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已死之人,生死薄應該是在判官手上的,等我入了輪迴,這本生死薄才算報廢。生死薄就如同一個人的命運生死,沒了生死薄,那陽間,也就會沒了這個人,所以一本生死薄對一個人而言是特別重要的。
判官抬起不停顫抖的手臂,用食指指了指他先前書寫的檯面,自己也看了過去,卻是一下便愣住了,眼淚唰唰的往下掉。
我感覺有些不對勁,亦朝那檯面望去。上面除了硯臺筆墨外,根本就沒有什麼生死薄。
我一下便想了起來,之前他拿著毛筆一直在一本本子上書寫,那本本子,其實就是我的生死薄!而如今,卻是不見了?!
“給我找!”拽著我手腕的女鬼似乎比我還著急,一腳便朝那判官身上踢去,放聲怒吼道,原本很是好聽的聲音此時聽起來卻是那般的嚇人。
我被嚇了一大跳,看著被踢倒在地面後又立馬爬起來,沒有絲毫怠慢的去尋找我生死薄的判官,一下竟是起了同情之心。
判官大人在臺前臺後摸索了良久,仍是沒有找到我的生死薄,氣得女鬼青筋暴跳,腳起腳落就把他踢得個不成樣,還是我鼓起勇氣開口為他求了情,這粗暴的女子才停下了腳上的動作。
他身上和臉上都掛了彩,原本那樣貌還勉強能看,如今簡直是不能入眼,以後在鬼界,這可憐的大叔可怎麼混吶,她下手也麼重了點,我都還沒那麼著急呢,她倒是這般生氣?
“大人要是怪罪下來,我看你是死都不能痛快!”女鬼最後扔下這一句話,便拉著我往外走,那手上的狠勁抓得我是直冒冷汗。
倒是把我當成撒氣包,把心裡的怒氣全往我身上撒來了。
“你要再使勁,我骨頭可就要裂了。”實在是忍不住劇烈的疼痛,我的眼淚一下便溢上了眼眶,可憐兮兮的看著她,說道。
她轉過頭來看了我一眼,沒說些什麼,手上的力度倒是放輕了不少。
四周來來去去漂浮著縷縷鬼魂,在看到我身旁的女子那一刻時,全都往這邊聚集過來,眼珠子一個個往下掉,全又是往這邊滾來。
嚇得我不停的往後退,捂著胸口一陣噁心,卻是無法吐出任何東西來。
鬼魂們各個咧著嘴,色眯眯的盯著我身旁的女子看,要是他們能流口水,誇張點說,那口水都可以蔓延到我的腳裸處了!
“都給我滾!”女子一聲怒吼,抬起腳竟是把滾到她腳步的眼珠子全給踩碎了,那叫一個霸氣。
明明長得那麼漂亮,這脾氣怎麼那麼暴,以後可怎麼嫁得出去吶?真為她捏把汗。
鬼魂們一下就被嚇跑了,女子拉著我的手一緊,頓時感覺天旋地轉,緩緩睜開眼,便到了一座光線暗淡的房屋內。
對門的一張靠牆而立的婚床,房屋中央擺放的是一張圓木桌椅,旁還擺放著一口深紅色的原木棺材。
床上躺著個面色發黑的女子,她雙眼微眯,睡著的樣子顯得很安詳,卻又不安詳,似乎已是了無生氣。
她眼球外凸,臉頰凹陷,整個面孔及身子,都是一副瘦骨嶙峋的模樣,頭髮也有些糟亂,樣子看著略有些嚇人。
但看著她這可怕模樣,我是隱隱有些熟悉的感覺的,就好像……好像在哪裡見過,而且見過很多遍,如今再次看到的時候,是無比的熟悉,無奈喝了孟婆湯無法憶起生前記憶。
“她是誰?我感覺自己好像認識她?”我茫然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床上躺著的那女子身上,話卻是對我身旁的女鬼問的。
那種感覺很微妙,清晰卻又模糊。我感覺到那個身體一直在召喚著我,似有一隻無形的手臂,要將我往床上躺著的那女子身旁拉去。
“是你,那是你的身體,回去吧。”說話的不是站於我身旁的女鬼,而是一男子的聲音。
溫暖的氣息從身後襲來,還未等我來得及轉頭一看,便有一雙手從我的身後環住了我的腰部,下巴抵在了我的肩膀處,臉緊挨著我的臉側。
我第一時間並沒有想著要去推開他,而是想轉身去迎合他的擁抱,但我沒有那樣做,整個人僵硬在了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我不知道脫離了肉體的魂魄有沒有心臟,特別是我這種不完全的魂魄,但心臟處痠痛的感覺卻是真真實實的。
也不知道自己的心臟部位為什麼會出現這種感覺,莫名的想哭。
“你是誰?為什麼你抱我,我會感覺到心痛?”我轉頭,只微微看到他一半側臉,小聲的開口問道,感覺自己的神情很是恍惚。
腦海裡一片混亂,混亂到我都沒有辦法去思考,就是呆呆的站著,問他我心裡想問的問題,甚至都無法去猜他到底是誰,或是我根本就不想去猜,只是靜靜地等待著他的回答。
我知道,我倆的關係肯定不一般,他抱我時會讓我感覺到心痛,讓我感覺整個身體都麻木了一般,不是情深的愛人,就是能讓我膽瑟的敵人。
“我是你的夫君。”他淡淡的開口,惜字如金般不願再多做回答。一張壞壞的笑臉,連兩道濃濃的眉毛也泛起柔柔的漣漪,好像一直都帶著笑意,彎彎的,像是夜空裡皎潔的上弦月。白皙的皮膚襯托著淡淡桃紅色的嘴唇,俊美突出的五官,完美的臉型,給他的陽光帥氣中加入了一絲不羈。
他將我摟得很緊,久久不願鬆開,生怕一不注意我還會跑了似的。
原來還站在我身旁的女鬼不知何時退了去。夜靜得像一潭水,似乎所有的生靈都已經睡了,一切顯得那麼安謐。?周圍安靜得好像時間停滯了一樣,彷彿一個動作就能將這平靜擊破。
就這樣,靜靜的站立著,任思緒飛瀉,讓溫情滿溢,心猶如一泓碧綠的泉水在天影映波的飄渺中,輕輕盪漾。
感覺好像過了一個世紀般漫長,男子卻似仍不捨離開。餘光眸見他微眯的雙眼,臉上是濃濃的倦意。
他,真的是我的夫君?那麼他不就是鬼王了嗎。我是沒有一絲害怕的害怕心理,不然不會靜靜的給他抱那麼久,或許我們的感情不一般,反而很好。
目光落在床上那女子身上,我的……軀體。
滿臉憔悴,臉皮雪白沒有一絲血色,以致脖子上的血脈清清楚楚地現出來,像根根的青繩子,渾身上下瘦的幾乎看不見肉,枯瘦而修長的手疊放於胸口處。
右肩上有一處觸目驚心的傷口，還隱約可以看到森森白骨,那應該是鬼判官所說的被鬼咬,的傷口。
不敢想象,這個面容憔悴得可怖,身形消瘦如皮包骨般的女子,竟會是我。
肩膀處一輕,男子已從我肩上抬起頭來,拉著我的手,往床哪兒走去。
我該回到身體裡了,魂魄離體太久,身體是會漸漸發生腐爛的。我不知道自己的魂魄離體有多久了,但身體是並沒有發生腐爛現象,只有肩膀處傳來的淡淡的血腥味。
走近了才發現,我的軀體小腹處微微隆起,因為身體太過消瘦,所以那隆起部位很是明顯。
我……懷孕了?
鬼胎?
我略有些驚訝。
人與鬼相愛且在一起,那已是違背天命的事情,這胎兒,若真是我這個人與身旁這鬼王的孩子,被天上的神仙發現了,那是要被誅殺的!
“這孩子留不得!”我猛的抬起手來指著那胎兒,話一下便脫口而出。說完這話後我自己都被自己給怔住了,手抬在半空,久久未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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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可是我的孩子啊,我竟會說出這樣的話來。鬼胎與人胎不同,他如今也有兩三個月大了,若是醒著,我說的話他是完全可以聽得到的!
我是能透過肚皮看到自己體內那胎兒的情況的。那孩子雙眼微眯,直勾勾的盯著我看,眼裡泛著淚光,卻又是在笑。
他縮卷著嬌小雪白的身軀,手握成拳,臉色蒼白,雙眉擰成疙瘩,就連胳膊上的青筋都看得清清楚楚。
看著讓人不自覺的產生憐憫之心。他還那麼小,母體已經停止心跳與呼吸,他卻仍然堅強的活著。
我蹙眉,微微把手放下,滿是同情的看著他,一時竟不知如何是好。我這麼對自己的孩子說,他定是會無比的傷心的。
“媽媽……我是小鳳鬿,媽媽不要我了嗎?媽媽,我做錯了什麼,媽媽別不要我好不好。媽媽,我好餓。”他的眼神黯淡下來,沒有光彩,抿著嘴,一副委屈樣,像沒有綠色裝飾的春天,沒有了往日的活力,教人看了心疼。
我的內心是無比的疼痛,特別悔恨自己說了那些話,看著他那一臉可憐兮兮的小模樣,竟是不自覺的想哭,搖頭辯解道：“媽媽沒有不要你,媽媽只是失去了生前的記憶。”
眼淚一下便奪眶而出,卻是捂著口鼻,儘量不讓自己發出太大聲響來。
鬼魂會流眼淚嗎?當然不會,但卻是真切的感覺有液體從眼眶裡流出,卻是在還沒有掉到地上的那一刻便汽化了。
小鳳鬿卻是沒有哭出來,雖然淚水已在眼眶裡打轉,但都被他頑強的抹掉,只憋屈著小嘴,似不敢哭,又或是無法哭。
……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