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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幻象

彷彿是他的錯覺一般, 那視線透向他所在的方向, 卻不像一個襁褓中的嬰兒發出的眼神,反而如同一位垂垂的老朽者一般, 含著虛弱至極的疲憊與乏累。

然而這一眼又如同只是他的錯覺一般, 嬰兒的眼神沒有在他臉上停留, 宛如只是睡了太久後一次迷濛的睜眼, 只是乏累地眨了眨眼,便重新閉上了雙眼。

書房中的男子久久地保持著一手抱著嬰兒,一手批示的姿勢, 久久都未再出現過異動。

似乎沒有人能看得到, 也沒人能感覺到他的存在, 葉齊來到密密的書架旁, 他將手虛虛地覆上古籍的書脊處,手下是真實的硬厚觸感, 卻在他認真去碰時,指尖恍若無物地從書側穿過。

眼前的場景陡然一轉, 他轉眼便站在了一片空闊的靈田上,遠遠地圍了一圈守護的侍衛, 簇擁著圈中的兩人。

前一瞬間還身著黑金龍袍,面色凝重的男人這一刻便舒緩了神態,甚至露出了幾分常人難以窺見的溫柔神態。他俯身半蹲下,一處在靈植上飛舞的粉蝶便柔順地飛入他手中。

他神態溫和,朝旁邊輕聲得彷彿害怕驚嚇到了什麼,喊道:“昭兒。”

一個面色並不太好, 面黃肌瘦得連身上披著的黑錦華服都穿不起的男童抬起頭,無聲地望向男人所在的地方。

“蝴蝶我抓到了,”男人的聲線沉穩,卻比平日面對著旁人還多了幾分耐心與柔和,“這裡涼,我們回昭安殿吧。”

男童蹬蹬蹬地跑了過來,骨頭架子似的腦袋被竹竿似的脖子支著,非但沒有平常孩童的可愛,反而更顯得怪異甚至是恐怖。

不過是看了男人手中的粉蝶一眼,男童便毫不客氣地伸手開啟男人的手,只說了一個字。

“醜。”連聲線都不好聽得逼近刺耳的程度。

葉齊卻能看到男人在孩童的手打下來時,微微地降低了幅度,用手心捧住了男童手上突兀顯出的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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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像是毫不在意,又或者是完全習慣了男童的這般脾氣一樣,張開手以一個極其小心的姿態抱起男童,還怕他不舒服一樣的調整著抱著的姿勢。

“我讓他們把靈田中的蝴蝶都抓起來,讓昭兒慢慢挑好不好。”

力道可以說是微弱的掙扎在男人懷中的男童終於松下了力道,只是畢竟是孩童心性,對著這天下至高人的好意,仍是還不洩憤似地將滿腳的泥踢上抱著他的那人的衣袍。

月華般的錦衫沾上了突兀的泥跡,如同突兀的汙跡出現在了畫卷一般,縱使沒有折損男子的半分氣勢,仍給人萬分可惜之感。

男人卻是沒有在意,他容許了男童諸多的小動作,抱護的動作甚至沒有因懷中的動靜而有一絲不穩。

場景再度轉換,威嚴安靜的殿堂之中,前一瞬間面色放柔,身著月華錦衫的男人此刻已經高坐在殿堂之上,隔著冕旒的面孔無喜無悲,卻自然流露出無人敢直視的深沉威勢。

男人臉上如沉冰般不可見底的神情在聽到大臣提議昭告皇子的死訊時,難以抑制地在眉宇間流露出疲累和無處言說的沉痛,最後卻只是沉沉地說了一聲。

“可。”

帝王閉上眼,哪怕是身周如淵般深沉的氣勢也掩蓋不了他眼下的青意與疲憊。

場景再轉換過來,層層如紗般的床幔遮擋著床上的人影,死一般寂靜的宮殿之中宮人如川流般地端著托盤無聲地走入一處,又如流水般把絲毫未動的御膳和湯藥端了回來,臉上抑制不住的恐慌與憂愁之色。

數十位氣勢深沉的醫侍從房中退出後,在宮殿中相望一眼,然後嘆氣。

皇宮中縱使如死了一般的寂靜,也擋不住人人臉上的人心惶惶。

床上的一人喉間抑制不住地吐出了某個字眼,從房中退出的宮人中,有些多愁善感的感念帝王在位功績之人,聽了這氣聲後眼淚便止不住地滴下,卻只敢捂住自己的口鼻飛快退出,不讓自己的嗚咽聲傳出,驚擾了床上的那人。

如同一場連續的幻燈片一般的場景飛快閃過,卻真實得如同可以觸控一般讓人心悸,葉齊平靜無波地看著,卻是驀然地閉上自己的眼睛,他從華美的宮殿中退出,然後用盡了全力的速度飛快地衝過眼睛中阻攔著的宮牆。

不知這般漫無目的地跑了多久,直到他的神思中再也感覺不到任何東西時,葉齊才重新睜開了眼。

他正在一片白霧之中,茫茫無際的白霧望不見剛才還在眼前的宮殿,也看不見什麼人群,在這片讓人安心的空芒之中,只有他自己。

在親身經歷過了之前的諸多場景之後,葉齊心中已經隱約有了一個猜測,這個猜測是如此的難以置信,卻又隱隱地彷彿指向了事情的真實。葉齊深吸一口氣,他沒有再給自己逃避的機會。

將心神平定下來後,他用上了符文師教給他的方法,靈力順著特定的筋脈流上,打通了什麼的感覺清晰傳來,葉齊睜開眼。

——眼前還是一片白霧。

果然,他的猜測成真了。

這裡是問心路,不是問心境。

這個想法的出現並不突兀,在宣講之人只讓他一人進來這處漩渦時,葉齊便隱隱感覺到有所不妥。

而他又是對法陣的氣息最為敏銳和熟悉的,無論是宗門大陣還是其餘什麼陣法,他都沒有聽聞過如此真實的,能將自己未知的事情還原出來的法陣,更沒有從這諸多轉換的場景中察覺到一絲法陣的氣息。

符陣師教給他的法子,足以看出諸多陣法佈置的脈絡與關節,就連宗門陣法也不例外,問心境再如何精細,也不可能在這書法之下連絲毫的符文痕跡都不露。

只有問心路能做得到,因為問心路最關鍵的地方便是陣眼,而作為陣眼的問心石又足以錄下天地間的景象,甚至可以說是最純粹,威效也最大的影石,只有它作為轉換場景的支撐陣眼,才沒有讓人察覺出一絲異樣來。

因為它本來記錄的,便是天地間發生過,也是真實存在過的過去。

想到這,葉齊眉睫一顫,他垂下眼眸,腳步卻如同生了根般地沒有再動。

問心路不愧是問心路,哪怕他逃開了一段距離,沒過多久後,葉齊便看見自己腳下的空白地板宛如喧嚷一般地長出草地,渲染開了一地的春意。

這春意飛快地變成夏意的繁茂,又轉眼變成秋意的枯黃,最終又變成冬日的一片寂靜。

周圍不知何時喧嚷了起來,人聲吵嚷間他周圍彷彿擁了許多人來,這些人彷彿看不見他似的旁若無人地議論著。

“名門大府真是氣派啊!”

“對啊,瞧這氣勢,這才是人丁興旺的百代世家……”

“傳說還有仙人在呢……”說話的那人嘖嘖作聲,對自己想象的場景滿面憧憬。

“仙人啊,也不知道這仙人,每天活的是什麼滋味……”

一人涼涼地出聲,打破他的幻想:“啥滋味?反正是你一輩子想不到的滋味。”

葉齊沒有將注意停留在旁人身上,他直直地在馬車行進中央望去,一處掛著黑青色垂絛與精細裝飾的馬車之上,幾位面相稚嫩,笑容豔朗的少年人掀開簾子,朝這處望去。無人注意到車馬的旁側,一個青色衣袍的孩童被人強拉著手,忍著腳下的刺痛默不作聲地走著,等著回府的時候。

旁邊不知春夏秋冬,人來人往走過了多少個寒暑,每一年祭祀的人都似乎永遠不變,只有馬車旁當年忍著痛的孩童日漸一日地高了起來,面上仍是不討喜的一片平靜,神態中也越發得不惹眼,與尋常的僕人無異,只有在接觸到旁邊的小攤事物時,眼中會有一些異彩流出。

葉齊如同旁人一般地靜靜看著這一切發生,他在等待,他知道這個場景會發生變化。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本應該停止祭祀的青年仍在一年復一年地跟在馬車旁,但他的位置已經不斷地挪後再挪後,最後甚至跟在了與僕人一線的末尾。

而青年眼中對尋常事務的異彩也已經消失不見,他似乎極其麻木,面上似乎什麼都沒有顯出,又似乎已經下定了決心。

人來人往如快進一般的場景流逝中,他最後望見,青年提著一個包袱,胸膛極為劇烈地起伏著,可以看出極為艱難地吐息著,然後臉上的表情縱使如死水一般麻木,那雙黑眸仍然如同以往一般地堅定。

葉齊幾乎想要朝他走去,青年拐了一個彎,毫無覺察地從他身上穿過,然後鑽進一個尋常的巷子裡。

葉齊腳步沒有動,視野卻隨著青年一點點走近,他看著青年用熟練的千篇一律的笑容從錢袋中取出什麼,由於那些或雞毛蒜皮,或斤斤計較的人說些什麼,最後才終於置得了一處田宅,有了一處不大的避雨之所。

青年每日忙出忙進,縱使臉上的疲憊難以遮掩,卻可以看出疲憊下的不可動搖來。葉齊望著他用著前世的法子辦起了幾單尋常生意,花了幾年時間積攢起了一間鋪子,最後在每日的油鹽醬醋中夾縫生存,偶爾油燈點下照亮的都是他凝眉的神情。

這樣的年復一年,年復一年下來,青年面上的堅定終於褪盡,他開始學著世俗一般的為盡自身利益而在諸多小事中艱難取捨著,他終於融入了世人,終於變成了蒼生中最尋常不過的面孔。

年年的積雪堆疊而下,終於將青年的青澀面容堆積掩埋乾淨,到了中年。

不知何時,店鋪外遇見了一個丟棄的孩子,他便養了起來,只是如尋常版地照顧店鋪,照顧孩子,謀生盈利間,時月便悄悄地過去了。

又不知過了多久,疾病開始纏身,領養的孩子已經長大成人,一年冬日裡苦疾發得格外猛烈,養成的孩子求遍鎮中去求藥問醫,最後大夫被纏煩了,不耐跟著他回來時,人已經沒了吐息。

漫天的紙錢撒下,一具薄棺臧在了無名的山上,不知何處起了兵事,然後不知何時起,每年墳上的祭祀便開始停了。

山上春花明媚,陽光萬里,天空中數道劍痕閃過。

……

一聲雷鳴轟響,少年從夢境中大夢初醒般地醒來,他口乾舌燥地下了床,喝了一整壺的冷水後仍覺得胸腔處的心臟跳個不停。

——大概是做了個噩夢吧。

作者有話要說:  問心路會朝主角願意相信的方面進行調整幻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