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心準備後，西州城的軍隊出發了，臨行前，符勳特地安排楊程提前趕往新城，向周軍主帥王烈匯報情況，楊程也欣然接受這項重要的任務，雖然他年老體邁，但是，目前這種情況，也只有他是最合適的人選。
大雪紛飛，積雪覆蓋住官道，麻雀也冒著殺頭的膽子在路邊啄食，由上官拓統帥的五萬西州城士兵急速行軍，這些士兵當中也有不少是從難民中招募的，在經過簡單而有效的訓練後，也被投入到這次戰爭，傾巢而出，西州城的防禦變得十分空虛。
然而，在上官拓看來，這並不要緊，他認為只要解救了慕容皝父子，天下必定安定，至於慕容宣嘛，充其量也只是一個跳樑小醜。
“都給本帥打起精神，等消滅了周軍，渤海王肯定會重重有賞！”
上官拓單人一騎，督促士兵們加快行軍步伐。
“你說本帥該用什麼辦法擊退周軍？”上官拓對著身邊的符勳問道。
符勳抱拳說道：“大帥深謀遠慮，必定胸有成竹！”
上官拓手插在腰間，大笑幾聲，說道：“知我者，外孫也。”
符勳的一番話讓上官拓本來就自滿的內心，自信心更加膨脹，而後，他又神色堅定地說道：“本帥已經派人打探過，周軍連續圍城都未攻破城池，並且傷亡摻重，士氣大跌啊，只要咱們這一支奇兵突然出現，根本無需費吹灰之力就可將周軍打地屁滾尿流！”
上官拓的確是一個英勇善戰之輩，無論什麼時候，都會提前思慮周全，絕對不會打沒有把握的仗，可是這一回，他恐怕做夢也不會想到，自己的親外孫居然倒打一耙，結結實實地坑他一把。
這的確不能全怪我們的符勳同志，他也是被逼無奈，在親情和大義面前，選擇了後者，也沒有大義滅親那樣嚴重，就算鮮卑族被趕回老家，上官拓也還是會得到重用。
正當上官拓替自己的天衣無縫的計劃自鳴得意之時，新城裡的情況卻不容樂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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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續幾個月的攻堅戰，無論是守城方還是攻城方都精疲力竭，尤其是新城守軍，整日提心吊膽，生怕城外的周軍，時不時搞個偷襲。
城頭上，士兵們把武器擱在身邊，側著身子靠在城牆掩體旁稍作休息，由平民充數的擔架隊來來往往地從城頭將傷員運送到城下休息，因為沒有足夠的藥材，看著一排排停放的傷員，郎中嘆息著搖頭，也是束手無策。
樣子極其狼狽的慕容宇，臉上如同塗抹了鍋煙煤一樣，只露出兩隻充滿血絲的眼睛，他站在城頭上用千里鏡遙望城外周軍的營壘，時刻注意著對方大營的動向。
“周軍有所行動麼？”
略顯疲憊的聲音從慕容皝嘴裡發出。
“父王，您怎麼來了，不是讓您休息麼，這裡有兒臣就夠了。”
慕容皝並沒有支聲，奪過千里鏡，鏡頭雖然模糊，可是仍然能夠望見周軍大營裡人頭攢動，看樣子，下一波攻擊就要來了。
“傳令下去，準備下一次守城，讓士兵們將剩餘的滾木礌石全都運送到城頭來！”
慕容皝嚴厲的口氣，卻仍然不見身邊的士兵挪動一步，旋即惡狠狠地說道：“你們都他娘地聾了麼？拉下去斬了！”
若是放在以前，這些士兵肯定肝膽俱裂，可是現在，呈現在士兵們臉上的只有麻木的表情，經過幾個月的激烈廝殺，刀刃都被砍斷不少，更別說手持兵器的士兵，既然已經沒有生的希望，活著又還有什麼意義，與其被周軍慢慢折磨而死，還不如來個痛快。
慕容宇見狀急忙阻止道：“父王！萬萬使不得啊！這些士兵都是跟隨您東征西討的親信，倘若連他們都被斬殺，其餘那些臨時徵召的士兵豈不是心生疑惑。”
這話一出，倒是提醒了慕容皝，今時不同往日，本來就因為缺少糧食，士兵們多有怨言，這個時候再斬殺自己的親信士兵，軍心肯定會因此動搖，搞不好，士兵譁變也極有可能。
想到這裡，慕容桓背後冒出一層冷汗，隨即說道：“你們都下去吧，本王暫且饒了你們，戴罪立功！”
士兵們長吁一口氣，而臉上並沒有半縷僥倖。
“為何還不下去運送滾木礌石，還傻站在這裡幹什麼？！”慕容皝撅著鼻孔，怒氣衝衝地說道。
士兵們驚恐地盯著慕容宇，期望後者能夠站出來替他們說句公道話。
紙是包不住火，事到如今，慕容宇也就直說道：“其實，滾木礌石早已經用完了，士兵們前幾次守城全都是拆卸城中居民家屋簷上的瓦礫用來抵擋周軍攻勢。”
聽完這話，差點沒有把慕容皝的*給氣出來。
“快，快將大帥扶起來！”
昏頭晃腦的慕容皝一把踹開周圍的士兵，激動地說道：“滾！沒有的東西！你們這群敗家玩意兒，滾木礌石這麼快就被你們用光了，老子還拿什麼守城！”
慕容宇雖然是慕容皝的親生兒子，可是戰場上根本不講究這個，不管你是誰家公子哥，大難臨頭人人平等，這就好比，以前某地地震一樣，老天爺可不會分清楚誰誰富貴不能殺，誰誰貧窮殺了沒事，一旦新城被破，只要是鮮卑人誰都脫不了干係。
這一點，慕容宇再清楚不過，想當初，鮮卑人對中原人所幹得那些齷齪事，直到現在都歷歷在目，他心中豈能安心，為今之計只有拼死抵抗，當下他不再猶豫，說道：“父王！都到這個時候了，您還教訓士兵有何用！還不如省點力氣多殺敵人！”
慕容皝面色一怔，抓住對方衣領說道：“什麼！小兔崽子居然辱罵起老子來了！你他娘的活得不耐煩了！”
怒氣和絕望一時間衝昏了二人頭腦，父子二人擰作一團，竟然要用鮮卑人傳統的手段一決高下，這給城頭上的士兵休息之餘增添了幾分興趣，大家夥不管職位高低，這時，都圍了過來，看兩位至高無上的領導人表演一場撕逼大戰。
“嗚~~嗚~~”
正當兩人打地歡快時，城外的周軍士兵再度吹響了號角，集結士兵準備發動下一次攻城。
打地鼻青臉腫的慕容皝父子來不及消炎止痛，急忙命令士兵各就各位，堅守陣地，二人發洩一通後，也覺地剛才行為有失體統，各自懊惱著離開，指揮士兵堅守城池。
周軍大營，士兵們已經集結完畢，正等著他們的主帥王烈下達命令。
王烈手持千里鏡，遙望著黑煙瀰漫的城頭，牆體坑坑窪窪幾欲坍塌，他不禁幾次問自己，為何看似就要被攻破的城池卻總是聳立不倒，難道新城的城牆是鋼鐵鑄造。
不怪王烈有此猜測，新城牆體之所以破而不倒，那是因為在鮮卑士兵時刻抽鞭揮打下，城內居民不敢反抗，只好含著眼淚將自家房屋拆卸掉，用作堵住城牆缺口。
“啟稟大將軍！士兵們都已經準備完畢，是否攻城！”
王烈看著疲憊不堪卻依舊鬥志昂揚的士兵，心中感慨萬千，要知道，他們為了這一天足足等了幾十年，從中原土地上驅逐鮮卑人，這一夙願馬上就要實現了，只要他們再堅持一下。
說實話，周軍也付出了慘重的代價，然而，兩軍相逢勇者勝，正當王烈下達攻城命令時，一名探子騎馬來報。
“啟稟大將軍，有一個自稱是燕王手下的人要向您彙報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並且還說千萬不要再發動進攻。”
半路竟然殺出一個程咬金，“燕王？那個燕王，我怎麼沒有聽說過，楚國還有一個燕王？”
“不是楚國，而是周國。”
“什麼！”
王烈大吃一驚，誓師大會的時候，天子並沒有告訴自己，要派遣燕王監軍啊，無緣無故冒出一個燕王，不會是冒牌貨，“帶他來見我，本將軍倒要看看，是真是假。”
很快，一名鬍鬚花白的老者便被士兵帶到王烈馬前。
王烈上下打量一番，問道：“你叫什麼名字，見了本將軍為何不下跪？”
楊程雖然沒有做過官，可是他也知道，皇室宗親見了再大的官也不用屈膝下跪，自己是燕王派來的人，代表燕王本人，當然也就不用行此大禮，旋即說道：“老朽不才，獲得燕*任，特地被派來給王將軍傳話，自然無需下跪，難不成王將軍想要僭越麼？”
“這...”王烈被駁地啞口無言。
“放肆！大將軍豈是你一個小老頭所能汙衊的！”一名將領呵斥道。
而此刻，王烈才回過神來，說道：“誰知道你是不是假冒燕王的口諭。”
楊程從袖口裡拿出一塊硃紅色令牌，當眾人見過令牌後，紛紛下馬跪在地上，適才佔上風的氣勢頓時一掃而光，留下的僅僅是噤若寒蟬。
當中最為惶恐的恐怕要數王烈，如果燕王是天子暗地裡派遣來監視自己，如今戰事陷入焦灼，新城圍而不破，該不會是天子發怒責備下來，要取代他的指揮位置。
跪在地上的王烈額頭上滲出熱汗，要是如同自己所想的那樣，那麼自己幾個月的心血可就白費了，勝利果實被他人摘得，到頭來自己什麼也沒有撈著，心裡滿是不甘心。（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