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華時隔很久再去文淵閣, 女官是換了不少人, 不過還是有這位領頭的女官。
說明這人的年紀距二十五還有一點。
大約才二十出頭?
那和自己是差不多年紀。
姚華這般想著,倒是沒需要人催, 提早就出了文淵閣。
兩人倒是偶爾還會碰面,不過再沒有講過話了。
君子之交淡如水都沒有這麼淡的。
這女官就這麼規規矩矩的,在他面前混了個眼熟。
接著姚華就迎來了第二回翰林院考核, 官位又朝上晉了一步。
按著這個趨勢,他四十出頭就能坐上丞相位。
姚華收了一堆人的祝賀,隨後還是按部就班過著自己的日常生活。
照舊每年取出一筆錢,作為不成婚的稅。
這樣來算,他還是羨慕女官的, 女官就不用交這筆錢,因為她們是沒法成婚,而不是自己不想成婚。
他悠哉在文淵閣看書, 這回又一次看到了傍晚。
女官們又來了。
領頭的卻不是那位女官了。
姚華慢吞吞將書收了回去,就聽見旁邊有人和女官搭話:“咦,這回領頭的怎麼換了人?”
“姐姐到了歲數,要出宮了。”這回領頭的女官這般回答,看來兩人是很親的。
宮女出宮也是統一一個時候的。
二十五歲女官, 軍籍。
算是個好人家。
他慢悠悠晃了出去,心裡頭頗為感慨,也不知道那樣規矩的人,會尋一個怎麼樣的人家?
該是也會選擇一個較為門當戶對的好人家,隨後相夫教子, 今後指不定還會成為各個世家搶著要的教養女先生,專門按照宮裡的規矩來教女子坐立行走各種儀態。
姚華也就是嘆了兩聲,覺得今後恐怕是再也見不到這個女子了。
然後不過數月。
姚華就收到了拜帖。
拜帖上就一句話。
“大人,您該成親了。”
姚華:“……”
彷彿看到了太上皇重現。
姚華捂住臉,頗有點牙疼:“說我不在。”
下僕咳嗽一聲:“不是太上皇,是個女子。”
姚華回想了下可能會催婚的女子,只想到了蕭立寧:“婉姐姐?她自己才成婚沒兩年,為什麼要來找我麻煩?”
下僕小聲:“也不是蕭姑娘。”
蕭立寧是成婚了。就在眾人以為她這輩子都沒打算成婚的時候,她轉頭就嫁給了一個北方的小將。
那小將和洪川認識,是好兄弟,一來二去機緣巧合就和蕭立寧搭上了。
糙漢子搭上歸搭上,每回見人臉都紅得能滴血。
誰看著那張臉都能知道他喜歡蕭立寧了。
蕭立寧見慣了譚毅那種面無表情說話做事的,也見慣了自家弟弟傻乎乎就想著吃喝玩樂的,又見慣了姚華這種心裡頭和明鏡一樣的……
反正就沒見過如此純情的。
她心裡頭一動,誰知道就徹底跟著跌進去了。
沒過幾個月就歡天喜地表示要成親。
“那是誰?”姚華想不出人了。
下僕也不認識,撓撓頭:“沒見過呀。”
姚華心情算不上好,不太樂意地去門口看了眼。
人已下了馬車,就在馬車邊上靜靜候著。
規規矩矩的。
是那位女官。
姚華挑眉。
他們兩個似乎並沒有熟絡到可以開這種玩笑話的程度。
他推開了門,倚靠在門上,看向門外那女官:“拜帖沒留名字。”
“見過大人。”女官行禮,“只是想著留名大人也不知道是誰,不如不留。”
不留還會有點好奇,指不定就出來見人一眼了。
有點小聰明。
姚華看著女子:“那敢問如何稱呼?”
那女子看向姚華:“奴家姓童,名嘉,揚州人。”
至於怎麼稱呼,還是看姚華自己。
“童姑娘不用這般自稱,隨意一點便是。”姚華也算是給童嘉留了面子,“會喝酒麼?近來剛釀了一批,味道還成。”
童嘉點頭:“謝過大人。”
太規矩了。
姚華感覺自己好似在宮中似的,不是很舒坦。
他帶頭進了屋,讓人去取了酒。
到底人是給了拜帖的,姚華便當客人招待。
酒也上了,瓜果也上了。
隨後他就問她:“童姑娘上門拜訪是為了何事?”
童嘉拿著小酒杯,側頭看向姚華:“實在失禮,我是想知道為何大人不娶妻。”
宮女都要長得還成,女官尤其。
不過這個長得還成,又不能長得太好,否則回頭會出事。
宮裡頭都打扮得一模一樣的,純粹個臉不同。
現在這頭髮弄得和宮裡頭不一樣了,可看著還是很規矩。
問出來的話,卻是不規矩的。
“揚州很美。”姚華和童嘉這般說,“我去過,遊船。”
童嘉聽著。
“崇明也很美,南京也很美,邊塞雖沒去過,不過看書裡寫得也很美。”姚華繼續說著,“海外我出過一趟,所見也很有趣。”
見識得多了,就覺得什麼都很有意思。
眼界也就高了。
僅此而已。
姚華朝著人笑笑:“京城也很好。”
童嘉望向姚華:“我會是一名好妻子。”
姚華:“……”
姚華忽然想起了他聽說的一件事。
他娘當初和他爹在爭論,到底是誰先愛上誰的時候。
是他娘先說了一句想要和他爹生孩子。
他爹振振有詞,說這就是對方愛上自己的證據。
童嘉這一下,算不算是有異曲同工之處?
姚華頓在那兒,半響就發出了一個:“啊……”
童嘉臉上還是那點淡笑:“相敬如賓。”
姚華並不喜歡相敬如賓。
他心裡頭最崇敬的人是舒淺,其次是太上皇以及他爹孃。不論他們誰,都不是相敬如賓的相處方式。
教主和太上皇是交底的,參雜了無數的利益往來,卻只執手一人的愛情。
他父母則是打打鬧鬧,卻也此生唯一,相互維持的狀況。
他希望的便是能尋一人如此而已。
他只看著那人,那人只看著他,兩人心裡都敞亮的,尊敬又相愛。
童嘉沒能等到姚華立刻的回應,倒是等來了下僕端上來的酒。小氣吧啦的只給了一小杯。
等人下去了,姚華才拒絕:“不。”
童嘉看向姚華:“姚大人喜歡男子麼?”
姚華看出她並沒有失禮,還是回了她的話:“不。”
童嘉點頭:“姚大人不喜歡我。”
姚華也沒到不喜歡童嘉的地步,只是沒到喜歡童嘉的地步。
他看向童嘉,問她:“童姑娘喜歡我麼?”
童嘉注視著姚華,略帶加深了笑:“喜歡。”
姚華:“……啊……”
竟是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童嘉又變回剛才淡笑的規矩樣:“在宮裡有宮裡的規矩,在外頭就沒了。我娘說我是個老姑娘了,要是尋不到自己想嫁且能嫁的人,就隨意找個人嫁了成了。”
大多數的女子,都是這樣的。
姚華本想說那祝她尋到想嫁的人,又想起這人想嫁的是自己,話就吞回去了。
總不能盼著人隨意找個人嫁了,對方家裡頭好就成吧。
姚華只能說了個:“嗯。”
喝點小酒,姚華倒是顯得不善言辭了。
童嘉規矩喝完,規矩告辭。
除去剛開始說的那聲喜歡,再沒有給姚華帶來任何一點的困擾。
雁過無痕,人過有痕。
姚華想起教主曾經說過的話:太過聰明的人,不是不會喜歡人,而是那點喜歡極為傲慢,但凡尋著點,就視死如歸,尋不著點,就高高在上。
他也就那麼想想。
讓人收了東西,就當沒人來過。
這回上門,恐怕是童姑娘最不規矩的一回了。
一切照舊,做事,釀酒,偶爾浪蕩一下,和自己熟識的那些個人去玩鬧一場。
也不知怎麼,入耳關於女官的事就多了起來。
能當到令人敬仰的女官,那都是不容易的。有的女官,即便是臣子見了,也要友善行禮。而大部分的女官也就是比宮女好些,在宮裡頭病了能有個醫治。
姚華每回聽了上了心,也就僅僅稍帶上個心而已。
轉眼數月。
他再次見到童姑娘,又是在自家門口。
童嘉就坐在臺階那兒。
下僕頗為慌亂,趕又趕不走,說又說不聽的,只能求助看向姚華。
姚華坐到了童嘉身邊。
“我覺得我娘說得不對。”童嘉沒看姚華,就像一隻小貓一樣蜷縮在那兒,護著自己,“隨便找個人嫁了,哪有自己一個人過日子好?”
姚華也是那麼覺得的。
“姚大人真是心善啊。”童嘉這麼說了一句。
姚華看向她,發現她的衣袖微溼,眼眶也是紅的。
工於心計。
還是真心喜歡呢?
明知道一個女子三番兩次到男子門前,被人傳出去名聲不會好。
要是工於心計,也未免太獨孤一擲了。
真有這個心,恐怕早就是後宮裡的妃子了。
要麼成,要麼死。
了不得啊。
姚華問童嘉:“要喝酒麼?”
童嘉嘟囔了一句:“只有一杯,小氣鬼。”
姚華微微睜大眼,忽然就笑出了聲:“今天給你燙一壺。不能貪杯。”
他起身吩咐了一聲:“扶著童姑娘進來,我去燙酒。”
親自燙酒,那可是少有的待遇。
下僕疑惑看了眼童嘉。
卻見童嘉無聲哭得更兇,一時間頗為無措:“童姑娘?”
童嘉擦了擦眼淚:“無事,我自己能起來。你讓我緩緩。”
語氣平和,沒有半點哭的模樣。
下僕尷尬應聲。
等兩人面對著喝酒了,一壺酒,姚華就喝了一杯,其它全下了童嘉的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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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完,童嘉就告辭。
“要來喝酒的話,可以常來。”姚華沒看人,“記得帶點有趣的東西,就帶個自己,太小氣了。”
童嘉憋了半響:“嗯。”
等人走了,姚華才幽幽嘆了聲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