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來作甚！”不等金箍棒搗上無敵子，矮胖老人臉色一沉，反手一抓，兜住了金箍棒的棒頭。
“師父！”孫悟空把金箍棒一丟，納頭便拜，一聲“師父”叫得竟有些悽切。
“你這莽撞的猢猻......既已穿上了袈裟，何苦還要認我這個糟老頭子？你......可還記得你走之時我對你的話否？”矮胖老人的語氣似是責罵，似是嘆息，卻是把孫悟空的這聲“師父”給認了下來。
靈臺方寸山，斜月三星洞，菩提祖師。
大力王曾經徹查菩提祖師的底細，最後，從萬千化身中尋到了矮胖老人，這似是早已確定了的，但矮胖老人顯然上古就與渾沌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淵源，那與其說菩提祖師的化身是矮胖老人，倒不如說矮胖老人的化身之中有一個是菩提祖師。
就是這個化身，也曾被矮胖老人當著葉寧的面親口否認過。
可如今望向矮胖老人面上落寞的神色，當初的所謂否認也定然是事出有因了。
“師父！”孫悟空泣聲應答，“便是師父把我剝皮挫骨，神魂貶至九幽，萬劫不復，我也只認師父是師父！”
“嗤－－”地一聲，無敵子冷笑起來，插言道，“你真當他對你是安了好心？他不甘寂寞，調教出來你這麼個猢猻，怕只是要天下都還記得有他這麼一號人物罷了！”
“當俺老孫真怕了你這廝不成？”孫悟空一個筋斗跳了起來，抄起金箍棒。
“都這許多年了，難不成還磨不盡你的心性？”矮胖老人沉著臉喝道，向前踏出半步，攔住了孫悟空。
“某早說你是護犢之人。”無敵子曬然一笑。
“你究竟要做些什麼？”矮胖老人不理，只是追問無敵子。
“做些什麼？某要做些什麼還用汝來管嗎？”無敵子面色一沉，隨即失笑，“便告訴了你又有何妨？某早晚要借盧東華的性命，在那之前，盧東華想要做的，某便成全了他。汝要阻攔盧東華，某便只好來阻攔你了。”
“哼！”矮胖老人情知就是加上孫悟空，硬闖也闖不過無敵子這一關，不由得冷哼一聲，一陣惱火。
同一時間，盧東華已經快把陸鋒逼入了絕境......
天外天上。
“嘿！”陸鋒手腕一抖，把只剩了小半截扇骨的摺扇再一次打在屠神劍的劍背，借力跳出三丈開外，大口地喘息著。
自從盧東華喊了那一聲“屠神劍陣”後，陸鋒就完全沒了還手之力。
那盧東華是何等的本事？
在心魔界中突破了逆天邪功的第六層，盧東華的本領幾乎已經到了隨心所欲無所不為的境地，可他深知這還遠遠不夠，甘冒奇險閉關參悟心魔淚，本領又有大進。雖然陸鋒也算是矮胖老人的半個弟子，但他的一身道行全在一本《寶靈通典》上，對上別人或許還能無往不利，要跟盧東華鬥，無論如何都還差了太多。
盧東華祭出屠神劍，幻化劍陣對付陸鋒，這劍陣脫胎於“越八劍圖”，陸鋒多少也算知道些其中的法門，可奈何實力差得太遠，知道歸知道，完全不頂用。
第一個回合，陸鋒手中的摺扇便被斬斷半截，從此不敢再與屠神劍相交，只好找著劍身平平擊擋。但這又怎是長久之計？只幾個回合下來，陸鋒已是險象環生。
這還虧了陸鋒理得清所謂“屠神劍陣”的脈絡，在那一座劍山中找得到屠神劍的本體，要是換了別人，只怕早已完蛋大吉。
又或者說，這還是因為雖然盧東華早想著要與陸鋒一決勝負，但卻並不是在現在這個時候。
至於陸鋒自己，一動上手，他就後悔了。
這姓盧的早就瘋了，沒事兒我激他幹嘛？
“陸鋒，你還要動手嗎？”盧東華冷然道，隨即一招手，滿天劍影散了，屠神劍還好端端地握在他的手上。
“靠！要打就打！哪兒來的這麼多廢話！把唐柔的魂魄給我留下再說！”陸鋒喘息未定，卻連嘴角滲出的血跡都不擦上一擦，大喝著躍起，把摺扇化成一條長槍，進身猛擊！
我這是咋了？
陸鋒完全沒料到自己口中會說出這樣的話來，更沒料到自己竟然會不想罷手，完全地身不由己，又要與盧東華鬥在一處。
“陸鋒，你不要不識好歹！”盧東華連屠神劍也懶得再用，抬腳一踩，將摺扇踏在腳下，另一只腳跟著踏進，順勢一抬，正踢在陸鋒的額頭上。
陸鋒這一腳挨得實了，在地上翻滾了幾圈，“咔！”吐出一口鮮血。
“姓盧的......你......”陸鋒還要再動，抬頭正迎上盧東華的眼神，不知何時，盧東華滿目全是怒色，看上去令人心悸。
“陸鋒......你別逼我......”盧東華緩緩道，心中忽然明白了陸鋒。
“老子......老子就是逼你了！怎麼樣吧！”和自己的理智無關，陸鋒掙扎著站了起來，踉蹌了幾步，渾身猛地騰起綠色神光。
“你！”盧東華陰沉著臉，握著屠神劍的右手的指節已經緊得發白，似乎恨不得就這麼衝上去一劍斬下陸鋒的頭來！
“姓盧的......你......你上來殺了我啊......來啊......”陸鋒慘笑著，只顧了向盧東華挑釁。
“陸鋒！”盧東華長嘯一聲，凝望陸鋒，雖已開口，聲音卻像是從天外傳來的，空靈、冰冷，毫無感情，“我此時殺你，你......怪不得我......”
隨著話音，盧東華向前踏上一步。
“住手！”一個身影突然從陸鋒背後不遠撲了上來，雙手大張，攔在了陸鋒的身前。
是柯書冉。
“你、你還不快走！”柯書冉像是又急又氣，眼中快要落下淚來，衝著盧東華大喊。
盧東華的腳步停下來了。
“你走啊！”柯書冉不看盧東華的臉色，跺著腳又喊。
盧東華的嘴唇動了動，像是要說什麼卻終於沒有開口，連一聲嘆息也沒留下，就這麼面無表情地收劍、轉身，化作一條長虹，飛身而走。
盧東華一走，柯書冉立刻回頭，看了看滿身是傷的陸鋒，想伸手去扶，卻見一邊的清風、明月二人搶了上來，微微一嘆，竟然不管陸鋒，就這麼直接又回了阿旁宮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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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這......不對吧？”清風趕上來一把摻住陸鋒，嘴裡喃喃地說。
“就是，不對啊......”明月也有幾分義憤，“她......她怎麼就這麼走了？”
清風、明月二人一直在一旁觀戰，雖然他們早知道自己的確不是陸鋒的對手，但要說實話，也還沒怎麼服氣陸鋒；二人之所以跟在陸鋒身邊，還喊陸鋒一聲“大哥”，除了因為早先在玉清天上被陸鋒暗算從而立下誓言之外，元始天尊的吩咐也很重要。
可剛才陸鋒和盧東華的一戰卻讓清風、明月開始對陸鋒真的佩服起來了。盧東華的屠神劍陣不好對付，二人自知絕對抵擋不過，可陸鋒能在劍陣中全身而退，這已是難得；更不要說陸鋒明知必敗，卻絕不屈服，硬撐著還要再與盧東華一決，這番情景讓清風、明月打心眼兒裡承認了他。
所以，柯書冉不管受傷的陸鋒，自顧自走了，讓清風和明月很有些不滿起來。
可顯然陸鋒不這麼想。
雙臂一振，陸鋒沒讓清風、明月扶住自己，只是凝望著盧東華離去的天際，苦笑了一聲，身子向後就倒。
“噗通！”在清風、明月詫異的目光中，陸鋒仰面朝天，躺倒在地，臉上的苦笑更加濃了三分。
“爭風吃醋這活兒......還真他媽不是人幹的......”陸鋒喃喃自語。
不遠處，在盧東華離去的那個地方，端端正正地放著一個小瓷瓶，那裡面裝著的，是唐柔的魂魄。
原來盧東華也明白了陸鋒的堅持是為了什麼，所以，他把唐柔的魂魄留下了。因為......很多原因。
盧東華與柯書冉在阿旁宮中的那一番對話，全都落到了暗中偷聽的陸鋒的耳中。
早先，陸鋒曾經在玉清天上對柯書冉直接袒露自己的心意，原本是打算就此做個了結的，但陰錯陽差，天庭被靈妖界群妖佔據，只得又帶著柯書冉就這麼到了天外天，兩人每日相對，其實也有幾分尷尬。
陸鋒是何等聰明？當日柯書冉直承無名女童是她與盧東華的女兒時，陸鋒便已知道：柯書冉的那一縷情絲現在是纏到了盧東華的身上，無可求藥了。但耳聞和親見又是一回事。
剛才，陸鋒拼了性命也要與盧東華一戰，看似是要盧東華留下唐柔的魂魄，可陸鋒清楚得很，無論唐柔死活，都沒有半點兒干係；甚至這也跟老大葉寧和盧東華之間的過節毫不相關。
陸鋒，只是發自內心地想要把盧東華這個“情敵”給殺了！
哪怕柯書冉會傷心也好。
哪怕——或許正是因為柯書冉會傷心吧？
陸鋒痴痴地望著天空，眼角偷偷落下一滴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