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州，襄陽。
朝堂之上還在對是否要發兵攻打江夏，前去相救落入孫家人手中的長公子一事爭論不休。
尚未有結論之際，孫權兵敗合肥，席捲江夏百姓前往江東的訊息又傳了回來。
無須直面如神兵天降般佔據了江夏的江東軍，自然讓荊州官員松了口氣。
可同時獲悉青州軍的戰力遠在他們的估量之上，卻又讓他們有些寢食難安。
這一日，劉琮將蔡冒和蒯越尋了來。
當初劉琮能夠掌權，多虧了兩人和兩人的家族在其中出力。
如今劉琮大權在握，對兩人委以重任，兩人的家族更是壟斷了州中不少官職。
議事廳裡，如今如願以償坐上荊州牧之位的年輕人愁眉緊鎖。
他先是端起桌上的熱湯飲了一口，隨後望向下首二人，“想必孫權在合肥戰敗的事情你們也都知道了。根據之前江夏傳來的戰報，江東的軍馬已經極為強悍了。不想如今數萬之眾，竟是敗在了八百青州軍手中。若是青州軍接下來以討伐江東的名義南下，咱們荊州應當如何應對？”
蔡冒與蒯越對視一眼，心中各有思量。
當初之所以扶持劉琮上位，自然是因劉琮與蔡冒和蒯越的關係極好。
劉琮上位，自然會重用兩人。
除此之外，也是因劉琮對中原的劉備有妥協之意，日後若是能獻出荊州，也能讓他們的家族免受戰亂波及。
只是等到劉琮真的上位之後，卻是又絕口不提此事，他們兩人自然也不敢先提及。
不想如今一敗，倒是嚇住了劉琮幾分。
蔡冒深知這是個好機會，自然不肯放過，上前一步，“主公所慮甚是。如今劉備坐擁天下數州，將來傾中原之力南下也是早晚之事。主公自詡比之青州牧劉備如何？”
劉琮稍稍沉默片刻，最後還是如實說道：“自是遠遠不如。”
蔡冒點了點頭，“既然主公也知此事，與其等到青州軍打上門來，不如趁著如今尚還坐擁荊州之地，與青州牧談上一談，說不得能保荊州不失。”
劉琮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無非是要他趁著手上還有籌碼，討要個鎮守荊州的封賞。
他沉吟片刻，雖明知劉表創業並非易事，可卻也深知以荊州軍的實力，與坐擁中原之地的劉備遠遠比不得。
一旦青州軍的真的南來，他也唯有束手待斃而已。
而眼前的蔡，蒯二人，雖然如今看似忠心耿耿，可到時只怕會是最先反水之人。
良久之後，劉琮這才開口，“我欲派遣使者前往青州，不知你們以為何人可以為使？”
蔡冒看了蒯越一眼，蒯越上前一步，“臣願往。”
劉琮見狀，心中松了口氣。
論智略，他手下無人能在蒯越之上。此人願意出使，自然是最好。
劉琮忽的想起一事，感慨一聲，“此次合肥之戰，劉備手下有張遼，孫權手下有甘寧，俱是天下間少有的勐將。我荊襄九郡之地，比不得中原也就算了，竟是連那區區江東也比不過。如今蒯君出行，卻是無有一將可與蒯君同行，護衛蒯君的安危，著實可嘆。”
沉默片刻，蔡冒開口道：“其實州中並非無人，長沙郡中有一將，姓黃名忠，一身武藝不俗。想必比起那張遼、甘寧來也不多讓。”
劉琮微微皺眉，他如今雖然是荊州牧，可當家做主的時日算不得長，加上這些日子僅是調節荊州眾官員的關係便已經讓他有些焦頭爛額，還沒時間，也沒心力去看州中那些細枝末節之事。
“既然有如此豪傑，為何不提拔一二？”
蔡冒也是嘆了口氣，“非是不願提拔，只是當初你阿父平定荊州之時黃忠的年歲便已過了壯年，過了這麼多年，如今此人的年歲更是不小。戰陣之上，只怕比不得那些年輕人了。”
劉琮點了點頭，“豪傑遲暮，著實令人可惜。修書一封，將黃忠召來，此次就由他隨著蒯君出使。”
蔡冒應了一聲，“是。”
…………
月餘之後，以蒯越為首的使節來到青州臨淄城。
使節來到城下時，荀或親自出城相迎。
此次荊州派遣使者前來的目地，雙方都是心知肚明。
蒯越自然也聽過荀或的大名，知道此人是劉備手下的重要謀士，不想此人竟會親自出迎，顯的有些受寵若驚。
可他不知的是，在他們在城門前與荀或寒暄之際，城樓上，青州牧劉備正舉目下望。
而劉備看向的不是作為正使的蒯越，而是那個騎在馬背上，持刀背弓，頭上已然是大半白髮的老年將領。
他輕聲對身後的關羽笑道：“雲長，你素來自傲，也有足以自傲的本事。只是剛而自矜，終究不是什麼好事，日後早晚是要吃苦頭的。”
關羽捻著鬍鬚，自家兄長的言語，聽著也就是了。
可若是換了旁人敢如此言語，此時早已挨了一頓好打。
劉備見他不言語，也知道他沒有將這番話放在心裡。
這麼多年，獨鎮一方，關羽實在是沒有對手太久了。
劉備輕笑一聲，抬手指向城下那員老將，“不如你我打個賭，若是你能勝了城下那員老將，他日兵出江東，我便要你做先鋒，如何？”
關羽微微挑眉，望向城下那員白髮老將，那人也剛好抬頭望來。
四目相對。
關羽點了點頭，“好，兄長這個賭，羽接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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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臨淄住了數日之後，蒯越一行終於見到了自青州其他郡縣“匆匆回返”的青州牧劉備。
蒯越此行用意明確，本就是為向青州投誠而來。
故而在得了劉備一個劉琮一脈可永鎮荊州的許諾之後，他此行的目的就已然達到。
至於其間劉備對身邊隨行而來的那員老將的刻意籠絡，蒯越只當是不曾見到。
此間事了，蒯越等人告辭離去。
在蒯越一行返回荊州的同時，劉備已開始令關羽整頓數州軍馬，準備傾中原之力，大舉南下。
而充做先鋒一事，自當日關羽私下裡與黃忠進行了一次比試之後，再也不曾聽他提起。
至於雙方比鬥的結果，關羽曾在酒醉之時提過一嘴，算不得贏，卻也算不得輸。
…………
冀州，鄴城。
張飛擔任冀州牧已然有些時日。
他也自知飲酒容易誤事，故而如今已經極少飲酒。
有時實在忍不住了，便將酒罈裡裝上些青梅汁，想要飲酒時就喝上一口。
用自家兄長的話說，這便叫做望梅止渴。
只是今日他卻在府中大擺宴席，酒水更是準備了不少。
今日他也算是奉命飲酒，兩位兄長自然也就挑不出他的錯處了。
不久之後，被他邀請之人先後到來。
並州牧呂布、幽州牧公孫瓚、上黨太守張燕，都是如今在北方之地名動一方的大人物。
貴客登門，張飛卻是不曾出門相迎，只是自顧自的提前喝上了酒水。
三人也不在意，在府中僕從的引領之下入了大堂，各自隨意落座，開始大吃大喝起來。
三人之中，只有張燕開始時還有些拘謹，不過到底是黑山軍的頭領，是做慣了山上強梁的人物，見另外兩人全然無事，很快也就開始神色自若。
一番大吃大喝之後，四人都開始打起了飽嗝。
呂布拍著肚皮，笑問道：“環眼，我聽說之前你被玄德告戒不得飲酒，今日竟然能夠破例，看來中原之地又要再起波瀾嘍。”
張飛飲了口酒，有些不捨的砸了咂嘴，“酒水真是個好東西，飲酒使人忘憂，諸般樂事，都不如一場大醉來的快意。你如今是在幷州快活的很，老子就不行了，這冀州整日裡大事小事亂的很，還要想著哪個世家不能得罪，哪個世家要拉攏一二，煩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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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布一笑。知道張飛說的多半是真心話。
冀州本就是世家林立，即便是當年的四世三公袁本初都要小心從中平衡，稍有不慎，便要惹上不小的麻煩。
張飛繼續道：“在座的皆是自家人，有些事，咱們直說也就是了。之前荊州使者去往青州，尋到我家兄長，說了荊州牧劉琮想要歸降一事。”
他自顧自的又倒上一碗酒水，“人家想要歸降，我家兄長總沒有阻攔的道理。只是如此一來，中中原之地再無割據諸侯，我家兄長向來以匡扶漢室，重整山河為己任。所以他如今便想在收取荊州的同時，直接率兵南下，剪除江東的逆賊。”
在座三人聞言神色不變，張飛所言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設身處地，若他們是劉備，以如今天下大勢，只要平定了江東，天下誰還敢與他這個中原之地最大的諸侯爭鋒？
五斗米賊的張魯？還是守戶之犬劉章？
張飛打量了一眼幾人的神色，笑道：“如今我家兄長南征在即，咱們身在北方，無法隨行。兄長思慮的周全，咱們都是戰陣上的武夫出身，如今南面戰事大起，眼巴巴的看著人家斬將立功，只怕要羨慕的很，所以他也特意給咱們安排了些事做，免的到時實在無趣。”
呂布聞言皺了皺眉頭，張飛口中的找些事做，自然是要動兵的意思。
只是如今黃河以北數州的當家人都在此地，要動兵，能動兵的，也只有兩處。
他打量了一眼一旁的公孫瓚，見公孫瓚全無異樣，想必是提前便收到了訊息。
不過想來也對，劉備與公孫瓚是生死之交，私下裡先說服公孫瓚自然不是難事。
他又打量了一眼一旁的張燕，輕輕搖了搖頭，看似是三對一，其實是二對二。
不過如今他坐擁幷州，富貴有了，美人有了，聲望有了，早已沒了當初爭雄天下的心思。
他本就是個很容易坐享富貴的人。
呂布開口笑道：“所以是要對烏桓動兵了？”
如今塞外的烏桓雖然被他們壓制在了長城以北，可依舊會時常越過長城。
烏桓的首領踏頓也不是個簡單人物，隱隱有些檀石槐當年的威勢，烏桓諸部大多聽其所命。
加上袁氏兄弟尚在北地，冀州時常有袁氏舊吏與之聯絡，雖然做不出什麼大事，可小事卻是不斷。
張飛打量了他一眼，笑道：“不錯，確實是打算對烏桓動手。畢竟噁心你我也不是一兩日了。今日請你們來，也是為了商議一下出兵事宜，畢竟塞外之地實在是太廣了些，既然要動手，自然是要畢其功於一役。接下來咱們便說一說各自所要負責之處。”
張飛言語之間並未問過他們三人是否同意出兵，似乎事情已經定下，如今只是與他們打個商量。
張燕偷眼打量了另外兩人一眼。
呂布此人即便貪財好色，可到底是幷州邊境的窮苦出身，而邊境之人對異族的仇恨從來做不得假。
所以這次北去即便會折損些幷州的兵馬，想必他也會應下。
至於公孫瓚，此人本就是個聞戰則喜的性子，加上對異族素來仇恨的很，絕不會反對出兵。
他正在思量之間，發現張飛的言語忽然停了下來。
他轉頭看去，見張飛正望滿臉笑意的望著他，神色玩味。
“張君，家兄和子龍還託我與你問個好，聽說當年你們初次相見之時，你可是英勇的很，還能和子龍捉對廝殺上一場。”
張燕愣了愣，這才想起張飛所說的應當是許多年前的舊事。
那是劉備第一次去往常山，剛好見到他與趙雲等人竹馬嬉戲。
他沉聲道：“願聽青州牧號令。”
張飛笑著點了點頭，“如此就好。”
…………
涼州，數次帶兵深入涼州以西的馬超剛剛返回槐裡，還來不及卸甲，便又趕赴長安。
當他來到長安城外的駐軍軍營時，見軍中軍馬整肅，似是要有一番大戰。
馬超連忙朝著軍中大帳走去。
大帳裡，趙雲正在打量著攤放在桌上的一張地圖。
“孟起來了。”趙雲見馬超入內，轉過頭來。
馬超與趙雲相處的不差，故而直接上前幾步，打量了一眼桌上的地圖。
是漢中地勢。
馬超摩拳擦掌，“終於要動手了？”
自趙雲駐守長安以來，早就已經開始暗中探查漢中之地的情況，也不曾隱瞞與馬超。
趙雲笑著點了點頭，“確實要比之前推算的要快了些。”
他隨即看向馬超，笑道：“此次是我第一次執掌大軍，孟起，這次便以你為先鋒，莫要讓我失望。”
馬超一臉昂揚之色，抱拳道：“接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