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十郎急急忙忙跑了過來，一巴掌拍在夜莫尋的肩頭，“哎喲！”夜莫尋還沒有任何表示，霍十郎倒是被疼痛感刺激地叫出聲來。
被夜莫尋軟劍刺傷的手臂又浸出血來，染紅了白色的紗布，“哈哈哈哈，夜老弟，年紀輕輕功夫了得啊，這傷挨得值！”
“多謝誇讚，最後還不是霍兄獲勝了。”
話雖是這麼說，事實也確實已成既定，霍十郎卻沒有一頭沉浸在勝利的喜悅中。他總覺得對方的實力並沒有完全發揮出來，或許在觀戰的人看來，他的每一個招式都打在點上了，然後在兩人的一招一式之中，將對方逼到角落，最後才必定性地將對手擊敗。
是！最初他也是這麼認為的，但是抽離出勝利的喜悅後，霍十郎卻猛然覺得自己這一場比武，贏得有些莫名其妙。
面前站著的這個人，最初給自己的壓迫感太強，招式老練精準。像是一條毒蛇昂著蛇頭在尋找對手的致命弱點，隨時準備一擊斃命。可是，這條毒蛇不知道為什麼，最後在對方的弱點暴露後，卻遲遲不出擊，反使自己節節敗退處於被動的地位。
因為不出擊，才更讓人恐懼。
夜莫尋高大的個子擋住了傾瀉的陽光，臉龐因為逆光失了兩分豔色，而將俊朗的一面完全展現了出來，一身純白色的衣衫不染纖塵。
“霍兄不是該早我們兩日到達江南嗎？為什麼會這麼遲才看見你？”夜莫尋淡淡的音色，總也帶著一絲獨屬男人的磁性。
霍十郎回過神來，暗暗在心中嘲笑自己：這些年還真是警惕慣了，這樣的人哪裡能與毒蛇同語？
“還不是有雜碎想救那書生！”提起路上遇到的事，霍十郎就心煩，也不知道那李滿早年是用了多少的人品，救了一個江湖人，現在那人聽說他有難，忙趕來搭救。若不是如此，他早就趕到江南了，也不知道水姑娘現在是否還安好。
水姑娘，你一定得等著，那個負心漢馬上就能滾來見你了。
“我打算馬上就帶著那書生去見水姑娘，夜兄，你要一起去嗎？”
夜莫尋尋思一番：“也好，一同去罷。我也曾慕名聽過水姑娘的琴聲，如今她臥病在床時日不多，我也去算是去送她最後一路了吧。”
一方水土養一方人，江南水鄉養育出來的全是水靈靈的江南女子，她們能歌善舞吸引了各個地方的人。趙鶴知做了武林盟主，將武林盟建在江南後，還曾有人笑稱，不知下一屆武林大會是要比武還是比舞。
走在熱鬧的街道上，青嵐很是好奇即將見到的那位姑娘。夜莫尋一直都是一個先估量價值然後才決定要不要做事的人，不知道這個水姑娘到底是有多美，才能讓這位爺不計較利益地去看望她。
李滿的書生裝扮與江南印象很相符，如果忽略他憔悴的面孔的話，青嵐如是吐槽著。
四人風采各異，穿梭在人群中顯得鶴立雞群，但江南人早看多了能人異士，對他們可以稍微免疫了。
名滿天下的江南第一舞樓——煙雨樓，赫然就出現在了視線中。樓高三層，門口兩棵人高的大柳樹隨風搖擺，從展開的窗戶中還可以窺見內裡熱鬧的一角。
“跑什麼！”在青嵐觀望煙雨樓的時候，霍十郎沉聲喝到，將藉機想要逃跑的李滿一把扯了回來。
巨大的衝擊力下，李滿摔在地上，“你怎麼這麼多管閒事！”
李滿直接朝霍十郎吼了出來，一張滿是書生氣的臉也因為怒氣變得猙獰，雙眼睜得像銅鈴瞪向他；“為什麼你要多管閒事！為什麼大老遠地綁我過來！你和她到底是什麼關係！”
激烈的聲音使得周圍聚集了一圈的人，每個人雖不明他們之間的愛恨情仇，但腦海中早已腦補出了完美的故事劇情，各自按著自己的所想竊竊私語。
霍十郎心底驀地竄上一團火，這傢伙！毫不留情地一腳踢過去，直接將李滿踢倒在地，昔日名滿南魏的才子，如今渾身撲灰十分狼狽。
“你要是男人，就再給老子說一聲！”霍十郎輕蔑一笑，“呵！我都忘了，一個給了女人承諾卻根本沒想過實現的人，薄情到深愛他的女子最後想見他一面，都要靠我押送回來的人，到底還算哪門子的男人！”
“李滿，說句老實話，老子還真看不起你！因為你的一句誓言，水姑娘等你那麼多年，你卻回家就忘記了與她的誓言，轉頭就和別人成婚！如今水姑娘沒幾天了，想見你最後一面都要我去請你！你真他娘的不是人！”
一段話資訊含量太大，不明所以的圍觀群眾互相詢問故事中的人物是誰。不知道人群中誰叫了一聲，“這不是李滿嗎？那位姑娘就是肯定就是水若茗了！”
知道當年兩人一段情的人紛紛恍然大悟，將才子佳人的姑娘同周圍不明所以的外鄉人訴說，人群中的喧鬧聲更甚。
如果三年前身處江南的人，絕對知道那一段佳話。才高八斗的探花郎李滿和傾城舞姬水若茗，那時隨時都可以在城中見著濃情蜜意的兩人，郎有情妾有意，仿若誰也不能將兩人分開，這些幕場景讓他們這些普通人也好生羨慕。當年李滿寫予水若茗的情詩也滿城紛飛，什麼“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只羨鴛鴦不羨仙”，這些詩，他們外人讀起來，也能感受其中唇齒連綿的情意。
可惜好景不長，李滿被調回到老家當官，隨後水若茗生病不再起舞，如今……
“原來是這麼回事……”
“浪費水姑娘等他的情意……”
“居然連最後一面都不願見，真是禽獸不如……”
……
周圍的竊竊私語，最後一聲比一聲更大，生害怕李滿會聽不到一般。
李滿的臉色在聲討中，一點一點黑沉一下，最後直接忍不住朝著人群吼出來，“閉嘴！”
人群中安靜了一瞬，在這時刻，青嵐率先聽到一聲羸弱的女聲，“好了。”
隨後一女子走了出來，“大家都散了吧，或者也可以上我們煙雨樓聽一曲。”
女子是被一丫鬟扶著過來的，略施粉黛的模樣也掩飾不了臉上的病態，但即使是這般了，她依舊美的讓人驚豔，讓人想要護在懷中保護。青嵐看著身著大紅色的衣裙的女子緩緩走過來，不住地感嘆道，肯定不會猜錯，這人一定就是……
“水姑娘。”霍十郎上前兩步，但念著男女之別並沒有逾越，只是指著李滿道，“人已經給你帶來了，他確在老家娶親了，如今兒子也已三歲，水姑娘……”
水若茗。青嵐在唇齒間無聲念道，側頭悄無聲息打量了身旁的夜莫尋一眼，悄悄有些明白為什麼他為什麼回來了，如此傾城佳人，也就李滿這個有眼無珠的男人捨得放棄了吧。
夜莫尋回頭，剛好和青嵐還來不及收回的視線撞上，在對方裝作無事地撇開視線後笑了。
不過這驚豔一笑，誰也沒看見就是了。
“我知道啊。”水若茗依舊是淡淡的聲線，說完還展顏一笑，紅衣張揚表情淡然，此時在她的身上完美融合，讓人不由得看傻了眼，“我早就知道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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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水若茗走向李滿，後者在她最初出聲時渾身一顫，之後便像瞬間失了生氣，只盯著地面一聲不吭。
“當真如此不待見我了？最後一面都不肯來？”水若茗說著，話語之間聽不出半分怨恨，只像老友之間最平淡的問候。
周圍的人群雙眼緊緊盯著兩人的互動，有些感性的小姑娘看著看著都已經雙眼噙淚了。
李滿慢慢抬起頭來，痴痴盯著眼前逆光的女子，還是記憶中的模樣，只不過瘦了……
雙唇囁嚅，李滿腦中飛快閃過和水若茗在一起時的畫面，痴迷於他的詩集中的側臉、微笑著盯著他的笑容……最終的最終，全都幻化成攥著他的手梨花帶雨地對他說，等你回來。
“不……不是不願……”長久沒有進水，又因剛才吼了一嗓子，李滿的聲音沙啞不已，“是我知道，我愧對你……我不敢面對你，若茗，我對你不起……”
不是初見時的意氣風發了，不是我心中的那人了，不是我的意中人，果然變了！水若茗痴痴笑了起來，因為病體虛弱的原因，間或咳嗽了兩聲，“看來你的良心還沒有被狗吃完嘛，還知道愧疚啊。”
李滿抬頭看了眼前的女子一眼，隨後慢慢低下了頭，應該的，應該的，這都是他欠她的。
“就是，這樣的人……”
“轉眼無情……”
……
人群中的喧鬧從未停止。
“本來想單獨和你告別的，但沒想到你最終還是不願意進來見我……”說完這句話，水若茗微微有些喘。
李滿狼狽地趴在地上，但眼中隱藏的情緒比現狀還要狼狽，“不……”
“這樣也好，我今天就當著在場所有人把話說清楚吧！”水若茗直直盯著李滿，緩緩拿出一個玉佩，“這是你當初唯一送我的禮物，你說這是保佑你高中的玉佩，對你意義很重大，因為我對你也很重要，所以將這枚玉佩送予我。”（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