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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靈隱

萬年前,我和你相遇,那時,水淹大地,天地混沌,春秋不分。

你踏水而來,你說,你叫大禹。

而我,只是塗山一位平凡的女子。

朝夕相處,情愫暗生,你我許下一世姻緣。

短短七日,你匆匆上路,走向下一個征程。

我送你,一山又一山,長亭更短亭。

你解下束腰的荊藤,送給我,你說,治不好水你永不回頭。

我含淚深情相望,許下誓言。

去吧,我就站在這裡等,一直等到荊藤開花,洪水停流,人們安居樂業時,我們再團聚。

此後,一日復一日,風吹雨打,天寒地凍,我站在山頭,等候你的歸來,從未離開。

草錐子穿透我的雙腳,草籽兒在我身上生根發芽,我手舉荊藤張望你的身影。

漸漸地,我變成了一座石像,我的手跟荊藤長在一起,我的血浸溼了荊藤。

荊藤慢慢變得水青細嫩,抽出了新的枝條。

那一天,你載譽而歸,望著我的石像,潸然淚下。

你的淚滴落石像,剎那,荊藤花開。

一朵朵金黃的小花兒傾訴著我綿綿的思念。

你喚它“迎春花”,你說,它代表著幸福和希望。

迎春花開,大地回春,人民安居樂業。

“不要!”一聲悽婉的叫聲在屋子裡響起,透過床上薄薄的粉紗,依稀可見一個嬌小的女子驀地坐起,緊抱著雙腿,縮成一團,似是從睡夢中驚醒。

“姑娘,怎麼了?”守在門外的丫頭聽見了屋裡的動靜,趕緊跑了進來,拉著女子的雙手問道。

“沒事,做噩夢了!”女子輕輕地說道。她呆呆地望著熟悉的紗帳,依稀記得夢中她與一個男子的手緊緊相握,她的身形在男子心痛的目光中漸漸消散,來不及說什麼,只看到男子堅毅的臉龐佈滿淚水:“迎兒,等我!”

真是奇怪,怎麼做了這樣的夢,賈迎春晃晃有些暈乎乎的小腦袋,準備起床。

“姑娘,再睡一會吧,天還早。再過些日子,早上想睡個安穩覺可就難嘍!”司棋看著迎春沒睡醒的樣子,不由一笑,平素姑娘都是冷清淡然的模樣,很難見到這般小女孩的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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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春聽了司棋的話,不由粉臉一紅:“棋姐姐,說什麼呢!”

司棋輕輕一嘆,下個月姑娘就要出嫁了呢,嫁給一次素未謀面的陌生人,這也許就是身為女子的宿命吧。

“二姑娘醒了嗎?”屋外傳來小丫頭低低的細語。

“是鴛鴦姐姐吧,趕緊請屋裡說話吧,姑娘剛起!”司棋聽見了,在屋裡高聲應道。

外面的小丫頭們聽到賈迎春起來,趕忙捧著洗漱用品進來伺候姑娘梳洗。鴛鴦這才走了進來,司棋忙端過一張半舊的彩漆繡墩,鴛鴦半推辭的坐了半邊,捧著繡橘端上來的熱茶慢慢的喝著。

“二姑娘看起來氣色好多了,前些日子臉色蒼白的讓人心疼,眼看喜事就近了,老太太心裡掛念,讓我來看看姑娘。現在看來,人逢喜事精神爽這話不錯的!”鴛鴦看小丫頭梳頭時迎春不時皺眉頭,趕緊接過梳子,邊說邊緩緩的梳著。

府裡人人都看著迎春軟弱可欺,平日裡總不大把她當主子敬著,連閱人無數的老太太都嫌她太木訥了,性子軟又不大會說話。但鴛鴦從來都沒有看不起迎春,在老太太身邊伺候久了,見的世面也多,她總覺得迎春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般柔弱沒有主見。

迎春聽到“喜事”臉色瞬間就紅了,她皮膚本就極細膩,嬰兒般的嫩滑又沾著淡淡的粉色,從鏡子裡望去,好像一朵淡淡的桃花瞬間開到極豔,鴛鴦一下子晃了神,梳子從手裡掉下去也不知道。迎春低著頭,低聲說道:“讓老太太記掛是迎春的不是了,我這就給她老人家請安去!”

鴛鴦才回過神來,迎春已換好了一件新做的粉藍色家常衣服,看起來淡雅如蘭,只是這身的打扮在老太太看來就不討喜了。鴛鴦嘆了口氣,到底沒說出來。

“姑娘還是改日吧,老太太最近有些怕吵,想靜養著,讓姑娘們都不必去請安。我今兒是得了老太太的吩咐,陪姑娘去靈隱寺的。”見迎春有些不解地看著她,鴛鴦繼續說道:“老太太說了,但凡姑娘出閣,必是母親親自囑咐操辦一切的,只是夫人去的早,大太太又是那樣的人。老太太雖疼惜姑娘,但實在身子不濟,想著既然夫人的牌位供在靈隱寺,讓姑娘在靈隱寺陪夫人幾天也是好的,一來全了姑娘的孝心,二來也算是告慰夫人在天之靈。”

迎春聽了這話,臉上不由現出了喜色:“多謝老太太疼惜了,司棋,趕緊給我換出門的衣服!”

鴛鴦看迎春這般高興,又想著她被瞞在鼓裡,被自己的父親賣給那樣那樣的一個人,有些心疼,但婚姻大事,向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連老太太都管不了,閉門謝客,自己一個小丫頭也只有嘆氣的分了。

到底還是未脫稚氣的孩子,迎春聽得可以去祭拜母親,不由喜上眉梢,雖說對母親的印象不深,但模模糊糊總能記得有個溫柔美麗的女子疼她若至寶。至於即將嫁人什麼的,她心裡雖不安,但也沒什麼可說的,像她這麼大的女孩子都是這樣嫁出去的。在她看來,嫁人不過是換個地方住罷了,只是少了姐妹的陪伴,可能會寂寞很多,瑣碎一些,世俗一些罷了,涉世未深的她又如何能想到後來的坎坷滄桑呢!

“姑娘,靈隱寺是什麼地方啊,為什麼我們不去水月庵呢?”繡橘看著馬車的方向,好奇的問道。

繡橘不是賈府的家生子,其實也算是緣分,迎春在水月庵禮佛的時候撿到了飢寒交迫的繡橘,同情心氾濫之下,竟然罕見得鼓起來勇氣向老太太求了恩准,收了繡橘做大丫頭。老太太見繡橘機靈潑辣,家世也算清白,迎春身邊也正好缺這樣的丫頭,就做了順水人情。繡橘也是死心眼,自此對迎春是死心塌地的維護,這是後話。(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