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某的心事？”盧東華喃喃自問，驀地抬頭，“盧某的心事便是要殺了你！”
“當真？”無敵子的聲音中飽含笑意。
“當真！”盧東華一聲大吼，震散了滿天的雲彩。
“盧東華，某且問汝，”無敵子慢慢地開口問話，“從古至今，且不論南海鬼母與那天靈宗主，也不必提甚儵、忽二帝，便是自三清以下，諸天神佛，那什麼‘七聖’‘八義’的妖精，還有世間莽莽眾生，有多少才智超絕之輩？又有多少有大恆心大毅力者？汝固然得天獨厚，可他們又比汝如何？”
盧東華被無敵子問得傻了。他固然也有狂傲的一面，卻也沒法以為自己便是獨一份兒的驕子。
“某再問汝，汝自詡不惜與天下為敵，有一怒殺佛的狠心，可汝之敵手......能有某多？”
無敵子的這一問，足有誅心之效。
盧東華自問可稱苦心孤詣，便是當著美猴王，他也敢說一句“縱然與天下為敵，盧某何懼之有”，但真要論與天下為敵，誰又能比得上渾沌了？
如今盧東華早把當年故事理順，想自盤古開天地以來，渾沌可從來就沒有過一個盟友！便是今日靈妖界群妖已佔了天庭，還有大力王等一眾人等暗中謀劃，要隨時背他而去。渾沌，正是舉世皆敵。
“盧東華，某再問汝，世事可得清明否？”
盧東華不明白無敵子這一問的寓意，便順著思路想開去了。
盧東華不知道何為“世事清明”，但有個“人心不足”在中間橫亙著，無論天上天下，總是一堆爛賬。他也只得答道：“黃河可清，人心不可清；人心不清，世事不可清。”
“便是如此！”無敵子猛然一聲大喝。
“盧東華，你且記著，是世間，是這天下，少不得某！”這聲喝，傲然，凜然，不容辯駁。
“原無所謂‘輕清’、‘重濁’，本來渾沌！”無敵子哈哈大笑，“盧東華，汝曾發宏願：愛絕情愁欲，任汝翻弄。那某逆天滅仙，總要儵、忽二帝的傳人在這天下絕了蹤跡！這也算不得什麼。”
盧東華默然不語，他是經過苦難的，將心比心，渾沌的所作所為，似乎真的——不算什麼。
“嗯？”突然，盧東華明白了。
“奶奶的！靠！”盧東華往天頂一躥，跳著腳大罵起來，“老子管你要幹什麼！是你要找老子的麻煩，老子打你還他媽理虧了？”
高天寂寂，無敵子的身影自然不見，只餘下盧東華的咒罵迴響不休。
“也罷也罷。”等盧東華的罵聲停歇，無敵子的聲音這才又響了起來，“盧東華，汝若是執迷不悟，一心想要殺某，某便指點一條明路於汝。”
“啥？”盧東華真有點兒糊塗了。
“是我腦子裡少根筋聽錯了還是你腦子裡少根筋說錯了？”盧東華心裡嘀咕，倒是沒真問了出來。
“汝可知汝要作人情送出去的華山無字碑，早被那猴頭拿到了小虞山上？七日之後，天靈宗主要在他的清靈洞天，命葉寧使驅山鐸破之，取出盤古開天斧。”無敵子娓娓道來，直聽得盧東華心驚膽戰。
——難道天下竟然沒有事情能瞞得過這無敵子不成？
大力王在三清天不惜紓尊降貴，挖洞隱匿鵬魔王下落，如此苦心，洞中密談竟似也被無敵子都聽了去！南海小虞山上有鬼姑神坐鎮，卻也不能保住絲毫隱秘！
比起無敵子說出的這天大的訊息，反倒是他對世事洞若觀火的態度更讓盧東華捉摸不定了。
“自古相傳，那盤古開天斧算是能傷得了某的一件利器，盧東華，汝若立志殺某，某又何妨助汝一臂之力？”無敵子哈哈一笑，“汝且算準時日，去清靈洞天一行，某定叫盤古開天斧落到汝的手上！”
正當盧東華驚疑不定，無敵子的聲音忽地一驚，似帶著幾分苦笑，“又有個世間少不得的來了，某倒是不耐煩見他。盧東華，你好自為之。”
盧東華沒把無敵子的最後一句話聽了進去，他只在琢磨：無敵子究竟是什麼用意？
“盧先生。”盧東華一驚，抬頭看，卻是賢王，王紀元。
“盧先生。老夫無能。”王紀元一臉的羞愧，“未能接回主母與小主人，請盧先生責罰。”
“啊？”盧東華打量一下王紀元，見他形容狼狽，顯見是吃了不小的虧，不由得心中詫異。
“盧先生，是欺天大聖攪了局。”王紀元苦笑，“看樣子宗主是認下了陸鋒這個弟子，否則大聖也不會出手......老夫想差了。”
盧東華翻了翻白眼。
“賢王，你運籌幄，可盧某的家事，還是少管。”
“盧先生，事到如今，盧先生的家事，也是大事。”王紀元卻不聽盧東華的埋怨，朗聲道，“倘若有人以主母或小主人相脅，盧先生如何自處？是以老夫想來，還是將主母和小主人接回大夏山，才是正經。”
“此事再也休提。”盧東華望定了王紀元，良久，搖了搖頭。
“那老夫為盧先生帶路。”
“走吧。”
盧東華與王紀元，兩人一前一後，化作兩道光芒，向王紀元的基業：大夏山飛去。
這兩人都是天下一等一的聰明，彼此自有默契，盧東華並不詢問王紀元為什麼獨斷專行去天外天，也不管他從哪兒得來的訊息，口口聲聲稱心魔之女為“小主人”，只要王紀元是真心依附，別的已不重要。
“看來，我比無敵子也好不到哪兒去。”盧東華一面疾飛，一面暗暗唏噓。
“賢王，”盧東華突然發問，“你對盤古開天斧......知道多少？”
“盤古開天斧？”王紀元身子一震，險些就從天上掉了下去。
盧東華從空中停住了，饒有興味地看著王紀元，“賢王化身天下，最是瞭解世間隱秘，有關盤古開天斧，盧某還想聽聽賢王的見解。”
“這......”王紀元也頓住身形，苦笑道，“盧先生，老夫雖然擅長潛蹤隱形之術，卻也不是什麼都知道啊。”
“那賢王只講些賢王知道的就好。”盧東華扣死不放。
“盤古開天斧，那是天地之間最早的幾件寶物之一，老夫無緣知曉它的妙用。”王紀元先是搖頭，接著卻又說出了另一番話來，“不過，老夫曾與問向天參詳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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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詳什麼？”
“啊，那自然是盧先生的敵手了。”王紀元一笑，“盧先生，亙古至今，能以渾沌為敵者不出五指之數，盧先生就在其中佔了一位。老夫既然追隨盧先生效死，也不得不多加參詳。”
“請賢王教我。”盧東華向王紀元微微頷首。
“不敢。老夫問過問向天，有關寶物之屬，此人眼界之寬實是當世無匹。”王紀元道，“縱然是對渾沌，問向天竟也能舉出兩件能剋制他的法寶。”
“兩件？”盧東華著實吃了一驚。
“正是兩件。其一便是盧先生所提的盤古開天斧，這其中的關竅不言而喻——當年盤古大神持斧破開渾沌......”
王紀元還要再說，盧東華已迫不及待地打斷，“賢王說，還有一件法寶？”
“那便是天刑金針。”王紀元搖搖頭，“據傳上古儵、忽二帝與中央天帝渾沌相爭時施用的法寶便是了。”
“天刑金針？”盧東華自顧自地念了一遍，心裡隱隱覺得抓住了什麼。
“盧先生可能不知，”王紀元苦笑一聲，“這天刑金針倒比那盤古開天斧還要神秘幾分，老夫還曾目睹那人將盤古開天斧封入華山之巔的石碑，卻從來不知天刑金針是在何處。”
“問向天也曾與老夫講道，盤古開天斧總算是有跡可尋，只是但凡知曉其中奧秘著，都顧忌那人，不願出手去搶石碑回來——反正異寶驅山鐸下落不明，縱然拿到石碑，卻也破不開它，反倒無用。再者，渾沌不出，縱然拿到盤古開天斧又能如何？此等上古寶物，只怕動用一次，天地都要翻個個兒，說是寶物，實際上卻徒然是個累贅罷了。”王紀元侃侃而談，“不過，今日之情勢，倒是正該盤古開天斧出世了。”
“先放下這個不說。”盧東華臉上神色變幻不定，“賢王，你且說那天刑金針又如何？”
“這個......”王紀元遲疑了一會兒，道，“盧先生，有個訊息，老夫也不知真也不真......”
“你只管說。”盧東華焦躁起來。
“老夫聽說，貌似那天刑金針......落到了......落到了葉寧的手上！”王紀元肅容道，“天刑金針從沒出世，這訊息老夫以為八成是假，但無敵子明明已佔了天庭，卻對小虞山一直聽之任之，這其中......說不定還有奧妙......”
“賢王......”盧東華沉吟了好久才道，“有件事情，我倒是該對你說一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