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倫簡直想給她跪下。
他嘴唇動了動,欲言又止, 給她傳音道:“前輩, 不是晚輩不想在這裡懲戒,實在是……畢竟是煉虛弟子, 晚輩沒有直接處置的權力, 必須先帶回門派交由容寬道尊處置……這麼嚴重的事情, 道尊一定會重懲的,您也通融一下好不好?”
周竹楨對於這個結果並不意外。
“也行。”她並沒有過多糾纏, “此人殺害同門, 是流雲派內務,由你們帶回去交給他師父處理,倒也理所應當——”
穆倫沒想到她居然這麼輕易就松了口,心裡一喜, 他一口氣還沒舒完,就聽周竹楨吐出了兩個字。
“——但是。”
穆倫舒了一半的氣頓時卡在了喉嚨裡。
周竹楨停頓了一下, 才慢悠悠道:“此人偽造證據, 誣陷我問道門弟子, 意圖毀壞兩派之間的友好關係。這可就不是流雲派內務了。”
“這……”
“我的要求也不多。”周竹楨笑笑,比了個一的手勢,“讓我罰一劍,這件事本君就不再過問。”
穆倫:“……”
夭壽啊,映耀不過是金丹後期修為,宸元道君都化神中期了,別說一劍, 一指頭都能摁死他!
就連化神初期的他都不敢接她一劍,讓映耀挨?
“本君保證不傷他性命。”
……好吧,挨就挨吧。
穆倫長嘆一聲,點點頭,又道:“前輩您可……悠著點……”
“怎麼?不相信本君的劍法?”
“……不敢不敢。”
映耀看著他們倆討論他的死活跟討論砧板上的肉是橫著切還是豎著切一樣,不由得毛骨悚然。
他這個時候才感到深深的恐懼和後悔。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一個時辰前他還是煉虛嫡傳,眾人追捧;一個時辰後他就成了宗門罪人,萬夫所指……
他其實並不是預謀殺人,而是臨時起意。他對自己這個同門師妹關注已久,今日碰到她和問道門的楊裕齊一同回來,言談之間似乎對楊裕齊頗有好感,他不由得產生嫉妒和怨氣,兩人激烈爭吵後,映霞氣憤地轉身離開,卻被他打暈之後採補致死……
原本他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把屍體一把火燒掉,沒有人會懷疑到他身上,但他卻突然動了心思,想把鍋扣到問道門頭上,於是就用沉鈞劍符偽造了那一道劍傷後,派自己的一個跟班去問道門附近拋屍。
問道門壓制流雲派時日已久,容寬又經常在他們面前表達不滿,久而久之,他的徒弟們也有了厭惡的情緒,再加上映霞產生好感的是問道門弟子……
他特意服用了固靈丹掩蓋自己外表上的氣息虛浮,自以為這樣應當是萬無一失了,卻沒想到穆倫道君居然找到了幾個見過映霞的目擊者,順藤摸瓜又揪出了楊裕齊,楊裕齊又扯出了他……
都怪穆倫,一點眼力見都沒有,為什麼不見好就收,偏要刨根究底!
問道門的周宸元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刻薄傲氣得什麼一樣,當著這麼多人使勁下他們臉面,如今還敢對他動手!她就不怕被他師父報復嗎!
他在心裡怨這個怨那個,絲毫沒想過是自己練了邪術,犯了無可饒恕的罪孽,才招致這樣的結果,還抱有一絲幻想,幻想著回去之後,這些害過他的人全都沒有好下場。
最讓他感到疑惑的一點是,他明明散去了映霞身上的氣息,周宸元身邊的侍從是怎麼發現她被採補過的?
從小養尊處優的大派弟子,怎麼會懂得這些東西?
他自然不會知道清平清安都是爐鼎出身,他們或許不如他瞭解採補之術,但對於被採補後的狀態卻比他要清楚得多了。
穆倫既然答應了,周竹楨也不客氣。她手一翻,歸真劍已經在手。長劍出鞘,劍刃流過一點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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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耀看著她揮劍斬下,紫色的劍氣撲面而來,他只覺腦海一片空白,下意識地祭起防禦罩抵擋——
金色的防禦罩只閃了一閃,就被劍氣擊滅,映耀整個人都被劍光籠罩在內。
慘烈的喊叫聲如同厲鬼呼嘯,在深夜裡顯得格外淒厲。
劍光不過亮了那麼一瞬,慘叫聲卻一直未曾停歇。
劍光散去,眾人才看清了映耀的模樣。
他並沒有被一劍斬殺或是斷手斷腿,恰恰相反,除了身上的道袍有些細小的破損,他看起來沒什麼異樣,只是極其驚恐地慘叫著。
細看之下才能看出不對。
他裸露在外的面部和雙手皮膚上都有清晰的紅線緩緩浮現出來,一條條紅線縱橫交錯,鮮紅詭譎,密佈在蒼白的皮膚上,讓人觀之則感到頭皮發麻。
“紅線”越來越清晰,一條條紅線的交錯處凝成血滴,血色浸透了他身上的道袍。
眾人這才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麼。
周竹楨的確只出了一劍。
但她這一劍,分化出了成千上萬道密密麻麻的細小劍氣,在那一瞬的時間裡,就在映耀身上割出了不知道多少道傷口。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她沒有殺他,也沒有廢他的根基,但他曾經讓別人感受過的恐懼和痛苦,她乘了個十倍還給他。
要用劍氣劃破人渾身的皮膚,不深一寸不淺一寸,需要多精準的控制力和多強大的神識?
穆倫猛地看向周竹楨,眼神裡明明白白地寫著——
這個人是魔鬼嗎!
他心裡的驚懼壓都壓不住,面上也帶出了兩分。
周竹楨利落收劍回鞘,對他露齒一笑:“道友做什麼這樣看我?本君又不吃人。”
明明是夏夜裡,化神修士也能夠自己調節冷暖,穆倫卻禁不住打了個寒顫。
“一劍已畢,道友可將此子帶走了。”
穆倫頓時一個禁言術封了映耀的嘴,把他攝到手裡提著,領著其他的流雲派弟子告退離開,一個個跑得彷彿背後有鬼在追。
周竹楨目送他們遠去,對剩餘的問道門弟子揮了揮手:“大家都回去休息吧。”
……
問道門弟子們紛紛離開,周竹楨轉身踏入白玉宮殿之內。
“道君。”清平有些擔憂地跟上來,“今日這樣……會不會得罪流雲派首座?”
會不會得罪容寬?
那是肯定的了。
早在楊裕齊和映耀對峙之時,她就知道,今日是不得不得罪容寬的了。
不過對於容寬那樣的人來說,得罪一點與得罪許多點並無區別,都是逮著機會就會被他往死裡報復的型別,既然如此,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吧。
“七洲四海這麼多門派看著呢。”周竹楨負手道,“都被人欺上門來了,若是不狠狠收拾一下,頂級門派的尊嚴何存?”
作為首座首徒,太上長老,維護門派是責任更是義務,她不僅要維護問道門弟子的生命財產安全,還要維護門派的地位和榮光。
與流雲派發生衝突,其實是偶然也是必然。近年來由於資源緊縮,問道門和流雲派之間的摩擦並不少,就算今日沒有出這麼一樁事情,也總會有別的問題出現。
“嗯。”清平其實理解她的苦衷,他只是有些擔心。他想了一想,點點頭,“也是,總歸道尊鎮著呢,應該出不了大事,您日後與流雲派接觸的時候多小心一些,免得被他們算計了。”
“我知道。”
……
雖然秘境開啟前出了點事情,但之後從開啟秘境到此次南溟秘境探索時間結束,倒是一帆風順,再沒有出什麼其他狀況。
問道門這次派進去的修真者損失了十九人,回來了大半,總體而言情況還算不錯。周竹楨控制著白玉飛舟返回門派,在天極峰交還了飛舟,和純寧彙報了一下傷亡人數,上交了問道門弟子收集的一半天材地寶,才返回了含光峰。
含光道尊獨自坐在含光峰的遠眺亭內,面前擺了本古籍。這古籍卻不是用玉簡記載,而是罕見地用了書本紙張撰寫,上面繪著密密麻麻的生澀符文。
“師尊?”
“回來啦。”含光道尊抬頭看了她一眼,點點桌面,示意她在桌子一邊坐下。
周竹楨在他右手邊坐了,斟酌一陣,把和流雲派發生衝突的事情從頭到尾講了一遍。
“做得沒錯。”含光道尊聽完她的敘述,點點頭,“理當如此。”
周竹楨就知道她師父會是這個態度。
她開開心心地湊過去:“這是什麼啊?”
“為師上次出去遊歷的時候,從一座古修遺府裡尋到一本古籍。”含光道尊說,“上面記載了一些陣法,用上古符文寫的。”
他把書推過去:“看得懂嗎?”
周竹楨低頭,仔細盯著書看了好一會兒,看得眼花繚亂:“看……不懂。”
“看不懂就對了。”含光道尊說,“這上面記的大多數是合道期的陣法。”
“……師父你耍我!”
“等過兩天,為師把這個陣法用當下的符文簡化一遍再給你看,應當就能理解一些了。”含光道尊微笑,擼了擼徒弟毛,“這對於你現在的階段來說太難了,有興趣就看看,看不懂也無所謂。”
沒過兩天安生日子,含光峰上來了位不速之客。
“穆倫道友?”周竹楨挑眉,“你怎麼有空到這兒來?”
“首座有命,晚輩豈敢不遵?”穆倫苦笑,拱了拱手,“還請前輩引見含光道尊。”
正殿外的隨侍弟子進去通報,周竹楨和穆倫一前一後進去行禮。
含光道尊抬眼看了看他:“何事?”
穆倫猶豫再三,還是硬著頭皮實話實說:“容寬道尊命晚輩當面向您賠罪,這是我們的誠意……”
他從儲物法寶裡取了個匣子出來,啟開匣蓋,血腥之氣就散了出來。
匣子裡赫然是一顆人頭。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放防盜章的主要功能是鞭策我自己日更。
一直追下來的小夥伴應該都知道,之前是隔日更甚至三四天不更新的,最近兩個月才維持日更,大長篇寫起來就跟跑馬拉松一樣,開始和結尾爆發力強,中間很容易頹,有個防盜章放著我才有壓力一天內一定要更新,沒有心理上就撐不住了。
再加上期末了,中文系就這點不好,一到學期末各種論文奇多,這幾周壓力最大,因為很多作業馬上ddl了,上個月還好,這個月開始凌晨兩點之前沒睡過覺。
現在差不多就是拿命日更吧,馬上要完結了,這一口氣要是松了估計就很難找回狀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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