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時間每每半夜噩夢驚醒，就是因為這個聲音！
仔細一看，不是那日的張大娘，還是何人？
幾日不見，張大娘風采依舊，黑麵大口，頭髮蓬鬆，下身一條中褌，類似後代的七分褲，腳下多耳草鞋，上身則一件短打，腰間用草繩胡亂胡亂的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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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本是男子打扮，但穿在張大娘身上，倒也顯得貼合。
此刻，張大娘怒目圓睜，跨上前兩步，右手食指中指併攏作劍指狀，對著地上的隊頭怒道：“怎麼，又是你個登徒子！上回在西市便是要擠老孃的神仙！怎麼竟然換了軍中裝束，還是陰魂不散死纏著！”
隊頭坐倒在地，在此突如其來的精神打擊和衝擊之下，竟然忘了站起來，反而是手足並用往後退去，直到背部撞到李煜的腿才回過神來。
“大王，怎麼能讓此人進鋪子？”
“這話說的，我們做買賣的，自然是笑納八方客，門開著，自然不禁入內。”李煜笑得很溫和。
“我家大王確實仁厚，常教導我們人無貴賤之分，尤其是各色走卒販夫農人工匠，看上去微不足道，但卻是是我大唐的立國之基，小的當年伺候烈祖時，也常聽到他老人家以民貴君輕而自勵。”
潘誠厚也笑眯眯的補充道。
李煜一聽這話，悄悄衝老潘一翹大拇指，意思是您老真厲害，都沒事先排練過，但捧哏的水準已臻化境，三言兩語便活活擠兌死這隊頭。
潘誠厚回以嘴角一抽。
張大娘這條嗓子的嘹亮程度在整個西市都是有口皆碑，殺豬的時候，任那被綁在長凳上的大耳朵畜生如何撕心裂肺的撕嚎，總蓋不過她那極具特色的“一比吊糟”喝罵聲來。
久而久之，西市大小商販和採買者也都習慣了，
畢竟這年頭開買賣不容易，掌櫃是一副兇臉孔，主顧也沒有好聲氣，教人活潑不得；只有張大娘發飆的時候，才可以笑幾聲，跟著起鬨幾句。
此刻下午正是一天中生意清淡的時候，老闆連帶夥計也都處於懨懨欲睡的狀態。
忽然聽到了熟悉的罵聲，頓時好似軍將聽到號鼓炮聲一般，個個一躍而起，順著聲音摸了過來。
眼看門口人越圍越多，就算是天雄軍的百戰精銳也覺得頭皮有點發麻。
面對敵人是一回事，抽出刀劍迎頭砍去就是。
可現在面對著指指戳戳的老百姓就不一樣了，有心想擺擺威風，卻怕被扣上欺壓良民的帽子。
南唐從李昪開始便極其重視軍紀，烈祖生於流亂之中，生平最恨的就是兵油子欺負老百姓。
千夫所指無疾而終，眼下雖然沒有那麼誇張，但面對好幾十指指點點的老百姓，再看看自己隊頭，已經一屁股坐在地上，臉色發紫。
張大娘更是口若懸河一般。
那隊頭帶來的兩個火長，趕緊跑過來將他扶起。
張大娘仍然在笑罵：“見了老孃腿都軟了？站都站不起來？還要人扶。莫不是銀樣鑞槍頭？”
眾人的鬨笑更是誇張起來。
那兩個火長頭也不敢抬，將隊頭扶起後，也不顧義氣溜到門外，好少佔一些指點。
隊頭見狀也只得認栽，匆匆奪門而去。
因為身著戎裝，張大娘也不敢造次，跟在後面叫罵幾句後也就罷了。
李煜卻跨出門檻，在張大娘震天價的“登徒子，揩油郎，不要臉”的叫罵聲中，向那隊頭拱手而別。
待他走的遠了，張大娘才訕訕道：“大王，今日這廝一身軍裝，婆娘我實在是不敢動手。”
“無妨，你這樣便很好，你若動手了，他告你個襲軍，你反而容易吃虧。”
李煜從算袋中摸出一小塊銀子來遞給她，張大娘接在手中千恩萬謝，卻不離去，反而是看著李煜像是欲言又止。
“你可還有事情？”
“大王，婆娘我要請一個恩典！”
“你這婆娘莫要過分！”潘誠厚從一旁閃出，他在宮中久居高位。
平時對人都是笑眯眯的，此時卻未加壓制，身上的官氣頓時嚇的張大娘，結結巴巴說不出來。
“潘掌櫃，無妨的”李煜對潘誠厚道
“你想要做什麼，說了便是。”
“大王，大王，我我想再進店看一眼……大王這鋪子中的事物著實好看，婆娘我就眼饞，能否再讓我看看。”
“胡扯，這店是接待貴客的，你看看你這身打扮，一進鋪子裡豈不是把貴人都燻走了？”潘誠厚怒道。
“這樣啊”李煜撓了撓頭。
作為穿越者對人的等級制度其實並沒有太多概念，他自己固然是等級制度的受益者，但對這套制度本身卻沒有太多的敬意。
眼看張大娘眼中恐懼渴望之色並存，心中也有些不忍。
便道：“潘掌櫃說的是”
聽到此處，張大娘低下頭，作了個揖便要走。
她日常行徑已同男子無疑，也就是剛才在店門口看到琳琅滿目的唇華時，女子愛美的天性才又有些隱隱冒頭。
隨即又被潘誠厚的嚴厲辭色給打了回去。
李煜心中不忍，便道：“這樣吧，張大娘也算是我們鋪子的街坊鄰居，今晚打烊後，你若是願意來便來吧”
“只是要麻煩潘掌櫃，晚些熄燈了。”
“不敢，不敢，一切聽大王意思”
“大王，你說真的？”張大娘的眼睛有放出了幾分光芒。
“自然是真的，愛美之心，人皆有之。”
此時看熱鬧的眾人眼中皆流露出羨慕之色，封建社會中等級森嚴。
李煜這個鋪子雖然沒在門口掛“老百姓不得入內”的牌子。
但大家都是有眼力價的，起碼鋪子裡進進出出的都是身著綾羅綢緞之人。
再低頭看看自己一身髒兮兮的麻布衣衫，頓時也就絕了這個念頭。
但人都愛美，路過鋪子的時候，也免不了抬頭向裡打望，燈火通明下的琉璃底貨架，散發出的華麗光芒，讓他們心跳不已。
更遑論那四貫錢的售價，更是聞所未聞。
人也都是有好奇心的。
李煜看在眼裡，腦子卻沒停下，他記起來，前世那些頂級奢侈品品牌，經常會搞些公益展覽活動。
一則提升品牌知名度並且營造一個高逼格的品牌形象，二來也是培養一下潛在的消費者，這樣當昔日的參觀者發財之後，往往第一時間就想到購買留給自己深刻印象的品牌的產品。
“既然眾位街坊都在，那今晚願意的話，小號歡迎參觀……”
眾人轟然，隨即紛紛道謝。
李煜拱手還禮，暫且不提。
……
此事之後，安定王的仁義道德之名，又傳遍了西市。
李煜也索性改了規章，每逢二、三、十二、十三、二十二、二十三，晚上打烊後，晚半個時辰熄燈，算是做個免費展覽。
當然人數限定……
“不要錢的廣告，鬼才不做……”
說完搖搖晃晃的起駕回宮。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