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話還沒說完,轟然一聲巨響,那兩個築基修士連帶一串凡人都被掀了起來,沙袋加固的江堤瞬間土崩瓦解!
一時間驚呼聲四起,站在決口邊的築基修士直接被掀上了半空中,還沒來得及召出飛行法寶,就看見一塊巨石朝著自己砸了過來!
這一切不過發生在瞬間,築基修士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吾命休矣!
然而預想之中的撞擊並沒有發生,時間彷彿被人按下了暫停鍵,耳畔所有的聲音都停滯了,連奔湧咆哮的水聲都消失無蹤。
築基修士睜開眼睛,看到了令他永生難忘的一幕。
那塊巨石尖銳的稜角離他不過寸餘距離,卻如同被一股巨力拉住,硬生生定在了半空。
所有的一切都凝固在了半空中,無論是人還是物,都無法再挪動半分。無數金色的線條從半空中落下來,圍著坍塌的堤岸圈出一個巨形陣法,線條的另一端牽在飛舟上的白衣女修手中,源源不斷的靈力順著這些線條注入陣法,連陣法內的江水都彷彿被凍住,雖然堤岸已經崩塌,江水卻並沒有就這樣一瀉千里,仍舊牢牢被限制在河道內。
整條堤岸從上到下被無形的力量封鎖,無論是上面驚慌的人群,還是下面作亂的禍首,都動不了分毫,只能乾瞪眼。
築基修士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
這是……憑空佈陣?
他感覺腦子裡一團漿糊,模模糊糊地想,似乎只有元嬰以上的陣修才能做到憑空佈陣吧?
憑空佈陣本就困難,還要瞬發,就更是難如登天,他不是陣修,也知道門內能夠做到這一步的修士著實不多,除去陣峰峰主純煜道君,似乎也就只有他們首座太上長老宸元道尊了。
可純煜道君是男修……難,難道這位是……
飛舟上另一位穿著外門弟子服的男修伸出手,只微微一招,平靜的水面突然上升,一塊黑漆漆的巨石一樣的東西破水而出,定在了半空中。大風小說
喲。
這啥玩意?烏龜?不太像,鱉?
巨大的鱉精被定在空中,腦袋往前伸著,四肢還保持著划水姿勢,動彈不得。
周竹楨仔細打量一下,不慌不忙,先用陣法連人帶堤全都給定住了,才開始修補堤壩。
按常理來說,單靈根修士使用其他屬性的法術,釋放速度會比較緩慢,不過這種簡單的法術對合道修士而言已經算不上是什麼問題。周竹楨甚至不需要用土系法術,她單手一握,石塊和泥土全都被壓成了顆粒,強硬地揉合到了一起,巨大的力量把土石幾乎壓成了鋼鐵,雖然看著比以前單薄了不少,堅固程度卻不可同日而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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堤壩上的材料還不夠,周竹楨順手從歸真背後拔出了長劍,一劍把不遠處的一座山峰削掉一半,材料取來修補長堤。
一條嶄新的褐色長堤在空中成型。
歸真握住她的手,用靈識幫她完成了水下的探測,對地面進行清理後把長堤降了下去。
移山分海,以人力奪造化。
陣法撤去,嶄新的長堤巋然而立,周竹楨一揮手,空中的凡人和修士安然落地,全部都震傻了。
下方眾人叩拜,周竹楨揮了揮手,傳音讓他們起來,順手把空中的巨鱉拖了過來。
那鱉精剛剛被解除禁制,立刻口吐人言,慌亂地喊起來:“這位……道君息怒!小妖不是故意這麼做的!實在是有人脅迫小妖!求道君手下留情,饒過小妖性命!”
“何人脅迫與你?”周竹楨並不十分意外,“你有什麼證據?”
“是一名邪修!”鱉精誠惶誠恐地說,“至少有元嬰修為,幾個回合就抓住了小妖,同小妖強行簽訂了靈獸契約……”
它一張口,吐出了一塊青色的玉牌。
“他平日就用這個同我聯絡,讓我在這一段河道掘開堤壩放水,道君明鑑,小妖真的不是自願的啊!”
“此人現在何處?”歸真追問,“他開堤放水的目的是什麼?”
“小妖不知……”
周竹楨提起手中長劍,長指撫過劍身,瞟了它一眼。
鱉精嚇得直打寒顫,戰戰兢兢地說:“他之前好像說在下游幾座城裡都佈置了什麼陣法……小妖真的只知道這麼多了……”
“行吧。”周竹楨見它的確是不知道更多資訊了,隨手在江面畫了個圓,困陣頃刻間完成。她拿劍尖敲著鱉殼,一戳就留下一道深痕,“給你一個贖罪的機會,老實在底下待著。若是那邪修聯絡你,告訴他問道門的金丹修士已經來過,修補完堤壩就離開了,若是打草驚蛇,我們沒抓到人——你知道後果。”
長劍入鞘。
鱉精一個激靈,乖乖應是,轉身鑽進了陣中。
周竹楨收起飛舟,御風落在長堤上,那兩名築基修士立刻上前行禮,表情難掩激動:“鹿泉峰邵文/孫齊,參見二位道君!請問這位道君可是姓姜,含光峰座下?”
周竹楨微不可察地頓了一下,微笑道:“是。”
這兩人估計是把她當成剛剛拜入她門下的姜琬琰了。
正好她無意暴露身份,索性預設了。
“你二人返回門派吧,直接交了任務就行,不必透露我到此地的訊息。”周竹楨對兩個築基修士道,“此地不宜久留,對方既能收服三階妖獸,實力必在金丹之上。萬一他親自回來檢視,太過危險。”
“弟子遵命!”
周竹楨點頭,轉身想摸飛舟,想起自己已經暴露了修為,再駕駛飛舟有點奇怪,拉了拉歸真衣袖:“御劍。”
歸真會意,接過她手中靈劍,靈識注入,靈劍輕微嗡鳴一聲,十分乖順地放大躺平。周竹楨站上去,歸真站在她身後,靈劍升空,朝著南面飛去。
他不需要再問去哪兒,拿出地圖看了看,直奔最近的凡人城池。
從這裡過去距離很近,不過數十息時間,他們已經到了第一個城池。
城內活著的居民大多都在發水時逃跑了,沒來得及跑的老弱病殘站在屋頂上,水面上密密麻麻堆著浮屍。
歸真抱著周竹楨的手臂下意識收緊了些,降低了靈劍高度。
周竹楨把靈力匯入雙眼,從上往下俯瞰。
世界蒙上了一層灰霧,生靈的顏色和無生命的物質區別開來,人類身上有著或明亮或黯淡的白色光芒,在他們周圍,顯現出一些半透明的虛影。
是鬼魂。
它們擠在陰影裡,蜷縮在一塊,表情空洞麻木,密密麻麻的鬼魂被無形的網束縛在這座城市裡,水面上有,水下也有。
周竹楨攥緊了拳頭,手卻突然被人握住,她回過頭,看到歸真擔憂的表情,神情稍緩。
“沒事。”她說,“此地有人故意佈下聚陰陣吸引鬼魂,手段如此殘忍,幕後之人很可能是邪修。我先破了陣法,等水退了,再召弟子前來協助救災防疫事項……”
“我們現在先去揪幕後黑手。”
……
祁國東南,東宜道臨水城。
這裡位於洪泛區邊緣,一些民夫和士兵正在搬沙袋堵城門,天上電閃雷鳴,暴雨傾盆。
“大人,水沒有再漲了!”一個差役急匆匆進了府衙,對太守稟報。
“好!約莫是治水的仙長已經到了吧……”太守捋了捋鬍鬚,“這一季的收成恐怕是毀了,所幸國師賜下了陣法……你下去吧,繼續看著水位。”
“是!”
太守揮揮手,轉身去了府衙後堂。他關了後堂的門,推開一把座椅。費力地把座椅下的石板掀起來,露出了一個黑洞洞的入口。
這府衙地下,居然還有一處密室。
太守把牆上掛著的白色燈籠取下來,點燃了燈裡的蠟燭,提著燈順著臺階下了洞口。
臺階不長,不大的密室內卻瀰漫著濃郁的黑霧,伸手不見五指,幾乎完全掩蓋了地面金色的陣紋,陣法中央有個石臺,上面放了幾塊亮晶晶的靈石。
太守走到近前,從懷裡取出一個小包裹,小心翼翼地開啟,裡面裝著的竟然是數十枚中品靈石。
凡間一百兩黃金才可兌換一枚下品靈石,一枚中品靈石約合一百下品靈石,萬兩黃金。粗略一算,這個小小的布包裡,竟然裝了數十萬兩黃金。
太守拿了五枚中品靈石放在石臺中央,又拿了個小布袋,小心地把臺上的靈石碎末掃到一塊裝起來。
這些靈石碎末對於凡人來說也是很值錢的,賣給低階修士製成劣質靈珠,也可能會進入市場流通。
他正在小心操作,突然聽見一個清冽的女聲在他身後響起。
“這陣法是何人所布?”
太守被嚇得一哆嗦,手中布袋掉在地上,裡面的靈石碎末灑了一地。
他驚恐回頭,看到身後站著一男一女,腳踩金色陣紋,那些黑霧被無形的屏障推開,像是有生命般蠕動翻滾,卻近不了這兩人身邊。
周竹楨掃了眼身邊一層一層堆積翻滾的鬼魂,又看向石臺邊的官袍男子。此人面色蒼白印堂發黑,是被陰氣浸染已深的樣子。
“我們是問道門來調查的人。”她亮了亮腰間木牌,“現在我們懷疑你在此處私設聚陰陣,此罪坐實,等同謀逆。”
“坦白從寬,抗拒從嚴,趕緊的,交待一下。”
“這……仙師是不是搞錯了?”究竟是宦海沉浮許多年的人,被這麼一嚇,還能勉強保持鎮定,“這陣是國師賜下,用來聚集靈氣,保持城內城外風調雨順的,怎麼會是聚陰陣呢?”
“看到這些黑霧了嗎?”
“回仙師,看到了。”
“這些全是鬼。”
太守頓時臉色慘白。
……
周竹楨得到自己想要的資訊,也不多停留,拆了陣法,就帶著歸真,直奔祁國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