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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父與子(中)

蜿蜒綿長的盤龍大山遼闊無比,駐足山外向內窺視,霧氣濛濛,難知陰晴所為,挑動著世人的好奇心,如同魔音般在誘惑著外來者入內,去探尋這片未知世界的奧秘,然而無論內心的騷動如何強烈,都無人膽敢踏入這片山林。

其原因便在於那無時無刻傳出的獸吼禽鳴之聲,那些都是地獄修羅的惡吼之聲,聽到這些之後,再大膽的人也不禁打起哆嗦,收起那份好奇的心情,更不必說是現在這時候,浩劫降臨,萬物凋零,人跡無蹤!

隨著世人踏入這片禁地的那一刻,一切的結局便已經決定了,殺戮已不可避免,先是人殺獸,後是獸殺人,最後變成了這般浩劫,整座盤龍山都成了一座血山,而殺戮卻還未停止,一切都仍在繼續。

“吼!”沖天的怒吼聲仍在盤龍山的各處響起,匆忙奔逃的獸群在山林中穿梭不止,捲起了陣陣的塵土,在山林的上方不住飄揚,為天空繪上刺眼的色調,向著各處不斷傳蕩著,擊碎僅有的幾分平靜,似是在宣佈末世的到來。

那是盤龍山中的猛獸群,昔日的它們如同帝王般盤踞著這座大山,無情地抹殺著任何敢於挑釁它們的生靈,但是如今,在浩劫已經到來的如今,它們也已放棄了昔日的高傲,如同昔日的獵物一般奔逃著,只為了活下去。

然而這並不丟人,因為在它們之前,比它們更為強大的妖獸群都已經倒下了,都已經逃走了,出現的威脅不是它們所能夠應付的層次,面對它時,它們能夠做的只有逃走,這也是它們僅能做的事情。

在它們的身後,層層疊疊的屍首已經堆積如山,佔滿了山林間的空隙,鮮紅的血水已浸溼了大地,它們奔過時,地上的血水四濺,泥濘四濺,血腥的氣味在天地周飄蕩,萬事萬物似乎已到了最後的地步,被毀滅掉似乎已是時間問題。

“吼!”但是就在眾多的獸潮向外奔湧之時,正有三股極為可怕的氣息在向內,內著相反的方向奔去,攜帶著毀天滅地的威勢,向著那個令所有生靈膽怯的地方奔去,低沉的吼叫聲在不斷傳播,在不斷碰撞,也是在為那個未知的生靈挑釁。

這正是三頭怪蛟等三頭絕世妖獸,自聽到小白的吼叫聲後,它們便已開始向內奔跑,只要能夠吞噬掉這初生的頂尖妖獸,它們的實力定然可以再上一層樓,甚至一度可以成為盤龍山中最為強大的霸主,這是它們一直的夢想,可以為之付出一切。

其實以它們的速度,這點距離它們片刻就可到達,但是在它們貪心籠罩的同時,它們還在畏懼著那個可怕的未知生靈,在它強橫的氣息中,它們嗅到了危險的味道,雖然萬分心急,速度卻始終沒有提升上去,都在磨蹭。

雖然速度顯得無比緩慢,但它們身上的氣息卻始終不曾減弱,相反隨著不斷靠近那個一切的核心地帶,它們身上的氣息在不斷增強,它們已經做好了準備,在看到那個可怕的對手時,它們就將發出致命的攻擊,徹底地扼殺掉他。

“嗖!”而在相反的方向,同樣有著兩條黑色的影子,在向著紫謝草原的方向急奔,不同於三頭怪蛟等三者,他們的身上並無強橫的氣息,在悄無聲息地靠近著,懷著不同的目的,對著相同的目標。

但是任由四方的動靜如何變化,在紫謝草原上,這個整個盤龍浩劫如今的核心地帶,一切的發展卻仍舊在依著不可思議的軌跡進行著,根本不受外界的干預,似乎根本不屬於這個世界,唯有那呼嘯的山風在證明著一切的相同。

此刻,紫謝草原上已是一片沉寂,雖在這裡尚且站立著的人數並不少,但他們的神經都被那紫謝草原上駭人的一幕驚呆了,根本無法發出而別的聲音,唯有不斷呼嘯的山風中響起的心跳聲在訴說著他們的心聲,他們的擔憂。

“師傅,請聽我一言!”紫謝草原的當中,那片已被鮮紅的血水染紅的草地上,一個瘦弱的少年正跪在地上,赤著胸膛擋在奄奄一息的白色生靈面前,大聲吶喊道,任由胸前傷口不斷冒血,根本絲毫不懼,眼中有著絕對的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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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讓不讓?”但是,面前怒髮衝冠的獵人已被絕對的怒火燃燒了理智,根本不曾有心情傾聽少年的心聲,即便他是自己最為喜愛的弟子,他暴露地持著終於掙脫束縛的獵叉頂著少年的胸膛,滿目兇光地大吼道。

“師傅若不聽阿虯的話,阿虯絕不會讓開!”他的怒火並未嚇倒面前的弟子,雖然他的獵叉已經刺入了弟子的身體,但是他的心似乎也因此得到了磨練,昔日的童稚已化為了今日的桀驁,今日的堅決。

“說!”雖然那來自骨髓深處的仇恨無比熾烈,但是當少年真的已生命為代價阻攔了他的時候,強橫的獵人最終還是猶豫了,他強忍著震怒的情緒,握著手中的鋼叉,紅著眼睛向少年吼叫道,這是他僅有的最後理智。

“師傅,以前殺死師孃師兄的那群惡狼都已被你殺死,阿虯認為此仇應該已經瞭解,遷怒於小白……”眼見面前震怒的金大山終於肯聽自己說話了,金虯心中暗松了一口氣,向著金大山說道,他要用自己的力量解開師傅的心結。

“放屁!你認為老子是非不分?難道這畜生就不是狼?你師孃師兄的慘死,你都忘了不成?……”但是他還是輕估了金大山的仇恨之心,他的話才說了一半,金大山的暴喝聲便已經傳了過來,如同瘋獸一般。

“難道不是麼?可是它殺死了師孃師兄?沒有!它的母親死於我之手,我答應過它的母親要照顧它,難道不應該做到?師傅,這是盤龍山中最基本的規矩,這是你曾告訴過我的事情,難道你都忘了?還是你已被那曾經的仇恨衝昏了頭,不行再遵守這些!……”但他的怒吼聲並沒有嚇退金虯,他以更為大聲吼叫道,針鋒相對與金大山較勁。

這一番話說出之後,四周立刻陷入了鴉雀無聲的境地,周圍所有人都瞠目結舌地看著金虯,先前發生的事情已經足夠有震撼力,但和金虯的這些話相比,還是顯得微不足道,一路走來他們都已經明白金大山的脾氣,和他說話都要加著小心,更何況是這樣當面呵斥他,金大山非發狂不可,一切將都無法再收拾。

“哈哈哈……”便在四周諸人心中萬分緊張之時,場中的獵人已經有了反應,他並未如他們所預料的那樣暴跳如雷,而是在仰天狂笑起來,似乎是已經瘋癲了,笑得四周人心中發寒,便連少年眼中堅定的目光也有了幾分動搖。

因為他看到了,在獵人對天狂笑的同時,正有著兩滴渾濁的淚水在從他的眼角滑落,打溼在地上,這是自己師傅的心傷,似乎也是師傅對自己的失望,當他流下這些時,似乎已經做好了要斬斷這份難得的情感的打算,因為他已經真的傷心了。

“這麼說,你是護定這個小畜生了!”最終,獵人停止了狂笑聲,緊隨而來的並非是無比震怒的吼叫,而是極為平常談話,這一刻,獵人眼中的怒火似乎都已熄滅了,他看著面前的少年問道,似乎是在和一個陌生人說話。

“嗯!”雖然知道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候,他可能會失去很多東西,那些他最不願意放手的東西,但是當面前的獵人問出這個問題時,他還是堅定地點了點頭,因為這裡面有著他的承諾,有著他即將踏出的道路。

“好!很好!有種!不愧是老子教出來的……”獵人的臉上再次現出了笑容,但是卻笑得是那麼勉強,果然還沒等少年緩上一口氣,他的咆哮聲便已接踵而至了,“但是今天老子一定要殺了這個小畜生,有我沒它,有它沒我,你要想救它就殺了我!”

金大山在大聲呼嚎道,金虯所說的那些道理他都懂,但那些深入骨髓的仇恨絕對不會因此而熄滅,他一定要殺了小白,但是有金虯在此,他根本無法得手,所以他要金虯在他與小白之間做出選擇。

此刻的盤龍山已經獸吼禽鳴之聲不斷,紫謝草原上雖無獸群奔走,但也被這噪雜之音攪動了乾坤,處處可聞惡獸的咆哮之聲,令人膽戰心驚,與之相比,金大山的聲音顯得是渺小,但他的話剛說出口,所有人便都聽見了,瞬間整個世界似乎都安靜了下來,只剩下他的聲音在天地間迴盪。

“血狼……”四周諸多獵人被驚得目瞪口呆,傻愣愣站在原地,看著場中的金大山,似乎還不敢相信面前的一切都是真實的,想不到一向以義氣著稱的血狼金大山為了復仇竟會用自己的性命去威脅自己的徒弟。

“在我和它之間,你只能選擇一個,要麼殺了我,要麼殺了它!”而就在他們走神的這片刻功夫,金大山已經開始行動了,他不再理會金虯,直接揮舞著獵叉向小白打去,將整個後背留給了金虯,他已經做出了自己的選擇,不能復仇那就身死。

“師傅……”四周諸多的人雖然震驚,但還算無事,此刻場中最為難熬的人是金虯,他的本意是想解開金大山與狼族之間的仇怨,但不想事情卻成了這幅模樣,現在金大山竟要他在自己和小白之間做出選擇,這個選擇是何等為難。

金大山待他如同親子,將一身的本領都教給他,給予了他走進山林的力量,對他恩重如山,他縱然是禽獸,也不會忘此大恩大德,本想在獲得力量之後,好好報答金大山,又怎忍心對金大山下手?

而小白,這個似乎與他自前世就已經結下溯源的生靈,它並沒有做錯什麼,又為什麼要死在此處?更何況他還在小白母親死去之前,親口答應過它要好好照顧小白,又怎麼忍心看著它成為金大山復仇的犧牲品?

但是任由他如何為難,上蒼似乎都不曾對他有著半點的憐憫之情,隨著金大山的不斷靠近,滴血的獵叉已經向著小白伸去,生死已是瞬息一刻,留給他去思考的時間已經微乎其微,他必須做出屬於自己的決定。

“啪!”最後,他終於做出了自己的決定,在千鈞一髮之際,伸手握住了那柄滴血的獵叉,頓時整個紫謝草原上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來,因為這樣的舉動已表明了他的態度,他將要做的事情似乎已經註定了。

“可惡!”隱約中已經有幾聲憤怒的咆哮聲響起,已經有人衝了過來,他攔住了獵叉便代表他選擇了小白,將親手斬殺對他恩重如山的金大山,而這樣的忘恩負義之舉是獵人們所絕對無法容忍的。

“小白,願不願意和我一起去死?”但是,他們方才起步便又停了下來,因為他們看清了場中的情形,也聽清了少年接下來的話,他是用手接下了憤怒的金大山的獵叉,但他並沒有去攻擊金大山,而是低著頭詢問倒在地上的小白。

“嗚嗚……”小白乃是雪域兇狼,乃是頂尖妖獸,懂得他所說話的意思,親熱地蹭了蹭他的褲腿,表示同意。對它而言,金虯是它唯一的親人,它願跟隨金虯前往任何地方,哪怕是死亡。

“哈哈……師傅下手吧!連它帶我殺了吧!”見狀,金虯臉上的笑容更盛,他鬆開了握著獵叉的手,將自己的胸膛裸露在了叉尖前,這便是他的決定,他不能斬殺金大山,也不能看著小白去死,但他卻可以陪著它去死。

山風呼嘯聲中,整個紫謝草原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之中,四周的獵人們驚呆了,正要過來幫忙的獵人也驚呆了,甚至連同揮舞著獵叉的金大山也呆了,他們不曾想到少年最後的決定竟然是這樣的,這出乎了他們所有人的意料。(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