眶！
“……莫等閒，白了少年頭，空悲切！”
白錦書忽然豪氣頓生，走到一旁揮毫潑墨。黎素詠一句，他提筆寫一句。
肅然狂草，筆走龍蛇！
“……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
話音一落，白錦書筆墨華麗收尾。
“好！”
不同於彈琴時久久無聲，這首詞一唸完，眾人像早已迫不及待一般響起叫好聲。
百花宴彙集貴族青年，而青年最不缺的就是意氣風發。他們有些激動的握拳高喝，有些互相擊掌，這是奔流在血管裡的家國情懷，是無法抑制的心潮澎湃！
白錦書忽然喝道：“小廝，拿酒來！”
小廝馬上提上酒罈送來。
白錦書倒了兩杯，端過來將其中一杯交到黎素手裡，豪邁道：“黎姑娘胸襟可俾睨世間所有男子，白某敬你一杯。”
黎素被他的鄭重其事弄得手忙腳亂，趕緊接過酒，與他一碰，抬頭飲盡。
白錦書喝過酒後，還是激動的纏著她說了好半天話，黎素一邊答著一邊心裡慚愧。
媽耶，嶽王爺，您可千萬別怪罪，小女子實在是無奈之舉。
藉著黎素這首詞，眾人又就天下大勢討論了一番，直至太陽西沉才堪堪散去。
毫無意外的，黎素拿了本屆琴藝和詩詞的首魁。她一邊胳膊捧著琴，一邊胳膊拿著硯臺向外走去。
邊走邊覺得自己怎麼那麼像出來趕集的？左手一隻雞，呀嘛右手一隻鴨。
走到門口，突然想到什麼，回頭扯著嗓子對後面扎在小姐堆裡聊天的展紅昭喊道：“紅昭，別忘了拿上桂花糕！”
眾人說話的嗡嗡聲忽然一靜，隨即展紅昭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紅了起來。
白錦書在旁噗嗤一笑，道：“黎姑娘真是不拘小節。”他看了一眼尷尬的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的展紅昭道：“展姑娘一介女子，怕是拿東西不方便。不如在下找人把吃食送去府上，可好？”
黎素連連點頭，“甚好甚好。”
各府馬車已經排隊站好，就等著自家主子。
白錦書一直把她送到轎前，才拱手道別：“今日能與黎姑娘相識，實乃白某大幸。望以後還能有機會與姑娘談詩論道，再會。”
黎素倆手拿著東西，不好跟他行禮，便也道了一句：“再會再會。”
回了府，管家趕緊接過東西，問：“姑娘這是……”
黎素活動了一下肩肘道：“百花宴什麼首魁給的，你看看凌寂用不用得上，用得上的話，全給他送去。”
“百花宴？”管家驚詫道：“姑娘可是得了首魁？”
黎素邊往裡走邊吐槽道：“可不是首魁嘛，就給了這倆破玩意，真夠小氣的，你哪怕給點銀子意思一下呢。”
管家被噎的半天沒說出話來，好一會才道：“姑娘可知道，這百花宴的首魁也不是隨便什麼人都可以當的，便是多少金銀也買不來的殊榮。您今次得了首魁，還一次得了兩個，想必不肖幾日，便會才名傳遍天下。”
黎素嗤笑道：“什麼美名不美名的，能當飯吃嗎？我去聚英閣吃飯能刷臉嗎？還不就是個虛名。”
管家還待跟她掰扯，便被她一揮手打斷：“行了，李伯，你去門口候著吧，等會還來一車呢。”
管家被她的神轉折弄得一愣，“還一車、一車什麼？”
黎素一笑：“這一車可比什麼首魁實在多了，反正你去等著吧，等貨到了，全部拉去凌寂院。”
說罷，便回了自己院中。
“青竹青竹！趕緊給本姑娘備水卸妝，這一頭的珠花，差點沒把我脖子壓回到胸腔裡。”
青竹滿眼冒星星的道：“姑娘回來了？今天怎麼樣，可有看得上眼的公子？”
黎素一邊拆頭髮一邊道：“哪那麼多公子給我瞧啊？倒是被人找了一天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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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竹一驚：“姑娘又惹禍了？”
黎素怪叫道：“什麼話呢，好像我多愛惹事似的。告訴你吧，不僅沒惹事，還出了個大風頭。說起這個……”她馬上雙掌合十，嘴裡碎碎念道：“嶽祖宗，您別怪罪我！我真錯了，我再也不敢了！”
青竹饒有興致的問：“姑娘出了什麼風頭？”
黎素一笑，把自己如何奪魁的事講了一遍。
青竹興奮的連蹦帶跳，拉著黎素的手道：“我就知道我家姑娘最厲害了！驚死他們那群沒見過世面的。”
黎素也對自己的表現頗為滿意，笑道：“行了，看看凌寂在沒在忙，不忙的話就準備開飯吧。”
青竹一愣，問道：“姑娘不是在百花宴剛吃過麼？”
黎素一摔梳子，“那點芝麻綠豆的糕點夠幹嘛的？本姑娘要吃肉！吃肉！”
因著黎素的鬧騰，青竹亭很快擺好了飯菜。等她卸完妝換好衣服後，凌寂都已經到了。
她心情頗好的問：“桂花糕收到了？”
凌寂點頭，“收到了，你有心了。”
黎素慷慨的一揮手：“客氣，我是吃著還不錯，想著帶回來給你嚐嚐。”
凌寂莞爾，忽而又想到什麼，問道：“那架琴和硯……”
“哦，”黎素肯著一塊雞腿道：“得了兩個首魁送的，你若是用不上便交還給官家，讓他幫我找個店鋪賣了，看看能換多少銀兩。”
凌寂怔了怔，隨即欣慰一笑：“得了首魁嗎？黎姑娘多智。”
黎素啃得滿嘴流油，漫不經心的道：“什麼多智啊，就是湊巧。我算看透了，這百花宴就是附庸風雅，明年我可不去了。”
凌寂滿眼柔和的笑意，低聲道：“黎姑娘才學出眾，確實不必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