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父親。”
賈寶玉還不知道賈政生氣的原因,看他臉色不好,還以為是看出了他裝病逃學,垂著腦袋羞愧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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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孽子,真真是個孽子。”
賈政看了看他窩囊的樣子,又看了一眼桌上的借據,只覺得胸口一緊,喉嚨一甜,險些一口血噴出來。
如果是往日,只怕他早就喚下人們把寶玉拿出了,可是今日偏偏不成,這裡是國公府,要是被外面人知道國公府放印子錢,那……
只怕這國公府的匾額都要被摘了,雖說這國公府以後不見得能落的到他身上。
但是如果還在,至少還有希望,要是不在了,那可就一點兒希望都沒有了。
“父親,寶玉錯了,寶玉錯了,寶玉現在就去家學。”
賈寶玉看賈政臉色鐵青,忙低頭道。
轉頭再看茗煙和鋤紅等人,俱跪在原地抖若篩糠,不由有些不明所以,父親來找他,他們害怕些什麼?
“你們幾個,把這孽障給我拿住,拿大棍,用繩索給我困了,你,到門口,誰要是敢傳信兒去老太太那兒,立刻給我亂棍打死!”
賈政見他到了這會兒還敢避重就輕,不由更氣,指著跪在地上的茗煙鋤紅等人道。
不是他不恨這幾個敢慫恿寶玉的下賤胚子,實在是這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目前先綁了寶玉,這幾個有的是時候處理。
“是,老爺。”
幾個跪在地上的小廝知道這事兒不可能這麼簡單的放過他們,但是聽到賈政這樣說,總還是抱著一絲希望,趕緊慌手慌腳的起來,按照賈政的吩咐將寶玉綁了起來。
那邊襲人和紫鵑也從旁邊的屋子裡出來了,見賈政臉色如此難看,也不敢多說,這會子見寶玉像是要捱打,心中急得要死,只折磨著要想法子去求了老太太。
“父親,這些個可都是幫助人的好事情,要不是……要不是……”
寶玉這邊也知道不對勁了,他就是託了病沒去上學,父親怎麼如此憤怒,再看茗煙一個勁兒的用眼神示意他朝桌上看,還以為賈政是覺得他因為印子錢的事情耽誤了學業,連忙解釋道。
“堵起嘴來,著實打死!”
賈政看他還敢信口胡說,眼珠子都要紫紅了,指揮著幾個小廝道。
茗煙鋤紅幾個都是寶玉的小廝,這會兒哪裡下得去手,賈政氣急,拉過寶玉,將他按在凳上,拿起一旁的炕帚就抽了起來。
“二老爺,二老爺饒了二爺吧,二老爺,饒了二爺吧,小的給老爺磕頭了。”
茗煙見賈政鉚足了力氣抽打寶玉,炕帚都抽壞了還不放開,連連磕頭求道。
“給我滾遠點,素日裡都是你們這些人把他釀壞了,到了這會兒子又來解勸,明日釀到他敢弒君殺父,你們才不勸不成!”
賈政見他還敢來勸,將壓在借據上的鎮紙“啪”的投了過去,也就是氣頭上準頭差了些,要不然這茗煙只怕就知道花兒為什麼那樣紅了。
襲人和紫鵑也乖覺得很,看寶玉身邊的第一心腹都被打了,哪裡還敢說什麼,只跪伏在地上小聲抽泣。
“老爺……”
這邊王夫人帶著金釧兒也已經追了上來,見寶玉被按在桌前暴打,不由又是心疼又是怨恨。
“你養的好兒子!”
賈政看她進來,更是火上澆油一般,拿起隨手摸到的雞毛撣子就又開始抽了起來。
“寶玉雖然該打,老爺也要自重。況且這……也是咱們府裡的大喜事,老爺要是打死了寶玉,只怕外面人要說老爺……再說了,這些日子老太太身上也不大好,打死寶玉事小,倘或老太太一時不自在了,豈不事大!”
賈政冷笑道:“你也別說這話,我養下了這樣的孽障禍根,就已經是不孝了,把他打死了,老太太興許還能省下些心。”
王夫人連忙抱住賈政的下襬哭道:“老爺雖然應當管教兒子,也要看夫妻分上。我如今已經四十有二了,膝下又只有這麼一個孽障,就算是他不成器……”
“不成器?我看他就是太成器了,王氏,你看看桌上是什麼東西!”
賈政想到早逝的長子,又想到寶玉就算是再不好,也是他唯一的嫡子了,不由長嘆一聲,將手裡的雞毛撣子放了,坐上椅子上看著王夫人。
王夫人這會兒子眼裡只有一個寶玉,看賈政歇了手,連忙解下汗巾子往裡看,這才發現寶玉從胳膊到後背,從後背到臀部,處處都是青紅一片,好幾個地方還隱隱滲出血來,不由失聲大哭起來:“我的兒,我可憐的寶玉。”
“你這個蠢婦!還不趕緊把院門關好。”
賈政一邊指揮下人把院門關好,一邊手忙腳亂的收拾起桌上的借據來。
這樣大的聲音只怕隔壁的榮慶堂早就聽到了,老太太說不準什麼時候就過來了,要是寶玉放印子錢的事被老太太知道了,只怕是他也要跟著吃排頭。
剛把東西攏到一起,還沒來得及收起來,就見丫鬟進來道“老太太來了。”
一句話未了,只聽窗外顫巍巍的聲氣說道:
“先打死我,再打死他,豈不乾淨了!”
賈政見他母親來了,又急又亂,把借據往懷裡一塞,連忙迎了出去。
“母親別生氣,實在是……琮哥兒如今都是秀才了,這個孽障……”
相比起寶玉放印子錢,這考不上秀才倒是小事了,這兩害相權取其輕,賈政倒是不算太傻。
“之前二丫頭給她們夫子說得一個故事,但是我還嫌她粗魯,可是如今看看你,我就真的覺得這話說的對:有的鳥兒自己不會飛也就算了,非要下個蛋逼著他飛!”
賈母聽見賈政這樣說,停下腳步,喘息了一會兒,才看著他憤憤得道。
“母親!我教訓寶玉,也是為了光宗耀祖。”
賈政聽賈母這樣說,臉色也有些訕訕的。
“你說教訓兒子是光宗耀祖,當初你父親怎麼教訓你來!”
說著,也不覺滾下淚來。賈政又陪笑道:“母親也不必傷感,皆是做兒子的一時性起,從此以後再不打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