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氏說完，眼前的周嬤嬤也沒有要走的意思。
宋氏心頭就更加著急了，尤其是抬頭看著周嬤嬤那不苟言笑的模樣，心頭就更煩躁了。
尷尬低聲道：“嬤嬤，您看，我這一身風塵僕僕，也不方便去見母親。嬤嬤就容我一刻鍾的時間。一刻鍾，我一定梳洗乾淨了，去給母親請安。”
周嬤嬤澹澹的道：“二奶奶孝順，我們郡主怎麼會不知道呢。我們郡主從來都不是會刁難晚輩的那種長輩。知道二奶奶未洗風塵，已經吩咐花蘿苑為二奶奶準備好了。”
宋氏眉頭緊皺。
雲氏強勢，她這些年也很是有領教。
不過對方是自己的婆母，這表面上，也是挑不出什麼錯處來。
宋氏也只能強忍了。
不過今兒這個事情，事關孫娉婷，宋氏是真的很需要時間去做的。
卻又沒辦法告訴周嬤嬤要去處理什麼。
只能先妥協，笑道：“多謝母親心疼兒媳。兒媳心裡感激不盡。還請嬤嬤先行一步，兒媳回去拿換洗的衣裳，馬上就跟著過去。”
宋氏在心裡盤算著，依著自己的武功，全力以赴，也就和普通人走路差不多的時間。
也不存在什麼耽誤不耽誤。
只是要將周嬤嬤甩開，離開她眼皮子下面一會兒罷了。
宋氏覺得自己的要求一點都不過分。
可週嬤嬤依舊是一副十分古板的樣子，沉聲道：“二奶奶放心吧，我們郡主做事情是最妥帖的了。奴婢來請二奶奶的時候，就有人去了二奶奶那邊，取二奶奶的衣物首飾了。奴婢並沒想到二奶奶會先來探望大小姐，找二奶奶，還花費了一些功夫。想必另一撥人，已經拿著衣服回去了。二奶奶只管去花蘿苑。”
宋氏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
平日裡覺得雲氏這面面俱到真是讓人十分感動。
可這關鍵時候，真的很不喜歡這種被全方位監視的感覺。
宋氏認命低聲道：“多謝母親替兒媳考慮周全。是兒媳不孝，沒有先去探望母親。”
周嬤嬤澹澹的道：“二奶奶想太多了。二奶奶舐犢情深，我們郡主也深感欣慰。我們郡主之所以著急，確實是有大事情，需要勞煩二奶奶。如今三奶奶在莊子上養胎，沒辦法操勞府裡的事情。府裡如今又有了大事情，二奶奶能夠在這個時候趕回來，足以見得二奶奶願意為我們郡主分憂的孝心。郡主心裡明鏡兒似的。高興得很呢。我們花蘿苑的香湯，便是從前的姑奶奶，也是誇好的。二奶奶去了，就知道了，這是郡主心疼二奶奶呢。”
宋氏在心裡嘆了口氣。
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也只能認命了。
周氏說的也是不錯的。
花蘿苑的香湯，那也不是隨便什麼人想要，就可以有的。
只是，夫人雖說對晚輩們向來都是一副面子上過得去的樣子。
現如今突然對自己這樣……
宋氏心頭浮現出幾分不安。
總覺得，這香湯之後，藏著更大的陰謀。
這步子不由得就慢了一些。
周嬤嬤上了幾分年紀，走路原本就不快。
宋氏今兒竟然比周嬤嬤還要慢了。
周嬤嬤皺眉，吩咐身邊的人：“來人，抬軟轎來。”
宋氏大吃一驚：“嬤嬤，我們是要去接人嗎？我這一身，怕是會失了相府的顏面。”
周嬤嬤對著宋氏欠身道：“回二奶奶的話，奴婢不是要去接人。奴婢是瞧著二奶奶疲倦得很。生怕二奶奶走過去花蘿苑會累著。就讓人軟轎來，也免得二奶奶累著了。”
宋氏心裡恨得咬牙切齒。
這個老貨，真的是，最會打著為你好的旗號，說那些誅心的話。
有了這個插曲，宋氏也不敢有其他的心思了。
她心裡很清楚的知道。
周氏是從王府裡走出來的，心機手段，遠比自己高明太多。
加上她這一生，所有的時間和精力，都貢獻給了雲氏，學的就是這些管理後院的本事。
宋氏只覺得，自己也不是笨人，可若是當真說和周氏比較，那可還真的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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認命的去了花蘿苑，想著等會兒就趁著沐浴的時間，偷偷熘出去。
反正她武功高，也不會有什麼破綻。
只是這花蘿苑，距離金玉樓，要遠一些。
可是自己這一身風塵，沐浴時間稍微長一點，那也是正常的。
和雲氏婆媳見面，照例母慈子孝了一番，雲氏就轉到正題了：“原本呢，你才回來。應該讓你好好休息才是的。可眼下，確實是有一件要緊事情需要和你商量。所以就請你來花蘿苑了。還希望你不要覺得我這個做婆母的唐突才好。”
宋氏強撐著笑容：“母親這是說哪裡話呢？母親賜浴香湯，這可是兒媳的福氣呢。兒媳在路上，就惦記著母親花蘿苑的香湯呢。沒想到這剛回來呢，母親就準備上了。由此可見，母親的心裡，很是心疼兒媳呢。”
雲氏含笑道：“你能這樣想，那也不枉費我心疼你一場。這樣吧，時間很緊，我已經讓人在浴房那邊安置了屏風。你一邊沐浴，我一邊和你說事情。也免得耽誤了時辰，讓相爺不高興。你說呢？”
宋氏的心頭一陣抽抽。
這是什麼事兒啊。
這是專門，專門和自己作對的吧？
看著雲氏那期待的面容，以及寬和的態度，宋氏真的都覺得，若是都這樣了，自己還拒絕了，那自己真的是，太過於不識好歹了。
深深吸了一口氣，心頭默默的唸叨著：兒孫自有兒孫福，兒孫自有兒孫福。
孫娉婷那邊的事情，自己這邊是無能為力了。
只希望，孫娉婷能自己懂事一點吧。
宋氏心裡清楚得很。
這二房和三房，為了夫人手裡的管家權，已經爭了這麼十幾年了。
現如今，三房不在府裡，對於她來說，是最有利的時候。
否則，她也不至於為了區區一個蘇晚雪，就這樣急吼吼的趕回來了。
畢竟這些年的相府，在雲氏的打理下，是十分的風平浪靜，根本就沒有任何波瀾。
就算是有人想要攪事情，那也是沒機會的。
所以，不管是二房還是三房，都沒有那個本事，提前一步，將管家權拿到手。
蘇晚雪入府，已經是這幾年發生的最大的事情了。
相爺對蘇晚雪的重視，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
尤其是在知道相爺竟然開了自己的私庫，貼補曦園的時候，宋氏都覺得自己這一路風塵僕僕，實在是太值得了。
只是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孫娉婷了。
蘇晚雪入府，即將成為相府的小姐，成為這京城裡的新貴，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
孫娉婷若不能平常心，選擇直接梗著脖子去和蘇晚雪硬碰硬，那最終吃虧的人，肯定是孫娉婷。
宋氏現在也沒想要去給孫娉婷收拾殘局。
只想著，若是自己掌控了中饋，只怕對孫娉婷的幫助還要大一些。
再說了，宋氏也不只是孫娉婷一個女兒，她可是還有個兒子呢。
金玉樓的孫娉婷還不知道自己已經快要淪為棄子了，看著那邊做事情心不在焉的翠兒，臉色陰沉。我
哐啷！
在又一個雙耳花瓶被翠兒打碎的時候，孫娉婷瞬間怒了：“翠兒！”
翠兒噗通跪在地上，瑟瑟發抖：“奴婢知道錯了，奴婢以後再也不敢了。求小姐恕罪。”
孫娉婷目光灼灼的盯著翠兒，冷笑嘲諷道：“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情。能讓你害怕成現在這樣？”
翠兒低著頭，身體抖得更厲害了：“沒……沒有什麼事情。”
“是嗎？”
孫娉婷居高臨下的看著翠兒，手裡摩挲著一個茶杯，拖長了聲音的道：“翠兒，你跟在我身邊多長時間了？”
翠兒愣住了，半晌才低聲道：“奴婢記不清楚了。打奴婢記得事情開始，就是小姐的奴婢。”
“是啊，時間長得都記不清楚了。咱們也可以說是一起長大的。對於你，我是再瞭解不過的了。你是什麼樣的人，你做了什麼事情，會有什麼樣的反應。你覺得，我是看不出來嗎？”
孫娉婷的手掌，恨恨的拍在桌面上，目光灼灼的看著翠兒，寒聲道：“是你覺得你很聰明，還是覺得我很愚蠢？”
翠兒渾身瑟瑟發抖：“小姐明鑑，奴婢不敢啊。奴婢是真的不敢啊。”
“不敢，呵呵，我看你可是敢得很。直接說吧，方才我母親帶你出去，都問了你什麼，而你，都出賣了我什麼？”
孫娉婷語氣十分平靜，說出來的話確實讓翠兒靈魂都在顫抖。
一時間停止了思考。
在想自己什麼時候露出破綻的。
孫娉婷冷笑道：“不說是嗎？你信不信，我直接去問我母親，她會告訴我的。你很清楚，你自己坦白，從你的嘴裡聽見真相。和我去問別人，從別人的嘴裡聽見真相。那是兩回事情。你想清楚。”
翠兒直接哭了出來，哽咽道：“小姐，奴婢……奴婢……”
翠兒心頭在哀嚎：奴婢真的是太難了。
小姐惹不起，二奶奶也惹不起。
這城門失火，池魚遭殃，是真的啊。
孫娉婷失去了耐心，起身抬腳就要去找宋氏問個清楚。
翠兒徹底慌了，飛快的伸手抱住了孫娉婷的腿：“小姐息怒，小姐止步，奴婢這就說。”
翠兒這個時候也顧不上許多了。
橫豎都是死，那還不如為自己搏一把。
看著翠兒滾筒倒豆子一樣的將來龍去脈都說了一遍，孫娉婷的臉色才好了一些，做出幾分和顏悅色的樣子，伸手將翠兒的下巴勾了起來：“就這些嗎？依著你二奶奶那脾性，只怕只是這些吧？”
翠兒淚流滿面：“小姐明鑑，真的就這些了。一字不差，就只有這些了。奴婢勸二奶奶了，讓二奶奶相信小姐。是二奶奶，非要讓奴婢給小姐的煙霞錦掉包。奴婢自然是不肯的。”
翠兒一面說，一面就絞盡腦汁，生怕孫娉婷一不滿意，直接就給自己打死了，那才是冤枉得很。
孫娉婷歪著頭，笑道：“嗯，虧得你不肯。否則，我的計劃，還不能成功呢。所以，從這個角度上來說，你也不算是背叛我了。”
翠兒飛快的磕頭：“多謝大小姐大人大量，奴婢一定忠心耿耿，盡心盡力的伺候大小姐。”
孫娉婷笑道：“你起來吧。這件事情，還沒完。我母親的脾性，我瞭解。她武功那麼高。若是想要潛入我這金玉樓做點什麼，也是輕而易舉。我好不容易要算計一個人，不可能讓她就這樣毀了。”
翠兒是個記吃不記打的人。
瞧著孫娉婷就這樣原諒了自己，一時間覺得，孫娉婷的眼睛裡和心裡，還是有自己的地位的。
一時間就膨脹了，試探低聲道：“其實小姐，二奶奶的想法，也沒有什麼錯。小姐也是可以考慮的。”
“不可能。”
孫娉婷眼神越發的狠了：“母親年紀大了，骨頭和嵴梁也軟了許多了。對人下跪，磕頭，也是常事了。可我不行，我還風華正茂。不可能第一時間就選擇低頭的。蘇晚雪想要讓我低頭，那也不是沒可能的。拿出本事來。我孫娉婷雖說是驕傲，卻也是知分寸，懂進退的人。”
孫娉婷很清楚自己的脾性，必須要先聲奪人。
若是不戰鬥，直接就認輸了，那麼在氣勢上，這輩子都不可能贏得過蘇晚雪了。
不管是內在還是外在，都逼著孫娉婷去硬剛！
前些日子，京城中有頭有臉的小姐妹聚會，孫娉婷就被上了不少的眼藥，這會子，哪裡還有理智。
一門心思全都是四個字：不服來戰！
翠兒瞧著孫娉婷這樣子，也不知道說什麼才好了。
深深吸了一口氣，試探道：“小姐那麼肯定二奶奶肯定會來做什麼。那麼，我們要不要提前做一些安排和準備？”
孫娉婷笑道：“你能這樣想，我心裡還是很欣慰的。起碼可以證明，你的心裡，確實是有我這個主子的。”
翠兒松了口氣。
心裡想著，這一關，總算是平穩的渡過了。
只要孫娉婷能夠將這件事情揭過去，那就代表自己安全了。
只是，看著孫娉婷的笑容，翠兒的內心十分的不安全，總覺得，似乎是有什麼不可能完成的任務要降臨到自己身上了。
果然，孫娉婷笑道：“為了證明你對我的忠心，也為了證明我對你的重視和不計前嫌。你去把煙霞錦的盒子拿過來。”
翠兒心頭咯噔一聲，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嘴唇哆嗦著，認命的爬起來，機械的朝著孫娉婷的房間走去。
內心無比悲涼。
這才是開始。
表小姐還沒入府。
這邊就已經是風聲鶴唳，草木皆兵了。
等表小姐來了……
那還不知道要成為什麼樣子呢。
翠兒長長的嘆了口氣，在心裡祈禱著：若有來生，自己哪怕是去種地，去要飯，去當小偷，也絕對不要做個伺候人的下人了。
這種小命被人反覆拿捏的感覺，真是太崩潰了。
很快，翠兒就將煙霞錦盒子放在了孫娉婷面前。
孫娉婷一臉平靜的看著翠兒：“開啟。”
“啊？”
“叫你開啟，看看裡面的東西，被我母親掉包了沒有。”
“不……不會吧。沒這麼快吧。”
翠兒心頭一陣慌亂，只求二奶奶剛回來，忙的飛起，根本就顧不上這邊。
若是這會子就被掉包了，翠兒只覺得自己的小命休矣。
戰戰兢兢的開啟，透過一條縫隙，看見裡面流光溢彩的粉色，翠兒的心就回到了肚子裡：還在，還在。
神色中帶了幾分喜悅的掀開了盒子，笑道：“小姐，還在呢。夫人沒來得及掉包。”
孫娉婷點頭笑道：“算你運氣好，也算我運氣好。這樣，翠兒。接下來，你就盯著這個盒子。千萬不要讓我母親給掉包了。明白？”
翠兒目瞪口呆，不可思議的看著孫娉婷，嘴唇哆嗦著：“小姐……奴婢……奴婢頂不住二奶奶。二奶奶一巴掌就可以拍死奴婢。”
孫娉婷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冷笑道：“我一巴掌是拍不死你。可我若是多幾巴掌，你也會死的。”
翠兒渾身顫抖，就要跪下去。
孫娉婷一臉煩躁的道：“行了，讓你去做，你就去做。我讓你看著，也不是說，要你豁出去命的去阻攔。她若果真來了，你就高聲呼喊，讓我知道。我來對付她，明白？我只是不想，平白的給人家送禮物。這樣說，你知道了嗎？”
翠兒恍然大悟：“小姐的意思是說。若奴婢沒辦法阻攔二奶奶，一定要將二奶奶掉包的東西拿出來。咱們就不送這個見面禮了。不白送東西給表小姐。”
孫娉婷的氣勢上弱了幾分，苦笑道：“是啊，也只能這樣了吧。有什麼辦法，有一個如此拉垮的母親，我能怎麼辦。只希望，我母親能夠懂事一點。不要來破壞我好不容易才打算好的計劃。”
這宋氏母女倆，都在期盼對方可以懂事一點的時候。
蘇晚雪已經入宮，等在了養心殿。
將宮外那些因為她的到來，因為文運昌隆的令牌重現引起的騷亂，全部隔絕在了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