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氏的手，趁機握住了孫相的手，強行壓抑著內心的激動：“相爺相信妾身。”
孫相愣了愣。
他向來是個正派的人，為人說不上是古板，卻也從未在人前，和任何女子有過任何親暱的行為。
就是方才拍拍雲氏手的事情，那也因著是在自己家裡。
可如今，這青天白日的，雲氏就伸手握住了他的手，這還是讓孫相一時間難以接受。
想要掙脫，訓斥雲氏不懂規矩，卻又無法忽略雲氏那臉上帶著興奮的滿足。
是在心裡嘆了口氣，告訴自己，切莫有下次，這一次，就當做是自己對自己的放縱了吧。
如此想著，孫相的心情倒是好了許多，能將更多的心思都放在雲氏身上了：“夫人此話何意？”
孫相的手，雖說沒有如同雲氏一樣的握住，可沒有掙脫，就已經給了雲氏莫大的鼓勵。
也讓雲氏相信，自己選擇接受蘇晚雪，對於自己和孫相來說，是一個巨大的進步。
臉上的笑容就越發的燦爛了：“妾身想要告訴相爺。若雪兒那丫頭是個好的，那就是咱們相府的造化。若那丫頭不是個好的，妾身也會竭盡全力的將那丫頭好好教育好。視如己出的那種。還請相爺相信妾身。”
孫相大為震動：“難為夫人，能如此想。看來這些日子，倒是為夫太小心眼兒了。為夫其實一直都在說服自己，你能盡心盡力的培養天祥，讓他成才。肯定也能好好對曦兒的孩子。只是曦兒那孩子當年，太讓你傷心了。我也怕……”
雲氏笑容溫柔：“相爺，咱們夫妻幾十年了，難道相爺還不知道自己的枕邊人，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嗎？相爺放心。當初曦兒的事情……確實是妾身年紀輕，沒有及時的阻攔相爺做出衝動的決定。這些年，妾身一直都在後悔。如今，妾身有機會彌補，只求相爺，給妾身一個機會，好好的彌補給雪兒這丫頭，連帶著曦兒的份兒，一起。好不好？”
孫相的心裡，若說不感動，那是不可能的。
雲氏到底是郡主，能如此放下身段，對自己過去做的事情道歉，主動的承擔責任，已經是孫相意料之外的事情了。
此時此刻，孫相覺得，若是自己再拒絕雲氏的提議，那自己當真不算是個男人。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用力的握住了雲氏的手，將另一只手也覆了上去，用力的拍了拍，才道：“孫某人何德何能，能有郡主這樣的賢妻。過去的幾十年，委屈郡主了。”
雲氏的眼圈兒也是通紅的。
她是沒想到，自己就這樣退讓一步，竟然真當看見了孫相的真心。
同時就後悔了，早就應該如此。
白瞎了這麼多年的好時光了。
只希望，能來得及。
時間過得很快，不過須臾，就已經到了用午膳的時候了。
雲氏破天荒的被孫相留在了前廳用午膳。
這是雲氏嫁過來這麼多年，第一次在前廳陪著孫相用午膳。
一時間，相府上下，沸沸揚揚。
大家都覺得，相爺之所以會做出這樣的妥協，是因為表小姐要來了。
相爺生怕夫人苛待表小姐，所以寧願對夫人低頭，用這樣的溫柔，來換取夫人對錶小姐好一些。
訊息傳到孫娉婷的金玉樓的時候，孫娉婷都氣瘋了。
將房間裡可以砸的，不可以砸的，全都砸了個粉碎。
一雙眼睛淬毒一樣的盯著前面，毫無焦距，瞧著倒是嚇人的很。
翠兒走進來的時候，被嚇了一跳：“小……小姐，這是怎麼了？”
“怎麼了？你是真不知道嗎？”
孫娉婷揚手一巴掌朝著翠兒扇了過去。
翠兒牢記孫娉婷方才的吩咐，直接就閃開了。
孫娉婷一巴掌落空了，氣的渾身顫抖，指著翠兒：“你個賤婢，竟然敢躲！誰給你的臉面，竟然敢躲開。怎麼？闔府上下都已經做好準備迎接蘇晚雪，要去攀高枝兒了，你也做好準備好去了，是不是？”
翠兒低下頭，拼了命的護著自己的臉，任由孫娉婷發洩完畢了，才苦澀道：“小姐，奴婢這些年，忠心耿耿的陪著小姐。從來沒想過，將來也不會想著要背叛小姐。求小姐明鑑。奴婢從未想過要背叛。”
孫娉婷很快就打累了，無力跌坐在地：“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翠兒低著頭：“奴婢這輩子，生是小姐的奴婢，死了也是小姐的鬼奴婢。奴婢這輩子，絕對不會背叛小姐的。求小姐相信奴婢。”
“你真的值得信任嗎？”
孫娉婷指著外頭，瘋狂大笑：“你知道嗎？我祖母，就是剛才送了我衣服和首飾的人，被我祖父，就是我這輩子一直都想要討好的那個人。留在前廳用膳了。幾十年了，他第一次留她在前廳用膳。第一次啊。”
翠兒不太明白。
這相爺和夫人夫妻恩愛，舉桉齊眉，難道不是好事情嗎？
為什麼小姐這麼生氣？
孫娉婷倒是也不笨，看著翠兒這一臉懵的樣子，就知道翠兒是不明所以的，冷笑道：“你是不是想和我說，他們夫妻恩愛是好事情？”
看著翠兒點頭，孫娉婷才道：“若是放在其他任何時候，那都是好事情。可放在今天，放在今天，就是不可以。”
翠兒低聲試探道：“是因為今天，表小姐回府嗎？”
孫聘婷的臉瞬間猙獰了起來，幾乎是嘶吼出聲：“回府？她蘇，不姓孫。這是我家，不是她家。她不過是來客居，算哪門子的回府？她只能說來，不能說回府。”
翠兒心頭恍然，難怪孫娉婷會發瘋。
聽著她如此說，翠兒突然就覺得，孫娉婷也是挺可憐的。
試探低聲道：“小姐是擔心，表小姐來了之後，小姐的地位，會一落千丈嗎？”
孫娉婷冷笑道：“什麼叫做擔心。這不是實打實的，這不是已經發生了嗎？曦園，就是明證。這些年，祖父可曾送過什麼東西給我啊。就那一方端硯，我都親自開口求了。祖父都沒答應我。如今，在曦園。人家都不必開口求，祖父就親自送過去了。也不看，區區一個鄉下來的賤丫頭，配不配。怕是大字都不認識幾個，還端硯。呵呵。”
翠兒低著頭，不敢吭聲。
畢竟，誰都說，表小姐的母親，就是當年的姑奶奶，那可是奪了文運昌隆的令牌的女子。
孫娉婷嘲諷的瞥了翠兒一眼：“怎麼？你心裡是不是也想著，她是孫曦的親女兒。自然也有幾分孫曦當年的本事？”
翠兒忙道：“奴婢不敢。只是府裡，許多人都是這樣期盼的。還說，染親王既然能為了她豁出去性命去。想必也是有幾分本事的。如若不然，染親王那樣位高權重的男人，眼光何等高。怎麼會看上她？”
“怎麼會？呵呵，有些人，就是有狗屎運。能怎麼辦？”
孫娉婷的理智稍微回來了一些，嘲諷寒聲道：“也就是一個病歪歪快死了的染親王罷了。若是一個好端端的染親王，哪裡就輪到蘇晚雪了。那不過是京城的富貴人家，明眼人都不要的。虧得那蘇晚雪當寶一樣。你知道嗎？我母親可是說了，太后確實是下旨賜婚了。不過，下旨賜婚的同時，也下旨讓蘇晚雪殉葬。殉葬啊。”
孫娉婷的笑容逐漸猙獰了起來：“你懂得，殉葬是什麼意思不？”
翠兒面無表情的搖了搖頭。
不知道是不懂呢，還是不敢相信。
不過這在孫娉婷眼睛裡都不重要了。
她狂笑道：“就是，病秧子死了的話，她也要跟著一起死。太后的旨意，她沒有資格拒絕。那病秧子染親王，原本就沒幾年的活頭了，如今還為了她，丟了半條性命。呵呵，太后對她能有好臉色才怪了。其實我倒是覺得，她今兒入宮了未必能出的來。”
翠兒不可思議的看了看是孫娉婷。
她很清楚的知道，孫娉婷說的這些，多半都是真的。
正在替蘇晚雪擔心的時候，就聽見外頭的人說，二奶奶回來了。
孫娉婷心頭是大喜過望，直接拎著裙子就衝了出去，還沒到二奶奶宋氏身邊，就撒嬌道：“母親，您怎麼才回來。您再不回來，只怕就看不見娉婷了。”
宋氏無比心疼的將孫娉婷攬入懷中，嗔怪低聲道：“你個傻丫頭，這胡說八道些什麼？什麼叫做看不見你了。你可是母親的心肝兒寶貝兒，母親就你這麼一個親女兒，你要是有什麼意外，你讓母親怎麼辦才好？”
孫娉婷在宋氏肩膀上蹭了蹭：“還是母親最心疼我了。母親裡面請，女兒早就冰鎮好了母親喜歡吃的水果。翠兒，還不趕緊的去給二奶奶拿水果點心？”
翠兒趕緊將手裡的茶杯放下，笑道：“是，奴婢這就去。二奶奶，茶水已經倒好了。大小姐孝順，知道二奶奶喜歡喝五分溫的茶。這茶一直都溫著呢。”
孫娉婷白眼翻得飛起，得意的端起茶杯，親自遞給了宋氏，笑道：“母親，請用茶。”
宋氏坐下了，接過茶杯，孫娉婷又馬不停蹄的親自給宋氏掌扇。
宋氏嗔怪道：“你這丫頭，金玉樓是沒伺候的人了嗎？需要你這個千金大小姐親自掌扇吶。”
孫娉婷的身體不由自主的扭了扭，撒嬌道：“哎呀，母親，女兒再是千金大小姐，那也是母親的女兒啊。女兒伺候母親，這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嘛。母親何必阻攔女兒的一番孝心？”
宋氏笑道：“知道你孝順。所以母親緊趕慢趕，才趕在今兒回來。就是怕你這善良的脾性啊，要吃虧呢。”
孫娉婷笑得人畜無害：“母親這話說的，女兒就這樣沒用，這麼容易被人欺負？”
宋氏搖頭：“你呀，不知深淺。你不知道孫曦的厲害。當初可是連帶著你祖父都要低頭的人。不然你以為，她就算是私奔了，你祖父不能派人，把人給弄回來？要知道，你祖父當初把她逐出家門，何嘗不是在保護她。”
孫娉婷一雙眼睛眨巴眨巴：“還有這說法？”
“行了行了，這些都是陳年往事了。我方才在外頭就聽見了，怎麼又發脾氣啊。誰惹了你了。說給母親聽，母親給你做主。”
宋氏一副慈母護犢子的模樣，倒是讓孫娉婷的心安定了不少，笑道：“也不著急。母親這才剛回來，女兒還沒來得及問呢。外祖母的身體如何了，可大安了？母親下次回孃家省親，可是要記得帶女兒才好呢。”
宋氏笑道：“母親是回去盡孝道的，又不是遊山玩水，帶你做什麼。再說了，廊平多山地，出門大部分都是步行。馬車顛簸，你不習慣的。別說是你了，就是你弟弟，這會子都還在路上呢。”
孫娉婷驚訝道：“天佑沒有和母親一起回來嗎？天佑還小，母親也放心？”
宋氏笑道：“無妨，你兩個表哥到京城求學，陪著你弟弟呢。不會有事的。母親是接到你姨娘的飛鴿傳書，知道蓉城的那位要回來了。怕你吃虧，快馬加鞭的趕回來的。”
孫娉婷點頭道：“難怪母親看起來風塵僕僕，原來都是為了女兒。都是女兒不好，是女兒不懂事，才讓母親為了女兒如此奔波勞累。”
宋氏笑得溫柔：“你呀，就是太懂事了。你姨娘都在吩咐我，要好好照顧你，不要讓你受委屈了。聽說那位蘇晚雪的名聲，可是差得很。在蓉城的時候，那大伯而二伯一家，都要受她的拿捏呢。甚至是還逼死了大伯母和大堂姐，手段厲害著呢。”
孫娉婷不可思議的道：“這麼厲害的嗎？”
“可不是嘛。”
宋氏心有餘季的道：“你姨娘的身份，你也是知道的。那可是皇貴妃，她那邊傳出來的訊息，還能是假的。不然，母親至於快馬加鞭的趕回來嘛。還將你弟弟扔在了半路上。”
孫娉婷心頭震驚，表面上卻是一副撒嬌的模樣：“就知道，母親是最心疼娉婷的了。請母親相信，娉婷一定會好好孝順母親的。”
“好了好了。你倒是說說看看，你是為什麼發脾氣。母親在外頭就聽見你在發脾氣了。怎麼，誰欺負你了。那蘇晚雪還沒入府，就已經如此囂張了嗎？”
孫娉婷一句話都沒有說，宋氏就已經將所有的罪名都安裝在了蘇晚雪的身上了。
孫娉婷長嘆了口氣，將曦園的事情說了，苦澀道：“母親，是不是覺得很諷刺。我們母女倆這麼十幾年在祖父跟前盡孝，還不如那面都沒露一次的蘇晚雪。母親剛回來，還沒去曦園看過呢。曦園被修整得，無比的金碧輝煌。比祖母的花蘿苑，還要奢靡呢。也不看她一個蓉城出來的土雞，配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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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氏柳眉倒豎：“相爺果真如此偏心？”
“可不是偏心呢。簡直是偏心透了。”
孫娉婷憤憤不平的大聲道：“不管是承諾，那曦園，永遠都會給蘇晚雪留著。而且，還為了蘇晚雪苦心籌謀呢。母親你猜猜看，祖母今兒，是在哪裡用膳的？”
“這麼熱的天，你祖母肯定是在花蘿……”
宋氏的話還沒說完，就不可思議的看著孫娉婷：“該不會是，你祖父留她在前廳用膳了？”
孫娉婷拖長了聲音的道：“蘇晚雪都要回來了，哪裡還有什麼不可能的呢。”
彭！
宋氏是個暴脾氣，瞬間拍桉而起：“相爺這不是偏心了吧，相爺這是沒心吧。為了那蘇晚雪，相爺做到這一步了嗎？可真是，隔代親啊。”
孫娉婷委委屈屈的道：“母親快別說了，女兒都要委屈死了。哪裡來的隔代親啊。女兒怎麼一點都沒感覺到呢。”
宋氏冷哼道：“入府就入府，其實我也沒什麼。雖說孫曦當初已經被逐出家門了。可在孫曦死了之後，相爺又把她的名字，加在了家譜上面。那蘇晚雪，父母雙亡之後，來投靠有權有勢的外祖父，也是可以理解的。可若是要反客為主，要將我的寶貝女兒踩在腳下，那我肯定不會允許的。女兒你放心吧。母親在入城的時候，聽見了一件大事情。你知道了，一定會開心的。那蘇晚雪來了，雖說是糟心。可也是有好處的。咱們先給這好處佔到手，再去處理那糟心事，你覺得呢？”
孫娉婷瞬間就興奮了起來：“母親這樣說，可是姨娘又有什麼好消息傳出來了。”
宋氏笑道：“哪兒能呢？母親擔心你，回來就來看你了，還沒來得及請旨入宮呢。再說了，飛鴿傳書，也說不了多少事情的。蘇晚雪的事情，我還需要入宮去，好好的和你姨娘商量商量呢。所以，你不要著急。且按捺著。母親告訴你，那蘇晚雪來了之後，你非但不能和她鬧彆扭，還要對她好。特別特別好的那種。”
孫娉婷扭了扭身體，臉色難看到了極致：“母親，你是瘋了吧。竟然要我去討好一個鄉下丫頭。她何德何能啊。母親我不要，我才不要受這樣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