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怎講”
“細作之報你又不是沒看到,郭威的天威軍正在急行軍,前頭部隊離我們已經不遠了”
“那又如何,節帥你給我兩萬人,敲不開江寧城門,你摘了我腦袋去,這樣江北還有至少四萬人,對上郭威六萬疲老之兵,又有地利之便,怎麼也不會吃虧吧。”
“郭威當世第一名將,咱們江北連我在內,可都不是他對手,我們欺負欺負吳越國是可以,但對上這種連契丹都不放在眼裡的百戰雄兵,謹慎啊”
“再有,就算敲開江寧大門後,你打算幹什麼?聖人只是抱病而已?”
“玄武門……”柴克宏小聲的嘀咕了一句
“切”李弘冀發出不屑的冷笑
“那時候啊,我那三叔,四叔肯定第一個不願意,殺又殺不得,他們在江寧經營日久盤根錯節,那時候外有郭威,內有這對活寶,只怕你我都要焦頭爛額了。”
“你說,若是聖人和他這三弟,四弟聯手起來,給我扣個忤逆的帽子,你讓本王如何自辯?真不成把他們都……嗯?”
“節帥,這是機會啊,總不能就此不動!”柴克宏顯得焦躁不安。
江寧城連續封城已經多日,只是有零星訊息傳來,說是聖人抱病,將朝中文事委託齊王李景遂,武事則藉助鄂王李景達。
可這他媽的,騙誰啊!
柴克宏等一群將領都覺得這是好機會,索性來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李弘冀直接帶兵殺回江寧算了,反正江寧城防軍在他們眼裡看來就是會喘氣的木頭人。
“柴家哥哥,稍安勿躁”
一個聲音從幛後傳出,隨即徐婉兒輕移蓮步,儀態萬方的走了出來,任斂一禮,姿態優雅,無可挑剔。
彷彿剛才那個紅著面孔逃入內賬的並不是她而是另有其人。
柴克宏回了一禮,心說母儀天下不過如此吧。
自己的妹子雖然容貌才學都不惡,但和這位徐婉兒比起來,哎,比不過比不過啊。
更令人嘖嘖稱奇的是,徐婉兒在軍政大事上表現出極高的天賦。
一開始李弘冀設簾於帥位後,讓徐婉兒於其後坐聽。
眾將對此多有不滿,但礙於節帥的威風,也不好說什麼。
可幾次之後,大家都覺得這主母實在是奇才,和自家節帥真是天作之合。
“柴家哥哥,大郎當然是要動的,不過不是往西。”
“不往西?那是往東?那也好,吳越狗賊,早就該收拾他們了,節帥你給我兩萬人,我把西湖打下來給你做後花園池塘”
“也不是往東?”李弘冀笑道
“哎?”
“那莫非是往北,是了,趁著郭威立足未穩,先打他娘的,節帥!兩萬人,末將包打先鋒!”
“也不是”李徐二人同時開口。
兩人聲音一高一低,配合起來倒彷彿是禮樂一般,動聽異常。
柴克宏如同鬥敗的公雞,“你們消遣我?”
“沒啊,當然要動了”
“哎,節帥的意思是往西?可西邊沒仗打啊,難倒去支援邊和尚?!!”
“說你不開竅,就是不開竅”李弘冀氣的踹了他一腳。
柴克宏嬉皮笑臉的輕巧避過。
“還請節帥夫人指點迷津”關鍵時刻還得拍拍馬屁走夫人路線。
“柴家哥哥這可不敢,只是小女子昨夜和大郎商議後,覺得此處倒是可以打打主義”
說著纖纖素手便點在地圖上一點。
“清流關?!”柴克宏奇道
“正是!”徐婉兒在象徵清流關三個字上點了幾點。
“可這是,自己人啊”
清流關乃是清淮節度治下雄關,清淮節度正是林仁肇!
想到這點,柴克宏的眼睛亮了起來。
清流關乃是淮南通向江寧的交通要道,也是溝通整個江北地區的重要通道。
如果天雄軍將此佔領下來,那麼江北十四州將連成一片。
而且清流關原本就是為江北到江寧的快速調兵而設,一旦佔領後,對江寧的威脅大增,隨時可以兵分多路進攻,甚至能迂迴側方!
打個不恰當的比方,如果說襄陽是天下的交通要道。
清流關就是整個南唐的咽喉所在,掌握在李璟手裡,可以隨時威脅整個天雄軍的側翼與後方。
反之當落到李弘冀手中後,那兵鋒等於是直抵江寧。
本來清流關上有林仁肇的神武軍駐守,但先前林仁肇已經帶著精銳悄悄離開,這如何瞞得過天雄軍!
而且神武軍新建,內中並無出色將才,全靠林仁肇一人支撐!
眼下李璟無法視事,如果能乘機拿下來。
那真是進可攻,退可守,天雄軍的回旋餘地大增!
“節帥英明,嘿,徐家妹子聰明,末將這就告辭!”
“回來!”
李弘冀大吼
“你這又是要去幹什麼?”
“整頓部隊,幹他娘的!”
“你啊,林仁肇雖然不在,但畢竟與我同殿為臣,現在奪他關隘就算了,你還真打算雙方結下不解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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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柴克宏傻眼了“那怎麼辦?”
“你們幾個各自挑選精兵充作侍衛,今日隨本帥前去拜訪清流關守將,東都留守、潤州節度、皇太子親自來拜,林虎子總該要出來迎接吧,倘若他不在,那麼,嘿嘿嘿。”
“明白”
“記得要精兵,手腳趕緊頭腦靈活,能不殺人便不要殺人,倘若事情緊急,則不要有顧忌,放手殺人好了!”
……
“這南平國要是真被打下來,便讓柴榮建節於此吧”
汴梁城中,後漢皇宮,劉承祐面色疲憊的說道。
“陛下,三思啊!”馮道素來沉穩,此刻卻第一個出言相勸。
“陛下,臣等附議太師”楊邠、史弘肇也連忙站起來。
“陛下!”史弘肇想了想後又道“郭威雖然有尾大不掉之勢,但他帶領天威軍征戰多年,又是先皇留下的重臣,老實說這些年來,倘若沒有他在外南征北戰,只怕朝中的日子要難過許多,他戎馬一生,也確實該放手了,給他好地方養老吧”
“陛下”
“陛下”
馮道和楊邠也在苦苦相勸。
他們知道,這位天資聰明的陛下又在開始玩弄權術了。
而且看起來似乎比之前暗助三節度那番做的更過分,在馮道這種老臣之臣看來,這不是玩權而是徹頭徹尾的玩火。
佔領南平後,升柴榮為節度使,鎮守此處,擺明了是在離間這對幹父子的關係。
而且做的過於赤裸,可謂司馬昭之心。
柴榮如果吃這套,那還好說。
如果不吃呢?
等於把剛剛緩和的君臣關係,又推到一個極為危險的,瀕臨破裂的地步。
馮道素來古井無波的內心竟然罕見的湧起一陣惱怒來“這小子怎麼如此不懂事!真要君臣相忌,自毀長城才算開心?”
後漢現在朝政還算穩定,就是靠著史弘肇的禁軍,楊邠的樞密院和馮道本人在文官系統中的巨大威望,三者合力勉強維持。
而郭威在不斷的對外戰爭中取勝,則是後漢百姓幾乎唯一的好消息來源。
如果真的要廢掉郭威,那真是殺敵一千,自損兩千!
不對,郭威是肱股之臣,不是敵人!
“倘若郭威願意放手,朕自然不會為難他,甚至還會大加封賞以全君臣之意,可他!”
說道此處面沉似水。
三大臣面面相覷,聖人聰明,可是實在是太多疑了。
可仔細想想在這亂世之中,那個皇帝不是如此?
一旦手下大將尾大不掉了,那麼皇帝自己的位置便懸了。
後漢本身就是這麼建立的,對面老冤家南唐不也是如此麼。
難怪劉承祐要疑心,這種事情,哪怕郭威一門心思效忠劉氏,可他手下那些人卻未必是都是這般心思。
事實上,從晚唐到五代十國,黃袍加身的事情不勝枚舉。
……
李煜在營帳外呆了一盞茶的功夫,終於將滿腦子雜亂的碎片,勉強拼湊起來。
李家那點陰私事情先暫且不去說他。
眼下要緊的地方便在於,孝感的大戰。
林仁肇的六千精銳雖然有城牆依託,可對上兩倍半的天威軍,領兵的還是柴榮,甭問,肯定是被打的很慘。
這都不需要太多的證據去進行論證,看看兩人在歷史上的知名度就曉得了。
李煜不知道的是,此刻柴榮手下還有個趙匡胤在衝鋒陷陣呢。
“張祖德,你怎麼看?”李煜想進大帳,卻瞥見張祖德眉頭緊皺,便好奇的問道。
“噗通”張祖德跪了下來
“你怎麼又來了!有話起來說,本王從不因言罪人!”
“是,只是屬下接下來的話實在有些,有些……”
“直說便是”
“是,屬下以為,這孝感必須要救!”
“你且說說理由”
“既然已經明白,郭威柴榮的方略,知道偽漢將目標定在南平國,那此時不管如何都必須阻止他們!”
“偽漢雖然士卒善戰,但因為國內窮苦,才無法發動大規模對外戰爭,南平國承平了幾十年,財富堆積如山,又有通衢之利,一旦被偽漢吃下,短期內便可緩解其泉貨之危,長期來開,更是能為其源源不斷的提供稅賦錢糧,偽漢有錢了,與我大唐便非好事”
“再有,襄陽地利落入敵手,則,其可隨時威脅我大唐側翼,就算劉承祐不打大唐,直接入川,以孟昶的無能,偽漢佔蜀也是須臾之間,天府之國啊”
“何況還能威脅長沙!”
“你說的不錯,和本王想的差不多,可該怎麼救,你可有方略”
“還請大王先赦小的無罪”
“你這人啊,倘若不當官去那茶社當個說書先生,靠這張嘴也能成為鉅富……赦你無罪,說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