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探子曾經回報，天庭在那一戰中除去五千天尊隨侍全軍覆沒之外，天兵的折損超過三十萬。”豬老四插口，又對大力王一笑，示意大力王繼續向下說。
大力王點點頭，接著說，“天庭的傷亡固然比靈妖界大了許多，但除去了折在屠神陣中的，大多是我等幾人所為；單以道行修為論，或許有些勝之不武......這且不算，勝負與傷亡的人數是無關的。”
“牛兄的意思是？”
“還是把話轉回來，”大力王苦笑一聲，“眾位莫要忘了，在那一戰中，我陰山鬼國的十萬兵士只剩了不到兩萬！這可全是拜葉寧的五鬼所賜！”
“這......”韋曼沉吟半晌，說，“牛兄與我兄弟相交也不是一日了，我知道牛兄這時說話不是為了心疼兵士......牛兄是想說......靈妖界已失屏障？”
“靈妖界裡的同道究竟不是訓練有素的兵士，要他們排演屠神陣實是下策......累得司馬侄女日夜操勞，我看在眼裡也心疼得很。”大力王頓了頓，又說，“再者，探子回報葉寧在那一戰後下落不明，至今毫無訊息，這也令人疑惑。我把傷亡重算，也是想問問幾位，你們這個‘賢侄’，究竟是敵是友？”
大力王說得隱諱，可豬老四等人心下卻都明白：現在主掌屠神大陣的司馬瑩玉是葉寧的結拜義姐，在葉寧其人不明敵友的前提下，那司馬瑩玉的位置可就有點兒尷尬了。
可是，縱然大力王說得不錯，司馬瑩玉卻已經在靈妖界中樹起權威，屠神大陣離了她，也難以應用。
宴席上一片沉默。
良久，豬老四第一個開口，“牛兄顧慮得對，可俺敢說，俺家賢侄不是吃裡扒外的人！”
“小妹也說幾句吧。”花老七眉頭微蹙，語氣卻有點兒不好聽了，“這話要不是牛兄說的，小妹肯定一巴掌打了過去！是，說起來，賢侄初來靈妖界那一次，趕上了盧東華搗亂，我家兄弟受了矇蔽，是有些對不住賢侄。可賢侄的為人小妹卻是信得過的。”
“牛老哥，”猴老八嘆了口氣，說，“這也不是我家兄弟護犢，當日你也看到了，賢侄他分明是走火入魔，五鬼失了掌控，這才鬧出事來。再說，縱然賢侄之前在天庭軍中現身，不也是為了靈妖界當細作？真要算起來，那一戰中，五鬼還是幫咱們靈妖界的多－－且不管是有心還是無心。”
讓只知嬉笑怒罵的猴老八說出這番入情入理的話來真是頗為不易。
葉寧在靈妖界中沒過呆太長時間，但表現上佳，早讓豬老四等“靈妖界八老”極為認同，後來盧東華逐葉寧出了靈妖界，豬老四等又顧忌著盧東華的那個“清理門戶”的藉口沒有真個阻攔，在心裡對葉寧或多或少都還有些歉疚。
“也罷，那我就不再說什麼了。”葉寧已經失蹤，大力王也沒打算強說他的不是－－這都是為了引出大力王的下一句話。
“可是......”大力王準備要把“是敵是友”這個問題套到盧東華的頭上了。
大力王的話還沒出口，海青匆匆從外面走了進來，臉上神色古怪。
“稟報師父、眾位師伯、師叔，盧東華......啊，盧先生回來了！”
“小侄遲歸，前來請罪！”隨著海青的稟告，一身黑衫的盧東華也轉了進來，納頭便拜。
眾人愕然。
然後，盧東華看到了清水君、無敵子、韋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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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涼氣從盧東華的脖頸後面升了起來。
天兵的圍困大軍和靈妖界中的屠神陣自然攔不住盧東華，到豬老四府邸之前，盧東華也變幻形貌，在群妖中間聽說了“無敵子出關”的訊息，但等盧東華下拜後微微抬頭，和韋曼的目光相對，盧東華的心突然猛地跳了幾下。
韋曼的相貌很平常，臉膛白淨，細眉無須，一頭銀白色的長發自自然然地垂在肩旁，單從外表看不出有多大年紀，要是他走在靈妖界的萬餘妖精中間，怕沒人會發現他就是名滿天下的無敵子。
但韋曼的那雙眼睛卻讓盧東華一下子繃緊了身體－－事實上，盧東華也只來得及看清了韋曼的眼睛。
那是一雙如同黑洞似的眼睛！
這雙眼睛很大，完全看不到眼白，但在黑洞中卻放射出黑色異芒！整個廳堂都籠罩在異芒下了！
“是......我見過這樣的眼睛......是他......是他......”盧東華只覺得渾身三萬六千個毛孔都被針扎似的刺痛，明明有一身冷汗卻流不出來，頓時口乾舌燥，六神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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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賢侄？”
“賢侄？”
豬老四和猴老八各叫了盧東華一聲，卻發現盧東華身子微微顫抖，竟似完全沒有聽見，不由得大是奇怪。
“賢侄請起，本來就是一家人，何必這麼客氣？”韋曼微笑著開口。
韋曼的話音剛落，盧東華就恢復了清醒，身子一動，站起來了。
“賢侄啊，這就是你......咳，該怎麼算？這樣，俺做主，你就叫‘韋伯伯’好了。”豬老四撓撓頭，先把韋曼介紹給了盧東華。
“見過韋伯伯。”盧東華心臟狂跳，面上卻忍住了不露聲色，衝韋曼抱拳作揖，深躬到地。
“賢侄不必多禮，我閉關日久，一直無暇顧及靈妖界中事務，賢侄設屠神陣力抗強敵，倒是我這個不成器的伯伯該好好謝謝你才是。”韋曼含笑還了半禮。
盧東華再抬起頭來，又愣住了－－韋曼的一雙眼睛根本沒有什麼異樣，眼白是眼白，眼球是眼球。
“賢侄，你韋伯伯終於出關，靈妖界大局這就算是定了！你還不趕緊過來敬你韋伯伯一杯？話先說下，賢侄，你把俺們兄弟騙得好苦，今日要是不挨個兒地敬酒賠罪，俺可不依！”豬老四拉著盧東華入了宴席，豪爽大笑。
“豬老四叔說得是。”盧東華這次回來原本就是要借葉寧對海山八義的稱呼來“認親”，卻先一步被韋曼的眼睛嚇了一跳，準備好的說辭差不多忘了一個乾淨，只是唯唯諾諾地答應著。
豬老四等人雖也覺得盧東華的態度有些異樣，但韋曼出關是一大喜事，也無人深思，只當盧東華年輕臉嫩，便都不去在意，惟獨只有大力王暗暗皺起了眉頭。
“賢侄，你也坑了本王，這一杯酒卻是要罰的。”等盧東華給海山八義敬酒敬完一圈，大力王也端起了酒杯。
“是。”盧東華心中的疑雲還未解開，心情卻已經沉定，面上也帶起了微笑，“小侄見識淺薄，做出一些荒唐事來，還要長輩恕罪。”
“罷了，罷了。”大力王臉上帶笑，心中暗罵－－他剛才打算趁著韋曼出關之時讓海山八義再次檢討盧東華其人，至少要在韋曼心中留下“盧東華未必安著好心”的印象，哪成想盧東華竟在這個時候自己送上門來了，這麼一鬧，根本就沒了開口的機會。
“賢侄哪兒是見識淺薄，是我們這幾個老家夥不中用啊......這個......靈妖界總還要賢侄設法周全，我還是先敬賢侄好了。”大力王還是輕輕譏刺了盧東華一下。
“這......”盧東華一愣，很快接上了大力王的話茬，“牛伯伯何苦開小侄的玩笑？小侄無德無能，一葉障目，不見華山，還是小侄先幹為敬！”
說著，盧東華仰頭，一飲而盡。
“嗯？”大力王心中一凜，聽出了盧東華的弦外之音，打個哈哈，也幹了杯中美酒，心下思量起來。
韋曼看看盧東華，再望望大力王，微笑不語。
......
這一回家宴直喝到了深夜才算散席，不過，除了豬老四兄弟之外，盧東華、大力王、再加上一個無敵子韋曼，這三人心裡各有各的算盤......
“大哥。”刀老三輕輕扣響了房門。
“是三弟嗎？進來。”
席散之後，韋曼和刀老三一家折回了迷花谷，本來豬老四要把聚緣城城主的府邸交還韋曼，韋曼卻堅持要住到迷花谷中，說的是為了離玉如意中屠神大陣的法臺近些，也好防備著天庭的偷襲，眾人都是兄弟，無須推讓，事情也就這麼定了下來。
雖然會稽山中的迷花谷離聚緣城頗有一段距離，但在這幾個人眼中也根本不在話下。
“大哥。”刀老三把房門掩死，快步走到在雲床上打坐的韋曼面前。
“大哥怎麼這就出關了？”刀老三不等韋曼說話，急急發問。
“怎麼？三弟，你......”韋曼眉毛一揚。
“大哥，你破開絕情崖出關，聲勢太大，不到迷花谷中，我實在不敢細問......”刀老三的聲音惶急，“大哥，你提早出關，難道是渾沌要重現世間了？”
“三弟，你先坐下，聽為兄說。”
“是。”
就在刀老三回身坐下的時候，韋曼垂下的雙目抬起，一絲寒光一閃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