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眾多廢棄廠房間穿過,隔開一道防護林,空氣中終於飄散起木料的香味。
也逐漸聽到刨子反覆推動的摩擦聲。
“明明是週日,你們都不休息的嗎?”黃申來了一句。
“手裡不想閒下來,每天就想著找點活兒,可我們也就只會做樂器了啊。”錢伯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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領著所有人路過一間手工搭起來的棚屋,裡面上百塊木板壘在一起,而橫樑上懸垂下一張張二胡的蒙皮。
棚屋前,處理板材的老工匠抬起頭,咧開嘴笑著:“喲,小菡來拿琴了呀。”
廠裡的每一個工匠對於解菡都相當熟悉,他停下手裡的活計跟上來:“又能聽你彈中阮了。”
“這次我多彈幾首。”解菡一口答應下來。
“我這就去給你把琴拿過來。”錢伯先行一步,鑽進擺放成品樂器的倉庫裡。
剩下的那位工匠,繼續領著人前往宿舍,一路上他喊上了散在其他地方幾人,把廠裡所有人都集中起來。
“走,李老四咱們去搬椅子。”
“老王,給小菡的朋友們倒水啊,愣著幹啥?”
民樂廠裡難得的灌入一絲活力。七手八腳後,12張小木板凳在宿舍樓前的空地排開來。
解菡帶著她的中阮,在單獨一張椅子上坐下,稍微調了調音,如流水般的樂段從指尖流出。
此地終究沒有大樹遮擋,陽光撒在空地之上,將整座廠裡壓抑的氣氛驅散,為小型的演奏會配合出完美的氛圍。
何等讓人感覺到舒服畫面。儘管田常不懂音樂,但對於美好的事物,用一詞:好聽,便能囊括一切感想。
“你好久沒這麼徹底放鬆了。”方糖在心中說著。
確實是這樣,從成為支配者後,田常就很少有鬆懈下來的時刻。偶爾一些短暫的休息,也多會留下一個心眼。
所有的想法都會毫無保留的傳遞給方糖。可是就在剛才,樂聲響起的那一刻,田常永遠活躍的思維被音符擠了下去。
“唉,我真是。怎麼就完全放鬆下來了。”田常有些自責,現在明明是在決戰的時段裡。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覺得這樣挺好的。”方糖稍稍挪動身子,抓住田常的手。
他們在幾人最後面的位置,除瞭解菡中途抬頭時瞟到一眼,其他人並看到這一幕。
專屬的演奏會,持續了一個多小時。期間錢伯還帶出幾把新做出的中阮讓解菡試奏,每一把的音質都無比悅耳。
但時間終究還是在流逝,中午十二點多,解菡將手覆在琴絃之上,止住剩下的餘音。
“我們也是時候該走了。”幾位年輕人起身告別。
“不留下來一起吃個飯嗎?”錢伯好心挽留。
“不必了,我們這麼多人呢。”田常婉言謝絕。
他們一群人裡,絕對沒有燒大鍋飯的經驗。廠裡吃飯的人一下翻了一倍,肯定會打亂原有的計劃,最終辛苦的還是老師傅們。
“是啊。”解菡附和著,“我們在外面隨便找家飯店就行,不用你們辛苦了。”
錢伯也沒再爭取,但似乎在心中有所醞釀,隔了一段時間,看向田常開口道:“你既然認識滕師傅,能幫我們帶一件東西給他嗎?”
田常立刻接應下來:“當然可以啊。”
“那你們,跟我過來一下。”
繞過宿舍樓,在樓體投射下的陰影中,還有一排單層的簡陋小屋。
“以前滕大爺和他老婆就是住在這裡。”
錢伯領著幾人走到最側面的一座屋子,拔出插銷,將門拉開。
田常就跟在後面,而身後的黃申與解菡也探頭看向裡面。
“這不是……”他們兩人異口同聲,但並非是同一個含義。
“我小時候見到的那張琴,原來在這兒。”
“孫鴻藝術館裡的樂器。”
兩邊的聲音同時進入田常耳道,眼前屋內僅一張琴桌,上面橫陳一床古琴。
“這是原本屬於滕師傅老婆的琴。
“他退休的那一年,也沒把琴帶走,我們就一直替他保管著。結果後來也沒有了聯絡,想還給他,都找不到人。
“今日你過來,就剛好讓你把琴帶給他,我去給你找個琴囊裝一下。”
錢伯說完,又從人群裡擠出去。
“稍微等一下,我有個問題。”田常伸手一攔。
“剛才你們六位裡面,沒有做會古琴的師傅吧?”
“是啊,寧河也不是古琴的集中產地,會斫琴的老師傅本來就沒有幾個,那還是我年輕時候的事情了,現在早就沒了。”
田常點著頭,他現在可以確定寧河民樂廠曾經生產過古琴。查平謙的女兒擁有一床古琴,這就表明了他本身必然是一位斫琴的老師傅,而且年齡也和滕雲生兄弟相仿,是一位上世紀70年代的支配者。
田常心中,查平謙的人物畫像,正在逐步勾勒出來。
“你再走近些看看。”心中突然想起關巧紅的聲音,“我覺得這張琴好熟悉。”
“啊?你想起了什麼?”田常尚在思考中,對巧紅的猛然打斷,也有些驚異。
從今天早上開始,巧紅就一直沒有出聲。現在突然開口,可見是有了非常關鍵的資訊。
近前一步,琴面上更多的細節湧入,透出一點紅色的黑漆面漆面上著斷紋,由蠶絲搓聚的琴絃從嶽山張到龍齦。
由於田常看過介紹古琴的文博類綜藝,對於琴的結構與知識多少有些瞭解。
想要變為斷紋琴,起碼要有上百年的歷史。像幾家博物館裡的著名唐代藏琴,各個都是斷紋如畫。
眼前的琴,雖也有斷紋,但還沒到特別繁複的程度。不到唐宋,但也是明清時期的老琴了。
“幫我把琴翻過來,你記得千萬小心一些。”巧紅接著提要求。
這下讓田常犯難了,一米多長的古琴,而且算是個文物。該如何下手?
伸出雙手,又有些不敢妄動。
“我來吧。”解菡看出了田常的想法,主動上前。扶住琴頭和腰部彎下的一個圓弧,將琴面反轉。
“果然是這一床。”巧紅甚至不惜現身。
一手按住背面鑿刻而出的兩個字:
玉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