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聽到江妙的話,臉上的笑容滿是嘲諷,“若是連殺母之仇都不報,我枉為人子。”
他看著一臉衰敗的江夫人,“我十歲時,曾落下冰湖。幸虧福大命大,被祖母的丫鬟救起。”
他走向江夫人,說道,“那時,我雖然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但能清楚聽到外面的動靜。你身邊的嬤嬤問你,為何決定置我於死地,又故意引丫鬟來救我。我以前想知道這個答案,但是現在,不需要了。”
江淮從小就不知道,來自母親的呵護是什麼感覺。他多次偷偷趴到江夫人窗前,看著她溫柔地哄著江妙,他多希望自己也能得到她的幾分疼愛。
長大後,即使江夫人做的過分,江淮想起當年的事,他甚至不恨她,心底還有幾分幻想:嫡母是因為對他還有一絲感情,才下不去手。
塔讀@ 就這一絲,對他這個在冰天雪地裡踽踽獨行的人來說,是他整個少年時期唯一的溫暖。 可是,這些少得可憐的火苗,在她一次次故意折騰瑩瑩後,在得知她是自己的殺母仇人後,他釋懷了。 他怎麼能對這樣一個狠毒心腸的人,抱有希望。 江淮望著江夫人面目的恨意,“母親,這是我最後一次叫您。幼時,我多渴望您是我的親身母親,可以像尋常人家一樣,問我穿衣暖不暖,給我講故事,哄我睡覺。” 他揚起嘴角,輕輕笑了笑。不過笑容滿是悲涼,“我娶瑩瑩那天晚上,曾做了一個夢,您和父親漸漸老去,坐在躺椅上,看著我的孩子滿院子的亂跑。” 江夫人聽到這話,眼中的怨恨散去,淚水溢滿眼眶。 他知道自己做了這樣的事,竟然不恨她。 江淮轉過身,眼中褪去了最後一絲溫暖,滿是清冷。“我已報官到大理寺,官差想必快到了。” 江妙立刻尖叫起來,指著江淮破口大罵,“江淮,你狼心狗肺,違背倫常,我要讓父親把你逐出家門!” 江夫人硬撐著,從地上起來。她扯斷手中的佛珠,黑色珠子一個個滾落到地面,光潔的表面佔滿了塵土。 站點:塔^讀小說,歡迎下載-^ “是我對不起你,也對不起你娘。”她看向林寶珠,說道:“這位夫人說得對,我滿身罪惡,雙手佔滿鮮血,就算日日拜佛,也洗不清身上的罪孽。” 想她的一生,作繭自縛,都困在年少時江峰給自己的承諾裡。 她看向江淮,他的模樣不再讓她厭煩。透過他的身影,彷彿穿過十幾年的時光,看到那個牙牙學語的孩子,學會的第一句話是喊自己娘。 婆婆還在時,即使內心再不喜,面對這個孩子,她也得裝作慈母的模樣。 時間久了,她幾乎忘了心裡的仇恨和背叛。甚至在這個孩子剛學會走路,跌跌撞撞向她走來,她的內心甚至在想,這要是她的孩子該有多好。 婆婆去世後,她極力忽視內心的不捨。將這孩子搬離主院,任憑他自生自滅。 幾年未見,到他十歲那年出現在自己面前,他的面貌越發像奪走夫君的那個女人。 她恨啊,恨得他立刻去死。所以才吩咐身邊的人,在無人時,把他推進湖裡。 她躲到綠植後,看著這一切,心中一陣暢快。 走到主院,看著院子裡的石凳,她想到,那年自己就在這,敞開懷抱等著淮哥兒跌跌撞撞走過來。 想到那孩子在冰冷的湖水裡撲稜著胳膊,死死掙扎,她急忙走出院子,正巧碰到老太太身邊的丫鬟,用了計謀將她騙到冰湖附近。 江夫人看著天邊的落日,若是這孩子是他的親生兒子,若是她能想開些,把他當自己的兒子扶養,是不是今日就像他夢中的情景,含飴弄孫,頤養天年。 十幾個佩刀的官差走進來,對著石介和林寶珠行禮道:“見過侯爺,夫人。” 江妙瞪大眼睛看著林寶珠兩人,沒想到自己罵的竟然是皇親貴族。 剛剛還頤指氣使的她,嚇得腿肚子都發顫。 江妙躲到江夫人身後,用力拉住她的胳膊,“娘,你不能跟著他們走。你要走了,婆婆會讓夫君休了我的。” 江夫人看著惶恐不安的女兒,她掰開江妙的手,“你小時候,我對你太過寵溺。等你長大些,我一心禮佛,又對你疏於管教。” “妙兒,以後母親不在了,以後要收斂起自己的性子。沒有人能再幫你了。” 此刻的江妙什麼也聽不進去,直接蹲到地上,抱住江夫人的腿。 “娘,我若被夫君休了,成了棄婦,以後可怎麼活。你為什麼要殺人,為什麼?都是你害了我!” 江妙越說,情緒越激動。彷彿看到自己被趕出夫家,周圍的人對她指指點點。 這些年,她因為不能生育,受夠了鄰居的議論紛紛,再有一個殺人犯的母親,別人會怎麼看她。 更何況父親恐怕因此被革職,以往,她最引以為傲地便是有個縣尉父親,也是她向別人炫耀的資本。 若是親手打碎了她唯一引以為傲地東西,比殺了她還要難受。 林寶珠為江夫人感到悲哀,養了那麼大的閨女,不為母親考慮,反而一心想到自己的處境。 那幾個官差走上前,見是一個弱女子。並未先動手,“閒雜人等,不要阻礙大理寺捉拿犯人。” 江夫人閉上了眼,嘆了一口氣。這都是報應,唯一的女兒讓她養成了白眼狼。 “大人,把我帶走吧。” 江夫人這句話,徹底點燃了江妙的瘋狂。她慢悠悠站起身,神色自然,對官差道:“大人,可否讓我和我娘說幾句臨別話。” 官差點頭後,江妙說:“娘,這裡人多嘴雜,可否隨我走去牆角處。” 原文來自於塔&讀小說~& 林寶珠看著母女兩人身影,怎麼都覺得奇怪。 這江妙怎麼突然良心發現。 突然,傳來江夫人一聲悶哼,林寶珠趕緊捂住崽崽的眼睛。 只見江妙手裡的珠釵沾滿了血,江夫人捂住正在噴血的脖頸,瞪大雙眼,嘴唇囁嚅,充滿了不可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