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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0 兵不厭詐 遠走高飛(一更)

少女腳步微頓,輕輕轉身,瞥了眼說話的兩個少女,眸光似笑非笑,明明很是溫柔的模樣,卻莫名令人驚起一身雞皮疙瘩。

“把你們兩個剛才說的話,再給我說一遍。”

深秋的夕陽穿透樹杈間隙跋涉而來,灑落在她的身上,為她整個人蒙上了一層金光,聖潔而高不可攀。

邁著優雅的腳步,緩緩的走在說話的兩個女生面前,漆黑明亮的目光落在兩人身上,恍然中令人有種無所遁形的感覺,那種無形中流露而出的高貴令兩人下意識感到自卑,小手不自覺抓緊了裙邊,垂下睫羽,無法直視那樣的目光。

少女勾著唇角,仿似春風一般溫柔:“耳聾了嗎?把你們剛才的話,再給我重複一遍。”

短髮少女咬了咬唇,抬頭怒聲道:“你自己做的事自己不清楚嗎?上個月和悅賓館,我們親眼看到你跟一個陌生男人出入賓館,能是幹什麼去的?少在這兒裝清純了……。”

“啪”一個響亮的巴掌聲響起,打斷了短髮少女的話,也驚呆了所有人。

少女漫不經心的收回手,“說話要負法律責任,關於你對我的名譽和隱私造成的侵害,我完全可以以誹謗罪起訴你,這一巴掌我是代你父母和老師教訓你,嘴、是用來吃飯的,而不是讓你放屁的,以後再讓我聽到你在背後詆譭我,就不只是一巴掌這麼簡單,我們法庭上見。”

語氣溫柔而清冷,莫名令人害怕。

短髮少女捂著臉,不可置信的瞪著她,眼中噴火:“你敢打我?”

少女拿出一條手帕,慢悠悠擦著手,神色染了幾分慵懶,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投注下一片淡青色的陰影,那眸中神色幽幽暗暗,令她看起來多了幾分神秘和高貴。

無數雙嫉妒羨慕的目光在她身上流連,大部分來自同性。

而異性,除了痴迷……便是遙不可及。

“飯可以多吃,話不能亂說,這個教訓,要記牢了。”話落彎了彎唇,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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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自動為她讓開一條路,目送她離開。

校花從來是溫柔的,脾氣好到幾乎沒脾氣,這是第一次見她發火,不、從始至終她連眉頭都未皺一下,正因如此,這些人心底才更加捉摸不定,繼而生出一種恐慌。

再看短髮少女,見她姿容狼狽,雙眼憤恨的盯著少女的背影,眼底劃過一抹鄙夷,校花也是她能詆譭的嗎?

校花有句話說的沒錯,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但是說校花和陌生男人出入賓館又是怎麼回事?

雖然心底有疑惑,卻沒人敢問出口,連想想似乎都是對她的一種玷汙。

“你給我去死……。”短髮少女忽然從書包裡掏出一個噴霧,舉著就朝她追去……

所有人震驚的瞪大雙眼。

裴輕寒推開車門就要衝過去。

只見一道清瘦的身影扒開人群衝出來,如一陣白色的閃電,將少女拉到懷中,趁勢往旁邊一滾。

險險避開。

“你沒事吧?”少年第一時間看向懷中的少女。

雲涯搖頭,推開他站起來,除了臉色略微發白之外,沒有任何不適。

少年松了口氣,忽然扭頭,眸光陰戾而兇狠。

短髮少女嚇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人群裡爆發出一陣尖叫。

這少年是學校的風雲人物,來自三年級的寧子洹,他不僅人長得帥,學習好,更關鍵的是會打架,雖然長了張清純的娃娃臉,然而狠起來簡直不是人,曾有人目睹他在學校後門打架,直接把幾個經常欺負女生的社會流氓給打的三個月下不了床,風靡全校少女,然而他鍾情於二年級的紀雲涯,在學校根本不是什麼秘密。

雲涯蹙了蹙眉,拉著要去找短髮少女算賬的寧子洹:“算了。”

寧子洹薄唇緊抿,看著那少女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死人。

人們看著那短髮少女,嘆息著搖頭,得罪了寧子洹,在這個學校是混不下去了。

“你什麼時候變的這麼心軟了?”離開學校大門口,寧子洹推著單車,雲涯坐在後座上,微風輕揚起她的裙角,吹過十幾歲的花季。

“打一巴掌給個甜棗,這是你教我的,就算要教訓她,多的是辦法,何必在這麼多人面前落了話柄?要不然明天你又要被教導主任訓話了。”少女唇角微揚,清純之中顯露幾分邪氣。

寧子洹輕哼一聲,“我才不怕呢,不過我倒是不知道,你打起巴掌來竟然那麼狠,嘖嘖……令我刮目相看啊……。”

“還說,還不是因為你。”雲涯說著在他腰上擰了一下。

寧子洹趕緊求饒:“是是……是我的錯,我明天就向大家解釋,誰再敢嚼你舌根我就拔了誰的舌頭。”語氣陰戾十足。

眼角瞥了眼亦步亦趨跟在後邊的小胖子,不屑道:“這丫的找死……。”

雲涯也是你能肖想的嗎?從哪來的滾哪兒去。

一輛黑色轎車不遠不近的跟著,車內,裴輕寒看著那少女坐在單車後座上,看她和那少年有說有笑,褪去人前的淡漠高貴,多了幾分明媚生機。

“寒哥,什麼時候動手?”

“再等等……。”

拐過街角,寧子洹眯了眯眼,不動聲色的說道:“後邊有人跟蹤。”

“別回頭。”

雲涯眨了眨眼睛。

“在這兒等我。”寧子洹將單車停放在角落,讓雲涯躲好,順手撿起地上的木棍,毫不猶豫的衝出來,手中木棍飛出,直直朝車前玻璃撞去。

一切發生的太突然,司機連轉方向盤,卻還是晚了一步,“嘩啦”一聲,車窗玻璃應聲而碎。

刺耳的剎車聲響起。

寧子洹冷哼一聲,就見一個身材強壯的黝黑少年從車裡衝下來,拳頭握的“咯吱”作響,雙眸噴火的瞪向寧子洹。

“你小子找死?”

“找死的是你們才對,鬼鬼祟祟的有意思嗎?”

“你……。”對於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某人來說,嘴仗沒用,還是直接幹架來的實在,想也不想就提拳衝了上來。

三個回合,兩人竟然戰的不分勝負,這少年雖瘦弱,但身姿靈活,看起來就像獅子和猴子的戰鬥般,一個以威猛見長,一個以靈巧著稱,兩人誰也不讓分毫,但漸漸的,寧子洹體力不支,被那黑臉少年一拳揍在臉上,背脊狠狠的砸在地上。

寧子洹疼的眉頭緊蹙在一起,卻始終沒有發出聲音。

“月生、住手……。”車內,一道淡淡的聲音傳來。

雲涯眉頭微蹙,這聲音……

“寒哥,這小子太TM欠揍了。”月生說著狠狠呸了他一口。

寧子洹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躍起,靈活的躥到月生身後,攀上他的背,雙手圈住他的脖子,月生沒防備他會偷襲,臉色黑如鍋底。

“熊個子,兵不厭詐知道嗎?”

月生怎麼甩都把他甩不下來,不由得怒道:“你給我下來

雲涯一步步走出街角,皺眉看著車子的方向,車窗緊閉,她看不清裡邊的人。

“我可不能在女神面前丟人。”寧子洹說著雙手圈緊月生的脖子,直勒的月生喘不過氣來,臉頰憋得通紅。

寧子洹從月生身上跳下來,快速退到雲涯身邊,月生捂著脖子彎腰咳嗽,寧子洹冷笑了一聲,看著車子方向。

“你們到底是幹什麼的?”

這夥人行跡十分可疑,一直跟蹤他們,他怕會對雲涯不利。

“你小子找死……。”月生氣勢洶洶再次衝過來。

“慢著。”那道淡漠的聲音再次響起。

月生拳頭握的“咯吱”作響,扭頭看著車子方向:“寒哥……。”

“回來。”聲音不容置疑。

月生心不甘情不願的扭頭狠狠瞪著寧子洹:“你小子給我等著,不弄死你我就不叫月生。”

寧子洹嘲諷的勾唇,不屑道:“我等著。”

月生坐到車裡,車子原地轉彎,疾馳而去。

寧子洹摸了摸臉,恨聲道:“再被老子遇見,一定要剝了他的皮……。”

雲涯望著車子離開的方向出神。

“這夥人你認識嗎?”寧子洹看了眼雲涯,忽然問道。

雲涯搖頭:“不認識。”

“看來以後我要接送你上下學了,現在社會上壞人很多,你又長的這麼漂亮,一定要注意安全……。”

雲涯當先轉身離去,下意識抬手摸上隱藏在衣服裡的項鍊。

會是你嗎?

——

從此,在那條小路上,在她身後不遠不近的距離,永遠跟著一輛轎車。

風雨無阻。

直到有一天,他送她回家,在街角多等了一會兒,抽根煙的功夫,就見她一身血跌跌撞撞的跑出來,她嘴裡叫著一個人的名字。

“渺渺……渺渺……。”彷徨而無助。

他的心,一瞬間就疼了。

他看到她在漆黑的夜裡像條遊魂一般遊來蕩去,路燈在她身後拉扯開長長的影子,世界那麼大,而她像個找不到家的孩子……

他下意識想要走過去,想要抱抱她,問她怎麼了……

她白色的連衣裙上是大片大片的鮮血,暗夜裡,像開到極致又豔麗的曼陀羅花,搖曳著盛放。

路燈投注在女孩臉上,蒼白的失了血色,單薄的肩膀瑟瑟顫動,她是在哭嗎?

裴輕寒心臟微不可察的一痛,他蹙了蹙眉,將那陌生的悸動壓下,他抬步向她走去,他想,她現在一定需要一個肩膀。

“渺渺……”?她忽然驚喜的叫道,前方十字路口一道孤零零的身影映入眼簾,她喜悅的朝他跑去。

前方車燈大亮,伴隨著刺耳的鳴笛聲,離那道瘦弱的身影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她雙眸爆睜,拼盡全力朝那道身影跑去,已經超越了人體極限,她只知道,渺渺不能受傷害……

“快閃開”。耳邊突然響起一道男聲,有些熟悉,可是現在的雲涯已經來不及細究了。

裴輕寒不知道,無論他叫的再大聲,那個男孩也聽不到,他呆呆的站在十字路口,看著面前逐漸逼近的刺眼燈光,下意識閉上了眼睛。

一雙手突然推上他的身體,他被那股大力推的往一側跌去,身體重重的倒在地上,他疼的呲牙。

“砰”的一聲,像是一聲悶雷般炸響,路燈下,那道單薄的身體像風箏般飛遠,下落,夜色迷人,她的血漫灑了月光。

靜靜的躺在地上,再無聲息。

司機驚嚇的從車窗裡探出頭來,一看撞死了人,嘴裡罵罵咧咧著,腳踩油門飛快的溜了。

雲渺呆呆的坐在地上,看著不遠處那個毫無聲息的人,目光裡露出困惑。

涯涯?你為什麼躺在地上?

他爬過去,女孩身下是大灘大灘的鮮血,長髮散落,她望著天空,唇角的笑容寧靜柔和。

她感覺到身體漸漸變涼,好冷,好冷!

雲渺顫顫著伸出手,他張著嘴,卻發不出一個音,咿咿呀呀無奈又悲涼,他哭了,眼淚大顆大顆的滾落,他抱著她的身體,那血染紅了他的衣服,他只是一個勁的搖頭,他想說話,卻只能張著嘴,說不出一個字……

不要離開我……不要……

手指緊緊抓著他胸前的衣服,雲渺低眸,雲涯嘴角的血越來越多,她一張口便是更多的血吐出來。

“一定要活下去……”。

他看懂了她的唇形,搖頭又點頭,雲涯微笑的摸著他的臉頰,雙生子雙生子,同生不同死,但他的心,會很痛很痛吧。

答應我渺渺,努力活下去,即使這個世界有那麼多無奈悲涼,為了涯涯,也要努力活下去。

手臂緩緩垂下,意識漸漸迷失,她忽然跌落在一個微涼的懷抱裡,那人身上的味道好熟悉,她聽到那人憤怒的在她耳邊呵斥道:“不準睡過去,不準睡過去……”。

可是好累啊,她想外公了,想媽媽了,想小蝶阿姨了,如果睡著了,是不是就能見到他們了……

裴輕寒感覺到懷中人漸漸變涼的體溫,他不住的在她耳邊說話:

“你忍心留下你哥哥一個人在這世上嗎?他是個聾啞人,又是個傻子,沒有你的保護,他會被人欺負死的……你這個心狠的姑娘,你怎麼能容忍自己的哥哥被人欺負……”?

他已經叫了救護車,很快就能趕到,雲涯失血過多,他不能隨便移動她,現在只能讓她拼著一口氣等著救護車。

雲涯手指動了動,張了張嘴,裴輕寒趴在她嘴邊,聽到她說的話,忽然笑了。

她說:“你敢……”?

——

車禍後,她失去了記憶,她連自己的名字都不記得了,卻還記得、自己有個哥哥。

她總是一個人坐在病房裡,看著窗外春花秋落,叫著渺渺。

那個夜晚,她的養母被殺,她出了車禍,那時他才知道,她原來是江州紀家的大小姐,本是豪門名媛,卻流落鄉野,被人鳩佔鵲巢,如今遭逢劫難,卻形單影隻,這個只有十幾歲的小姑娘,眸中的滄桑彷彿經歷了幾個世紀。

他陪了她整整三年。

從好奇到憐惜再到深愛,他早已離不開她。

失去了記憶也好,她便再也感受不到這個世界的冰冷於黑暗,從此你只是雲涯,和江州紀家再沒有絲毫關係。

她會叫他“裴大哥。”她總是仰起蒼白的小臉,笑的純真甜美,那雙漆黑如墨的眼睛純澈的如同琉璃,那是他的世界裡最美的風景。

他以為他們會永遠這樣下去,她在他織就的世界裡,永遠這麼快樂幸福的生活下去。

然而他錯了,命運是個巨大的輪盤,他永遠不知道下一步會指向哪裡。

該發生的還是要發生,該遇見的人一樣要遇見。

一切,都在那個秋天,改變了。

記憶戛然而止,裴輕寒睫羽輕垂。

他曾嫉妒、也曾痛恨,他甚至萌生過帶她遠走高飛的念頭,然而最終,理智戰勝了衝動。(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