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足之鷹
——祭青春年少
昨夜我又做夢了，
再度夢迴那處遍佈荊棘、荒涼的土地，
那處只有朔風與烈陽的懸崖峭壁。
我獨自蜷縮在高入藍天的陋巢裡，
望著空曠無涯的世界悲啼。
這裡曾經是我依戀不捨的港灣，
在這裡有著母親寬厚的翅膀呵護，
有相互簇擁的兄弟嬉戲，
更有著優雅的白天鵝在天空戲舞，
那都是我曾經的深愛！
但是，不知自何時起，一切都變了！
曾經與我簇擁的兄弟都飛離了巢穴，
曾經我愛的天鵝不在來此，
就連母親也許久不曾歸來，
這裡只剩下了還在駐足不前的我。
曾經的我比任何人都渴望飛翔，
雙翅一展，瞬間飛掠九天十地，
看著地上的芸芸眾生仰望自己，
那是何等暢快！
為此，我常常在夢中笑醒。
但是不能了！再也不能了！
因為命運的詛咒已經開始，
因為噩夢已經降臨，
當我展翅翱翔那一刻的到來，
也便是死亡降臨那一刻的開始，
因為我是一隻沒有雙足的雛鷹。
一生只能飛翔一次，
而後便是永恆的湮滅！
因為畏懼，所以我從來不曾去飛！
因為畏懼，所以我只敢躲在這裡殘喘！
因為畏懼，所以我只能選擇等待母親的歸來！
但是，不知自何時起，母親已不再歸來。
沒有食物的日子裡，我只能喙啄天水為生，
一天天虛弱下去，一天天消沉下去，
甚至連這雙曾引以為傲的鷹眼也迷茫了，
曾可洞察秋毫的視野，此刻卻連自己的翎羽也數不清。
“喳！這是什麼怪物？好可怕啊！”
終於，最為黑暗的日子到來了。
那一日，兩隻燕雀來到我的身邊，
看著奄奄一息的我發出了驚呼。
“這不是怪物！只不過是個廢物罷了！”
刺入靈魂的話語傳了過來，
那是另一只燕雀的回應，
露骨的譏諷響徹了整個世界。
“不！我不是廢物！我是雄鷹！”
我掙扎著睜開了雙眼，向著它們怒吼，
閃動雙翅，想要驅逐它們，
但是，不想卻連它們的羽毛都不曾碰到，
自己卻因為用力過猛而跌倒在巢裡。
“哈哈！笑死我了，還說不是廢物？鷹哪有這個樣子的？”
它們笑得前仰後合，似乎聽到了最為荒謬的笑話，
一前一後落在了我的雙翼上，拔去我的翅羽，
根本不在意我會反抗，因為在它們眼中我就是廢物。
頓時，徹骨的痛楚傳遍我的全身，
羽翼被拔除的痛苦雖然強烈，但卻無法與內心的那一份屈辱相提並論。
我是一隻鷹！一隻翱翔九天之上的鷹！
現在竟然被弱小的燕雀譏笑凌辱……
“喳！”沸騰的血液在我的體內澎湃，
前所未有的屈辱充斥著我的靈魂，
我感覺身上的每一根骨頭都在顫動。
雖知反抗已經沒有作用，但我還是奮力怒吼張開雙翼，
因為我是一隻鷹，還有著那份殘存的高傲。
“瘋子！你這個瘋子……”
那一刻，世界忽然出奇的安靜，
不知為何已經迷濛了許久的眼睛忽然明亮了起來，
眼前的世界再度變得清晰起來，
甚至連那兩隻飛快逃竄燕雀臉上的神情也看得一清二楚，
生平第一次，我感覺到無比的暢快。
我想仰天長嘯，卻在下一刻忽然失去了意識。
當我再度醒來的時候，
先前的燕雀早已不知所蹤，
可能是我趕走了它們，也可能是它們自己走了，
是真還是夢，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因為，我感覺到世界正在離自己遠去，
雖然，眼前的一切前所未有的清晰，
但是，我明白我變得更為虛弱了，
我的時間不多了，我不能再去等待了，
因為，我還有遺憾，還有一件生來要做的事。
我掙扎著揮動翅膀，扇動起來！
我不是嘰嘰自語的鳥雀，
也不是優雅自賞的天鵝。
我是一隻鷹！
鷹的生命就應該燃燒在長空之中，
即便前方迎接我的是死亡，那又有什麼關係？
因為，天空才是我所嚮往的世界！
這一刻，我在生命與尊嚴間做出了選擇。
沒有了翎羽的保護，裸露在寒風之中的雙翼痛徹心扉，
而沒有了母親的哺育，裸露在天地之中的我更顯的脆弱，
伴隨著雙翅的不斷揮舞，我的身體在不住作響，
似乎隨時都可能散架，但我卻不曾停頓過片刻，
內心深處只記得我是一隻鷹！我要飛！
即使為之死去，我也決不放棄！
這一刻，上蒼似乎也看到了我的掙扎，似乎也要考驗我的決心。
雙翅舞動那一刻的開始，天空驀然陰沉了下來，
凜冽的寒風在天地間肆虐，將我本已羸弱的身軀吹得搖搖欲墜；
傾盆而下的磅礴之雨，更是將我淋得溼透，刺骨的嚴寒籠罩全
身；
黑夜之中威懾萬物的雷電在咆哮，轟擊著我脆弱的靈魂，似乎要將它碾碎一般……
而我自始至終不曾放棄，倒下一次那便站起一次，
揮舞的雙翅不斷指向天空，因為我是鷹！
我已經做出自己的選擇，就絕對不會後悔！
“來吧！雷電，鍛造我的靈魂！來吧！風雨，錘鍊我的身軀！”
我在風雨之中，如同一個瘋子一般向著上蒼大吼，
一次次倒下，一次次站起，一點點變強。
終於！當天邊再度投射出亮光的時候，世界安靜了。
肆虐了一夜的風雨雷電消失了，明媚的天光照耀了大地，
而我也已足夠強壯，翼下的風流已經足以托起我的身軀，
雙翅一展，我便已經進入了藍天的懷抱！
那一刻，我的心中無比暢快，
縱情揮舞著雙翼，感受風馳電掣的美好，
飛過了田野，掠過了海面，扶搖而上衝破了重重雲霧，
看著下方已經渺小的萬物，向著太陽的方向展翅而去……
許久，許久以後，萬里無雲的蒼穹之上響起了一聲歡快的鳴叫，
聲音之大，響徹了整個世界，傳到了下方的芸芸眾生耳畔。
不知何時起，白雲碧空之上，多了一個微弱的黑點，
如同流星一般滑落，綻放著最後的光芒。
“爺爺！看！又一隻驚弓之鳥，我們有晚飯了！”
在一處草原的盡頭，有一對打獵為生的祖孫發現了那個黑點，
小孫子極為興奮地向著身旁的老人大聲喊道。
“不！孩子！那不是鳥，那是一隻驕傲的雄鷹！”
老人望著黑點不住下落的方向說道，聲音中滿是沉重。
“是麼？”小孫子並不相信，
兩人當即縱馬向著黑點落下的方向逐去，
終於趕在黑點落地之時趕到了當場，
終於看到了那具自天而墜的殘缺軀體，
一身血肉模糊的軀體，處處白骨森森，
但那一雙早已無羽的翅膀，卻始終如峰般指向天空。
“爺爺，真得是鷹啊！”小孫子大聲叫道，
和身邊的爺爺一起脫下帽子，向眼前的軀體致敬。
因為只有鷹可以無畏死亡，翱翔於藍天之上。
世界再度變得模糊起來，我的靈魂隨著天空中一片黑羽飄蕩，
我再也聽不到後面的話，但卻已經露出滿意的笑容，
因為我已經飛過了，再也沒有了任何的遺憾！
藍天碧空之上，黑色的羽毛越飄越遠，遠方的世界再度響起鷹鳴……
（完）
天下遊俠
016年11月1日
僅以此作獻給那些生活中年輕的勇士，選擇自己的道路，堅持自己的道路，在未知的世界
裡，我們或許會迷茫，或許會受傷，但請記住這就是成長，當生活的研磨打去我們的稜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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璀璨的寶石也便已經孕育而出，指點江山註定是我們的權利，讓我們如鷹般翱翔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