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東華帝君既然未明前因，也怪不得他，不過......他像是成竹在胸，不如先聽聽他的說辭？”
太上老君把懷裡抱著的拂塵一擺，面上掛起的卻似乎是冷笑。
好個道德天尊！看上去不過是個乾瘦的小老頭兒，倒是真有兩把刷子！葉寧不由得暗罵了一聲，太上老君擺出的這副陣勢可讓自己沒法子再“演”下去了。
“玉帝，只要是出事，總有個原因，但二郎神楊戩之死可不是原因，到底什麼是......你知道，我也知道。不過，你知道的沒有我知道的多，所以我才會到天庭來。”
“葉寧，你想說什麼？”玉帝的臉色變了幾變，卻沉靜下來了。
“我沒想說什麼，我能說什麼呢？”葉寧哈哈笑了幾聲，“要不是盧東華，我就是來了天庭也是找你算帳，說真的，咱們之間真的沒什麼好說，玉帝，你搞出來的這個‘盧醫門’，可是讓我沒法跟你說話了。”
玉帝的臉色愈見陰沉。
“盧醫門是個混帳門派，可我偏偏是這個混帳門派的掌門——醜話先說在前面，我和我師父不一樣，扁鵲我是不認的，好在你沒把他叫來，就是叫來了也沒用。”
葉寧飛快地說了下去：“其實你我都得感謝盧東華，不是盧東華，我會更倒黴，雖說現在我也沒好到哪裡去，但總比像他一樣倒黴加三級強多了；而且，不是盧東華，至少我今天是不會來天庭的，可就算我會因此再倒黴一點兒，這對天庭卻沒什麼壞處。不過我必須得說一句：你弄了個盧醫門出來的主意，實在是太差了！”
“好啦，繞口令說完了，那就說正事兒吧，”葉寧長出了一口氣，雙手扶在長案上，身子向前一探，眼睛望定了玉帝，語速放慢了，“我知道你是‘昊天金闕至尊玉皇大帝陛下’，我想問你，你和儵、忽二帝到底是什麼關係？”
葉寧問得輕描淡寫，但玉帝和太上老君卻在葉寧話音剛落的同時驚得一下子站了起來！
玉帝和太上老君面前的長案被二人撞翻了，茶水、仙果翻了一地，剛才還齊整的寶光殿頓時一片狼藉。
“你......你......”太上老君剛才的輕蔑笑容沒了蹤影，指著葉寧，手指哆嗦著，“你”不出一個所以然來，再看玉帝，也是面色青白，心中的震驚不言而喻。
“不至於吧？”魏東也給嚇了一跳，但他是讓玉帝和太上老君給嚇的。
魏東抬起頭來困惑地對葉寧問：“老大，你說的是那個......那個什麼東西？怎麼把玉皇大帝給嚇成這樣？”
觀音臉上也浮現了疑問的神色，對於葉寧提到的“儵、忽二帝”，她似乎是聽說過，又似乎沒聽說過，心中只是有個模模糊糊的影子，卻想不起來那到底是什麼。
“魏東，看來咱們得給玉皇大帝一點兒時間。”葉寧有意把“玉皇大帝”四個字說得重了幾分，向魏東解釋起來。
“魏東，你看書還是少了點兒，嗯......不過就是讀過了《莊子》，也不會有人把寓言當真吧？再說那寓言寫的應該也不能算對......”葉寧喃喃自語。
“《莊子》？”魏東不明白。
“原來我也不信，”葉寧笑笑，“《莊子》中有個小故事是這麼說的，‘南海之帝為儵，北海之帝為忽，中央之帝為......’”
“不要說了！”玉帝總算從震驚中回覆過來，厲聲喝止。
“為什麼不說？”葉寧長笑一聲，“玉帝，要是我沒猜錯的話，你的冤家可就要上門了！”
“我的......冤家......”玉帝連“朕”字都忘了用，額頭上滲出汗來。
“難道不是冤家嗎？”葉寧幾乎是用了咄咄逼人的語調，“玉帝，你是儵、忽二帝的傳人吧？那盧東華就是你的冤家債主！你連躲都不躲，居然還敢自己送上門去？果然是做慣了皇帝，好大的威風煞氣！”
隨著葉寧的語調，玉帝身子一軟，塌坐在地。
“老大，你好厲害啊......”魏東還是沒明白怎麼回事，只是看葉寧幾句話就把堂堂的玉皇大帝給說得像是三魂裡沒了六魄，脫口贊了出來。
“厲害什麼啊......你以為我就不怕？”葉寧苦笑。他雖然一直端坐不動，一副不怕天塌地陷的神氣，但就在說這幾句話的工夫，葉寧自己的心中也是忐忑極了，儘管他早就打算這一次把事情都擺到桌面上來，可這其中的分量還是太大了些。
“陛下不必驚慌。細想來，他只是在危言聳聽罷了，”太上老君雖然也讓葉寧弄了個措手不及，但他倒比玉帝鎮定得多，先是施法把寶光殿中整理一下，又扶著玉帝坐下，強自冷笑著對葉寧說，“菩薩曾有言在先，那盧東華和你同為一體，最多不過多了五百年的道行......換言之，你也罷，那盧東華也罷，前身都是天庭的東華帝君，又能有多大的能為？不知道從哪裡聽說了幾句傳言，居然就敢在這裡大放厥詞？”
“我可沒說我有多大的本事，我說的是不是傳言，老君該比我清楚，”葉寧正色道，“現在混亂的局勢恐怕真的要上溯到鴻蒙之初的三位天帝之爭，這才是我不得不到天庭來的真正原因。”
“葉寧，到底是怎麼回事？”觀音終於忍不住開口了，葉寧提到的《莊子》是道家的經典，觀音毫無涉獵，對於“儵、忽二帝”的說法雖然心中隱約有個印象，卻始終想不出來。
“菩薩，這個還是讓玉帝來說吧，其中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也只是猜想。”葉寧對觀音倒還算是恭敬。
“菩薩......這其中......咳！真是不知從何說起......”玉帝抓起桌上的茶杯，大口喝了幾口，這才算是穩定了心神。
只是除了玉帝之外，寶光殿中的幾個人都看得清楚：玉帝抓起的那個茶杯剛才也被打翻了，裡面根本連一滴水也沒有......
是什麼把堂堂一個“昊天金闕至尊玉皇大帝”弄得如此狼狽？眾人都豎起了耳朵。
“鴻蒙之初，盤古於渾沌之中開闢天地，其後一萬八千年，盤古死，化身為四極五嶽、江河地理......這些不提也罷。只是......在盤古死後，還有三位天帝主宰世間......”玉帝的語聲有些艱澀。
“這三位天帝分別是南方天帝：儵；北方天帝：忽；和中央天帝：渾沌。儵、忽二帝如其名，掌管倏忽來去的時間，又各自對應陰陽二氣；而中央天帝渾沌......也與其名相同，是盤古開天闢地之後，天地間殘留的渾沌所化......”
“《三五歷記》上說，盤古開天之後，輕清之氣上升為天，重濁之氣之氣下沉為地，大概就是講的這個吧，可惜說的不全，”葉寧忍不住挖苦起來，“在書上都把渾沌本身的存在給抹殺了，你們倒還真是想得周到！”
“你想差了，天庭對凡間干涉不多，還是在菩薩把逆天邪功一事報上天庭之後，天庭才......連《莊子?應帝王》中的故事也......”太上老君還是有些不信葉寧，忍不住插口辯解了幾句，但發覺越描越黑，冷哼一聲，住了嘴。
玉帝接著說了下去：“渾沌為中央天帝，實際上卻是世間萬物的主宰，儵、忽二帝的權柄加起來也比不上他，說起來倒算是他的下屬......不過，渾沌雖然名為天帝，卻沒有七竅，有智無識，一心想的只是讓天地回覆盤古開天闢地之前的樣子......換言之，他名為渾沌，也脫胎於渾沌，更要世間再重回渾沌！”
“儵、忽二帝對應陰陽二氣，蘊育生靈，化身億萬，當然不能讓渾沌如此胡作非為，所以他們假託為渾沌鑿開七竅......”
“說白了還不是暗下殺手？”葉寧冷笑，“玉帝，你們這鬼鬼祟祟偷雞摸狗的把戲倒真是有傳承的啊。”
“你個無知小兒懂得什麼？”太上老君氣急，“要是儵、忽二帝不將渾沌致於死地，那早就沒了現在這個世界，你自己也不知道會在哪裡！”
“話這麼說是不錯，可我只是就事論事。”葉寧反唇相譏，“要是渾沌讓世間重回了渾沌，那儵、忽二帝不也一樣完蛋大吉？這還不是自救？不過......自救也沒什麼錯就是了。”
說到最後，葉寧發覺自己也實在是蠻不講理了些。
這大概是因為自己對天庭沒什麼好感的緣故吧，不管是為了什麼，說到底天庭還是對自己的生活強加干涉，只是為了這個就讓自己不爽，更別提就算今天到了天庭，一開始玉帝還是一副趾高氣揚的樣子了。
反正自己是來攤牌的，在口頭上討點兒便宜也沒什麼錯處吧？
葉寧這樣安慰著自己。
“玉帝，我想知道的就是這個，哦，我知道你心裡也有疑問，可你說的這些事情卻是最重要的關鍵，還請你繼續講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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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寧把態度又端正了一下，做出了一副虛心求教的樣子——這倒不是裝的了，這些事情就是矮胖老人也並沒有說得清楚。
畢竟，開天闢地那時候的事情不是誰都能知道的。
“也好。”在聽葉寧搬出了儵、忽二帝的名頭之後，玉帝忽然變得出奇地好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