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的時候, 他們的帳篷遭遇一波偷襲。
練紅霸在陌生的環境裡向來睡得很淺，聽到晴明示警之後, 立刻就醒了，顧不上什麼起床氣，提劍出去清理敵人。
擼起袖子，親身上陣, 他真是勞模一樣的御主啊。
這一次的敵人是相對正常的骷髏，安倍晴明為他壓陣, 有【星】和【滅】加成, 打起來實在酣暢淋漓。等到大半被解決，安倍晴明突然靠近了一個還沒有死透的骷髏, 指尖泛起靈光，在骷髏前額虛空劃過。
“紅霸, 是術的痕跡，它們並不是天然生成的, 有人下了咒。”
隨著他的指尖移動，骷髏像是被抽去所有力氣一般, 無力的軟倒在地上, 開始解體。那些散落下來的骨頭失去咒術加成, 逐漸露出本來面目——色澤明暗不一, 斷面新舊不同, 明顯是一些雜七雜八的骨頭拼合而成的。
“是嗎，那就應該是城裡的人做的了。”練紅霸踩爆最後一個骷髏的頭骨，抬眼看著深沉夜色之中, 宛若蟄伏巨獸一般的平安京。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他感到這座城正散發出誘惑性的氣息。
“天亮之前，再休息一會兒吧，明天進城說不定有硬仗要打。”練紅霸掉頭回帳篷，安倍晴明稍微逗留了一會兒，把外面的結界略作修改。
他發現自己現在的身體有些奇妙，他的作息向來良好，往常夜半時分肯定睏倦得睜不開眼，現在卻完全沒有這種感覺。甚至他覺得，就算完全不睡也沒什麼影響。
這就是……英靈嗎？
“你在發什麼呆啊，快點睡了。”練紅霸的聲音從帳篷裡傳出來，非常不滿的樣子，“夜襲夜襲夜襲，煩死人了。”
安倍晴明聽著他小聲的嘟囔，忍不住露出微笑，沒有再耽擱鑽進帳篷裡，放下的門簾隔絕了戰場上駭人的腥風。
後半夜很安穩，伴隨清晨的露水降臨，練紅霸自動自發地醒了。他睜著眼睛定定神，然後想抬手打個呵欠，卻發現自己被安倍晴明牢牢固定在懷裡。安倍晴明顯然早就醒了，正在翻看狐之助提供的相關資料。
“為什麼這麼抱著我？很熱啊。”
安倍晴明和狐之助都是一臉的一言難盡。
安倍晴明還在斟酌措辭的時候，已經很熟悉練紅霸睡眠套路的狐之助忍不住吐起槽來。
“紅霸大人，這已經不是你那張五人睡都可以的金絲楠木拔步床了，你昨天晚上……”
練紅霸一秒懂了，他睡覺確實不怎麼老實，在大床上還好，在這樣狹小的帳篷空間裡，晴明和狐之助顯然深受其害。
紅鬧鬧：翻滾旋轉我閉著眼。
不過他顯然毫無愧疚悔過之心，花了點時間整理儀容，之後就出帳篷，注視著絲毫沒有消散跡象的濃霧。
“早安，紅龍大人，今天打算進城嗎？”雷夫的通訊準時發來，練紅霸“唔”了一聲，放了只符鳥出去。很遺憾，陷入霧氣之中後，符鳥徹底失去聯絡。
“我是這麼打算的，可是現在周圍起了霧。”
“霧？”雷夫看著儀表上顯示正常的天氣指標，“可是我這裡……”
“這同樣是咒術引起的大霧。”安倍晴明從後面走過來，眉心微蹙，“能用咒術改變氣候，這樣強大的能力我在京都只聽說過蘆屋道滿的名字。看來隱藏在幕後的人，是個不遜於蘆屋道滿，乃至超越他的咒術師。”
練紅霸回想起到處補陰界裂縫補到灰頭土臉的蘆屋道滿，對這個“強大”持有質疑態度，不過他敏銳的抓住了晴明話語中的關鍵詞。
“咒術師？”雷夫也抓住這個關鍵，“與正統陰陽師不同嗎？”
安倍晴明耐心解釋，“陰陽師是一個相當大的範疇，任何遊走於陰陽之道的、精通術法之人，都可以歸入此列，旗下有諸多分支。比如博雅，他擅長弓箭射御之術，陰陽術充滿尖銳的攻擊性；比如神樂，已經稍微涉及了一點咒術的邊緣，削弱敵人，強留己方魂魄；八百比丘尼特殊一點，除了預言，但凡她的術法攻擊性強一點，無疑可以歸入咒術師一類的。”
大陰陽師親自解釋陰陽道的常用術語，可是難得的機遇，就連雷夫也專注地聽著。安倍晴明以身邊的幾個人舉例之後，回到之前的話題。
“但是，這樣大範圍的惡劣天氣，除了東土的仙術，也只有咒術師可以為之。”
確實有改變氣象的仙術，可每一個都要花費大力氣。練紅霸默默點頭，“所以，晴明不算咒術師？”
“自然。”白髮的陰陽師微微點頭，眸中透出些許懷念，“儘管記憶支離破碎，我仍然記得身為白狐的母親當年對我的告誡——永遠不要做有違陰陽之理的事情，所以安倍晴明成不了咒術師。”
雷夫表示驚歎，為他的操守。
練紅霸：……不你聽我說你囫圇的時候沒少幹那種事。
可是見白髮的晴明一臉純良，練紅霸還是默默的側過頭去。
算了，這個事實還是不說出來打擊他了。
“霧太大了，恐怕也有混淆方向的作用，我做個指南車，晴明來幫忙。”練紅霸也沒給雷夫出什麼難題，直接從狐之助那裡掏出材料，開始手動搭建。具體的符文需要安倍晴明描繪，指南車畢竟不是日本本土的東西，如果沒有陰陽師輔助，發揮的作用會很有限。
傳說黃帝征討蚩尤，蚩尤一方放出大霧混淆視聽，皇帝製作指南車，輕鬆破解霧氣迷陣。因為這件器物與上古相關，被歸為仙法一類，雖然只能發揮過去十之四五的作用，卻也足夠了。
“果然困不住你。”黑髮的半妖輕輕敲敲鏡面，上面也只有一片朦朧的霧氣。指南車確實是威力強大的仙家器物，不僅能勘破迷陣，還具備一定的反偵察作用。
不過也無所謂，他本身也沒指望區區一場霧就能困住練紅霸，充其量不過是小小的玩鬧。
是他與練紅霸之間的……玩鬧而已。
幾乎沒有什麼聲響，半妖卻側過頭，只見紅髮的孩子一跳一跳的竄進來，滿臉興高采烈。
“晴明！【我】來了對嗎？！”
“對。”半妖面對他的時候，總是溫柔含笑，尖銳乃至陰沉的氣勢散去不少，“高興嗎？”
“高興！”assassin用力點頭，視線望著什麼都看不到的鏡子，聲音輕得像呢喃。
“這次，我要把他留下來。跟我一起，不要再……繼續向前走了……”他慢慢地說著，臉色突然有幾分可怕，重複一遍，“不要再……向前走了……”
他不想再向前，也不想再長大，清楚的知道自己全部命運之後，assassin就有了這樣的覺悟。
他想讓一切停留在最美好的光陰之中。
半妖伸出手撫摸他的發頂，assassin眯起眼睛，挨著他坐下。
“晴明，接下來你想怎麼做？”
半妖略一沉吟，眉眼舒展開來，眼底卻泛著一層血色。
“請平將門大人去迎接一下吧，他到底是獲勝的叛軍頭目，我們的大將啊。”
中午時分，練紅霸和安倍晴明終於走出了大霧。平安京的城門近在眼前，奇怪的是，附近倒是沒有霧氣的，還相當繁華，大開的城門人來人往，彷彿外面不是屍橫遍野的戰場，而是稻禾青青的田野。
站在原地觀望一會兒，練紅霸乾脆道：“進去吧。”
也只有進去，他們目前完全是一無所知，就算前方是陷阱，也得跳進去打破僵局。
入城之後，一派繁華景象。公卿的牛車穿過街道，上面插滿菖蒲，在風中風雅的款款擺動。小孩子追逐跑動，有一個不小心碰到安倍晴明的腿，被他眼明手快扶助了。
“沒事吧？”
“嗯……咦？是晴明大人！是晴明大人啊！”小孩子抬起頭來看到他的臉時，突然興奮起來。這麼一喊，街道上的視線都聚集過來，人人臉上都是驚喜與崇敬。
“真的是晴明大人啊！”
“多虧了晴明大人，不然平將門大人不可能這麼順利的。”
“沒錯，一定是神派來幫助平將門大人的神使！”
“感謝您上次從鬼手裡救了我的小兒子……”
“您是出城檢查防務去了嗎？”
一片嘈雜，被圍在中間的安倍晴明茫然無措，下意識看向練紅霸，發現他竟然樂得退到一邊，從這些零碎的話語中獲得資訊。
安倍晴明無可奈何的喚了一聲，“紅霸。”
練紅霸遺憾的收回看戲的心情，半真半假一句“平將門大人有急事相商”，把人群哄開，拖了晴明就走。兩人七拐八拐躲開窺探的視線，終於在一處狹窄的巷子裡停下來。
“沒有敵性反應，那些人真的是普通人。”雷夫沉聲說道，“這樣的場景也太奇妙了，難不成晴明先生之前來過這個特異點？”
“不，從來沒有。”
“不，不是他。”
練紅霸和安倍晴明同時回答，然後微微擰眉，有點捉摸不透黑晴明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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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真不知道白晴明會出現，還是白晴明的到來是他有意為之？如果是前者，他們大概提前暴露了一個挺好的隱藏底牌，如果是後者，黑晴明無疑在玩手段。
他到底想幹什麼？練紅霸也不清楚。
作者有話要說： 黑晴明：搞事情！
殺紅：搞事情！
buff（兩下暴捶）：他妹的讓你們搞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