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1、心聲
趙世開看著林若華似笑非笑的眸子在夕陽的餘暉裡熠熠生輝，當下便饒有興致地說道：“你覺得沈將軍他會怎樣？”
林若華卻扭過臉去，衝正進門的秋梓道：“去看看什麼時辰了，怎麼就覺得肚子餓了呢？”
秋梓便進屋看了沙漏，應道：“這都酉時啦，到了晚飯的時辰了。”
林若華就站起身來，望著趙世開道：“世子爺今日是否也去喜福院用飯？”
趙世開見林若華不回答他的問話，也未動氣，只微微笑道：“每天過去吃飯還真是挺麻煩的，這晴天倒還好說，要是下雨，路滑鞋溼的就更是不方便了。過兩天我跟老太太說去，我們院裡也弄個小廚房，大家都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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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若華聞言只淺淺一笑，並不答話。
秋梓就過來為她更衣，少頃穿戴齊整出來，與趙世開並肩而行，一路往喜福院而去。
秋梓按慣例跟了上來。
趙世開卻朝她擺擺手道：“你就留在園子裡吧，不用跟著。”
秋梓頓感意外，看了看林若華，不敢答應。
林若華也微微一愣，旋即笑道：“橫豎不過一頓飯的工夫，還真不用你侍候，你跟淳靜她們也早些去吃飯吧！”
秋梓這才應聲去了。
趙工開就攜起林若華的手道：“明兒三朝回門，想給你母親和弟妹送些什麼禮物？”
林若華還道他支開秋梓是要跟自己說沈文宣的事，沒想到他竟問了這麼一句，當下便道：“回禮是夫家做主，妾身並無異議，再說弟妹年紀尚小，也不用什麼貴重禮品，意思到了就行，也不必過於隆重。”
趙世開就笑道：“老太太方才還跟我說以你的性子肯定不會挑剔這回禮的事，看來好還真是瞭解你的心思。雖然你不計較，不過此事一向都有慣例，我自有安排……不過就是想問問你都喜歡什麼樣兒的物件，趁此時機拿了公中的銀子去買些來討你歡心而已，你卻連這樣的機會都不給我……”說著哈哈一笑。
既然自有安排，又何必多此一問？林若華頓時有些不悅，當下也笑道：“沒想到襄陽侯府的世子竟也如此斤斤計較，這公中的銀子，難道就不是府裡的銀子了麼？”這襄陽侯府遲早是要趙世開來當家作主的，拿公中的銀子也等於是拿他自己的銀子嘛，虧他那麼一個聰明的人，難道連這個最簡單的道理也想不明白？
趙世開聽了，那笑容就更深了幾分，壓低聲音道：“娘子還未當家作主，就已處處為府裡著想，將來要是主持中饋，肯定能大公無私，深得府中上下人等的讚譽。”邊說邊伸手過來摟住她的纖腰，“果然不愧為世子夫人，頗具大家風範。”
林若華連忙閃身避開，讓他的手落了空，回頭笑道：“不論誰做了世子夫人，都會秉公辦事，若處處假公濟私，豈不是讓世子失了臉面？失了世子臉面事小，壞了襄陽侯府這些年來的清譽可就是罪過了。”
趙世開看著距自己不過一步之遙的林若華背對著夕陽纖瘦的身軀，微風輕輕拂起她的衣襟裙裾，她溫婉的笑容在柔和的陽光裡顯得格外動人，他的心不禁為之一動——這小娘子，越來越有味道了。看來當初不顧老太太的反對娶她沖喜這個決定，還真是有史以來自己最為果斷正確的決定了。他腦中忽又想起先前在喜福院裡看到沈文宣那淡漠的眼神和勝似寒霜的臉孔來，腳下就不由自己地一緊，趕上了林若華，長臂一伸就把她攬入懷中。
林若華本欲閃身躲過，卻見他面色凝重，不知他突然變臉是何緣由，微一遲疑已被他摟入懷中，遠遠看見幾個丫頭婆子過來，當下就輕輕掙扎道：“世子快別這樣，叫人看見，只怕又要說出什麼難聽的話來了。”
趙世開卻將她摟得更緊，笑道：“我跟自己的娘子親熱，是天經地義之事，又有哪個敢說出什麼難聽的話來？”停了一停，又道：“你我之間倘或冷若冰霜，那才會授人以話柄，無端生出許多是非來呢！”
林若華聽他這麼一說，倒不好再掙出他的懷抱了，不過卻在心裡惴測他這麼緊緊摟住自己，到底是想在丫頭婆子們面前裝裝樣子還是出於內心對自己的喜歡，不管他出於何意，她都不便再拒絕他這種行為了。
兩人就這樣親密相擁緩緩步行。
趙世開掌心的溫度透過輕薄的衣料傳到林若華身上，他堅實的手臂緊緊地環住她的後背，讓她油然生出一種安全感來。她突然覺得自己就像是一隻在風雨中飄搖中的小舟，而趙世開這只溫暖的胳膊，就是她一直以來苦苦尋找的避風港。
趙世開也似乎沉浸在某種情緒裡，他臉上一直帶著淡淡的笑容，及至進了喜福院，他才收起笑容，正了正臉色，攜著林若華的手進去。
雲織與雲縑破天荒都在，且靜靜地站在廊下，好像專等二人到來，見到他兩個，連忙打起簾子請他們進去。
才一進屋，眼前的一幕就讓林若華怔住了。
趙老夫人如以往一樣，依舊是端莊威嚴地坐在炕首，只不過雙眼略紅，像是哭過的樣子，她雙手疊放在腿上，一隻手裡還捏著方素色方帕，想是剛才拭淚用的。
而沈文宣則直直地跪在她跟前，一襲白衣佈滿塵土，面目微顯憔悴，不過雙眸低垂，看不清他的表情。
趙老夫人見兩人進來，似乎松了口氣，忙招呼他二人道：“坐下吧，你們來得正好，我有話要話。”
兩人就在趙老夫人下首的椅子上坐了。
沈文宣抬起頭來，目光越過趙世開，落在林若華的臉上，見她眼神柔和、霞生雙頰，比先前更多了幾分嫵媚，當下只覺心裡一堵，緩緩說道：“恭喜世子爺和林姑娘喜結良緣，沈某未能喝上喜酒，賀禮改日再奉上吧！”
林若華見他目光定定地盯住自己，眼眸中分明隱現憂傷與失落，便避開他的眼光，悄悄在身後捅了捅趙世開的後背，示意他開口說話。
這些悄無聲息的小動作都沒能逃過沈文宣那雙銳利的眼睛，他看在眼裡，眼中的失落就更深了幾分，心裡的憂傷也更增了幾分，當著趙老夫人，他不好說出什麼逾越失禮的話來，只將他心裡那份深深的無奈緊緊地握進自己的拳頭裡。
趙老夫人剛才在屋裡跟他談論的，正是關於林若華為趙世開沖喜的事，此時也留意到沈文宣那青筋凸出的雙手，知道他心中的那個結尚未解開，當下歉然說道：“宣兒，你別跪著了，起來說話吧！今天當著你兄弟與弟妹，咱們好好把話說明，別讓誤會越積越深……”
沈文宣眼裡閃過一絲倔強，雙膝依然跪得筆直，屹然不動。
林若華見了這情勢不好，不禁又悄悄扯扯趙世開的衣袖。
趙世開這才站起身來，上前兩步，輕聲對沈文宣道：“沈大哥就是心裡委屈，也不必這樣，你就是要長跪不起，還得等老太太駕鶴西去的那一天呢！你如此一跪，豈不是讓老太太覺得折了她的壽數？”
沈文宣臉色一變，沉默半晌，才慢慢站起身來，在林若華對面的杌子上坐下。
趙老夫人臉色微霽，說道：“宣兒，我並不是愚昧無知的老太婆，也不信什麼折壽的話，你這麼跪著，只會讓我心裡難過，當初你這麼大時……”說著拿手比劃一下，大約是剛出生嬰兒的大小，“你爹孃就不在了，你娘臨終前把你託付給我和侯爺，這些年來，就跟我親生的孫子一般養著，你跟我和侯爺也親近，咱孃兒幾個也不隔心，可不能為了我當初那個草率的決定而生了隔膜，這事都是我的錯，與開兒和林丫頭並無關係。那日沖喜，原是情非得已，你也是知道的，只是後來陰差陽錯，出了開兒暈厥這事，我想著林丫頭精通醫術，將來興許還能慢慢把開兒的頑疾治癒，這才想了讓她沖喜的心思。他們已經圓房，有元帕為證，方才也讓你看了，千錯萬錯都是我老太婆的錯……”
林若華聽到這裡，臉上不禁有些發燒——天哪，怎麼那“元帕”竟給沈文宣看呢？還好不是真的“元帕”，要不然她真想找個地縫鑽下去。
趙世開此時也側過臉來，似笑非笑地望著她，眼神裡帶著一絲促狹之意。
沈文宣抬眼一看，臉色就更難看了，半晌才道：“此事……老太太當初原是一力促成的，又何錯之有？只不過是宣兒此生與林姑娘無緣罷了……想起當初老太太應了宣兒的那些話，宣兒心裡頭就覺得難受。人說‘姻緣天註定’，可也有人說‘成事在天謀事在人’，林姑娘沒能成為我沈文宣的妻子，原是我沒有全力去促成此事，怨不得別人，老太太就別自責了。”
趙老夫人聽他這話，明著說不怪自己，可這話裡話外，分明是怪自己出爾反爾，不禁就紅了眼圈，只是襄陽侯府的世子與襄陽侯府的外孫，於情於理，孰輕孰重，她自然也得在心裡掂量掂量。當下，沉聲說道：“既然此事已成定局，你也就別多想了。你都這麼大人了，按理是該先為你操辦婚事，可那阿嬌姑娘……這些年來也沒個音訊，你又……”說著不禁想起沈文宣那不能曝光的身世，更深感對他不公平，不由得又落下淚來。
見了老太太這樣，屋裡的氣氛頓時又沉悶了幾分。
林若華便上前在趙老夫人身邊坐下，輕言安撫：“老太太別難過，沈大哥是您的親外孫，哪真能與您生分了？沈大哥，你說是不是？”
沈文宣抬起頭來，沉吟半晌才道：“少夫人說得對，老太太打心眼裡都是為了我著想，我又怎麼會怪老太太呢！”
趙世開也站起身來到了老太太身邊安慰道：“那位阿嬌姑娘，我曾聽明遠說過在江陵見過，上回也跟沈大哥提起，等明兒我陪若華回門之後，就去江陵找她，一定能找得到的。”
沈文宣看了他一眼，冷冷說道：“我自會去江陵找她，此事就不勞世子費心了。”(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章節更多，支援作者，支援正版閱讀！)（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