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故事並沒有結束......甚至，這才是一個開始......”盧東華喃喃地說，“你相信嗎？這個世界上有一種辦法可以讓人逆行時間回到過去，而那個男孩就有這種本領......他回到了過去，回到了戰爭還沒有開始的過去......”
“......回到了過去？”柯書冉驚呆了，她沒有想到故事會有這樣的轉折，但在心裡隱隱覺得似乎有些不對了。
“他說的這個故事應該是曾經發生過的吧？這和我應該沒有什麼關係才對，可是，我問他的問題......難道他是在用這個故事來回答我的問題？難道......”柯書冉的心開始亂了。
“是的，男孩回到了過去，”不知為什麼，盧東華的語氣有些煩躁起來，“但這讓事情變得更加複雜了不是嗎？回到過去的男孩應該去做什麼呢？他是應該阻止戰爭的發生從而讓過去的那個男孩和那個女孩終成眷屬？還是應該把過去的那個自己拋在腦後，自己去追求那個女孩？他是應該去幫助過去的自己還是應該從頭開始？誰能告訴我答案？誰能告訴我答案！”
沉默。
還是沉默。
風又吹起來了。
“你......你就是那個男孩？”柯書冉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靜，但她的努力並沒有成功——心思原本就靈巧的柯書冉已經隱約猜到了自己所有問題的答案。
“......”
“那個女孩......你說的那個女孩是誰？”柯書冉的語氣變得急切起來了。
“我沒有打算瞞著你......”盧東華長嘆了一聲，還是說了出來。
“就像你猜的一樣......柯書冉，你就是那個女孩......而我......我曾經用過一個名字......叫做葉寧。”
沉默中只有風聲在響。
“給我一支煙。”柯書冉的聲音發顫，微蹙的眉頭間隱約有細小的汗珠滲了出來。
盧東華依舊沉默著，一反手，一盒女式“摩爾”香菸出現在手上，向前邁了一步，身子浮在空中，把煙遞給了柯書冉。柯書冉沒有驚訝，只是接過香菸，輕輕抽出一支，放在唇間，盧東華一伸手，打火機點著，柯書冉微微一探身子，香菸燃起。
深青色的天幕下美人如玉，春蔥般的食中二指夾著同樣修長的淺褐色菸捲，嫋嫋的白煙向上升起，斷崖，枯樹，殘月，畫面美得有些淒涼。
“你的話我不敢相信。”柯書冉深深吸了一口煙又吐出，像是生怕打破現下的氣氛，聲音很低，但在清澈的夜色中卻顯得無比清晰。
“但我找不到不相信的理由，”柯書冉接著說了下去，“你沒有必要騙我對嗎？而且，我一直知道，葉寧有很多事情沒有對我說出來......不過，我沒有想到，也許是因為時間可以改變人吧，你......你坦率得讓我吃驚。”
“也許......”盧東華的聲音同樣低沉，“我變了很多。至少，我現在可以對你說出我的心情......我......”
“不要說！”柯書冉幾乎喊了出來，“你這樣做並不公平！”
“公平？對現在的那個葉寧而言嗎？”盧東華笑了，笑容陰沉中邪氣畢露，“如果不是因為殺了他的話也許我也會立刻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他現在恐怕早就是個死人了。”
“你殺過多少人？”柯書冉沒有被盧東華的話嚇倒，反而鎮靜地問了出來。
“多少？”盧東華沒有猶豫，很痛快地回答，“直接死在我手上的大概有二十萬吧，至於間接的......恐怕至少超過百萬。”
“這麼多？”柯書冉真的驚訝了，“葉寧，你說的戰爭到底是什麼？是誰和誰之間的戰爭？”
“別叫我這個名字！我已經不是葉寧了！”盧東華有些暴躁地嚷著，隨即也回答了柯書冉的問題，“那是一場妖精和神仙之間的戰爭，與現實社會無關。”
“妖精和神仙？”柯書冉喃喃地重複著盧東華的話，眼神中浮現出更多的不解。
“很難相信吧？我知道這個世界上真的存在妖精和神仙的時候也非常驚訝，但那時候我已經是他們中的一員了。你也一樣。”
“我也一樣？”
“是的。其實，再過不久你就會被西王母度化成仙。”
“西王母？我會成仙？”柯書冉又一次震驚了，但馬上就恢復了常態，“在我面前就站著一個穿越了時空的人，還有近百萬人死在他的手上，如果這都是真的，那我大概不會再因為別的什麼事情而感到驚訝了對嗎？”
盧東華一怔，笑了。
“不過......”柯書冉輕輕地說，“你認為我會......我會愛上一個殺人如麻的......的魔頭嗎？”
“魔頭？真難為你能想出這個詞兒來。”盧東華哈哈大笑。
“柯書冉，我該說我是瞭解你的，”盧東華止住笑聲，慢慢地說，“你會不會愛上我我並不知道，但是，你不會因為你所愛的人是個殺人如麻的魔頭而不去愛他......的確，不管是在現在還是在將來，你都站在似乎是所謂‘正義’的一方，可你自己心裡也很清楚不是嗎？‘正義’這個字眼兒其實並不存在，甚至......如果你有機會耍弄一下‘正義’的話，你也會很樂於去做的不是嗎？”
“現在是在夢裡，我似乎沒有必要隱瞞自己......也許......你說的不錯，”柯書冉微笑著說，“但這並不意味著我會愛上你。”
“是的，我還沒有自我陶醉到那個地步。我只是想讓你知道，這麼長時間以來，你始終在一個人的心裡......”
“那是多長時間？”
“五百年。”
“五百年？真的很長。”柯書冉自言自語著，忽然抬頭，俏皮地一笑，“那就是說，你現在已經是一個老頭子了？怪不得你的長相我都認不出來了！”
“柯書冉......”盧東華無可奈何地嘆氣，“對於一個可以和天地同壽，甚至還能夠在時空中穿梭的人來說，五百年的時間和一彈指相差並沒有多少，還不夠讓他變得衰老......當然，我承認，這五百年對我來說，也許真的很長。”
“好吧。算你說的對，可那又能代表什麼呢？”柯書冉的神色變得鄭重了，“你必須承認，其實你已經有了結論，而且，你的選擇並不公平——不管是對於誰來說都一樣。”
“柯書冉，你能告訴我這個世界上有什麼事情是公平的嗎？”盧東華冷笑著反問柯書冉，“事實上，也許我必須這樣選擇，因為......我的出現已經改變了歷史。”
“你改變了歷史？”
“是的。儘管這並不是我的本意......現在的這個葉寧比我所知道的那個自己更加深沉有智，即便我現在就退出歷史舞臺，歷史也不會重演。而且......很諷刺的是，我事實上已經沒有辦法再回到屬於我的那個未來了，在歷史長河中，我似乎只能逆流而上，無法順流而下......也許我能夠找到回未來的辦法，因為畢竟有人做到過......但......我相信，現在的我已經被歷史拋棄，成為了一個時光中的孤兒。”
“......我不懂你的意思，也不想明白，”柯書冉秀眉微蹙，幽幽地嘆了口氣，“你出現得太突然了，我不知道該怎麼做。本來......就連現在的那個葉寧我都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去對待，突然又加上一個你，比葉寧還要難纏......我根本就沒有想過你們想的那些事情......也許......我這麼說不對，可是......我該怎麼說？你們兩個都太強了......尤其是你，簡直有些霸道。你只知道把你所想的說給我聽，可我呢？你們知不知道我的心事？我在想什麼？我想要做什麼......”
“柯書冉......”盧東華沉默了一會兒，開口說，“如果我只是要你愛我，那很簡單，我可以在夢境中改變一切，再讓夢境變成現實。但我不會那樣去做，因為我的處境不同，是我在愛你。其實......我也許可以給你你所能要求的一切，哪怕你想要做個女王，我也能夠為你建立一個王國......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在夢境中見你，並且對你毫不隱瞞，大概，只是因為我太過忠實於自己了吧，我甚至發現，我太過自私了，自私到連你對我的愛都不去珍惜。我清楚地知道，穿越了時空的我已經不是過去的我了——我變了，變得殘忍好殺，變得無情無義。或許，只有在你的面前，我才能找到過去的那個自己吧。但這在現實中同樣沒有任何意義。你的夢境只會存在於夢境之中，當你醒來的時候，一切又都會恢復正常......當然，我早晚會在現實中和你相見的，雖然歷史已經改變了，但關於你的那一段......相信我，我會試著讓你在現實中得到你想要的幸福。”
“你到底想要說什麼？”柯書冉不解地抬頭問。
“說得簡單些吧。我終於找到了我的答案，”盧東華完全想通了，很快地說，“在你的夢中，我是一個愛你的人——你不要抱怨這對現在的那個葉寧不公平，我不會讓你的夢境和現實有絲毫的交集，這是因為我的自私。但在現實中，我依然會在一個適當的時候出現在你的身邊，我會讓你愛上我的，我的涵養還沒有好到可以讓自己心愛的女人在別的男人懷裡婉轉承歡卻還會默默祝福的程度，更何況，原本應該屬於你的那段未來太殘酷了不是嗎？”
“我還是不懂你的意思，”柯書冉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厲聲說，“但是我聽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你愛的並不是我，你愛的是你自己！”
“接下來你是不是要說你絕對不會愛上我？不管是在夢境裡還是現實中都一樣？”盧東華狂笑著說，“你自己難道不明白嗎？夢境中我根本不在乎你是不是愛我，而在現實中......你難道忘了？我瞭解將要發生的一切！和我相比，葉寧絕沒有勝算！至於別人......我會讓他死得很慘——不管是誰！”
“你......”柯書冉臉色慘白，想要反駁，卻又無力地垂下了頭。
“我還有別的事情要去忙，接下來的這段日子我不會來找你了。不過我們不會分別太久的，我們會在始皇陵再見——當然，那是在現實世界，我想，到時候你一定會很高興見到我的。”
隨著盧東華的這一句話，周圍的環境再次改變了，柯書冉發現自己又回到了一開始的草原上，盧東華也已經失去了蹤影，四周很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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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不該是這樣的，你的眼神告訴我，你不是這樣的，為什麼......”
柯書冉喃喃地低下了頭，只聽瑟的一下極輕極輕的聲響，一滴晶瑩的淚珠落在地下的草葉上，顫了一顫，滾落到泥土中，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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