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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反正我就是不想學吹牛

“學吹牛?讓我一個堂堂高中生去吹牛?爹你乾脆給我一刀算了!”

王小凡深感老爹侮辱了他高傲的人格。自己是文人啊,哪能幹這種丟人現眼的下作活?傳出去的話,連個女朋友都難找到。你想啊,你吹了牛的,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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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咋?嫌丟人?咱靠手藝吃飯,有什麼丟人的?告訴你,你爺爺,你爺爺的爺爺,你爺爺的爺爺的爺爺,都是靠吹牛吃飯的!你娘走的早,你爹我不吹牛的話,能把你倆姐風風光光地嫁出去?能把你供到高中又複習兩年?咱家的小樓能蓋起來?你出去打聽打聽,十里八村有多少人羨慕咱嘞!”

王麻子拍著乾癟的胸膛,一臉的自豪。沒辦法,身懷絕技,想低調都難。

“羨慕咱?我看是笑話咱吧!爹你年紀大了面子不重要,我這剛畢業的學生,女朋友都沒,天天趴牛屁股上吹,算個啥?這名聲我背不起!”

王小凡硬著脖子說。幹這事,真比殺他都難堪。

“名聲算個屁!你一不偷二不搶,哪就壞名聲了?歷代朝廷殺了多少人,就是不殺手藝人!饑荒年月,餓死的都是沒手藝的!”

“反正我就是不學,出去打工我也不學這個!”

“你打工能賺幾個錢?你看看你看看——”

王麻子從褲兜裡掏出剛賺到的那張小紅魚,“啪啪”地在手裡摔著說:“這二十分鍾不到,我就賺了一百,打啥工能比這錢賺的容易賺的快?”

“下作錢,再多我也不稀罕!”

“砰”的一聲,王小凡的腦袋上挨了一笤帚。

王麻子氣得抓狂,臉上的麻子熠熠生輝,吼道:“兔崽子,咱王家若不是祖傳吹牛,根本就沒有你!人早就餓死完了!咱這好歹也算是個獸醫,懸壺濟世,咋就下作了?你沒看那些牽牛登門的人,對我畢恭畢敬?還有人掏幾十萬買我的草藥秘方呢,我都沒賣,傳到你手裡就成下作了?”

“反正我就是不想吹牛!”

王小凡偏要一根筋到底。

“你這是吊死鬼搽粉,死要面子!這手藝咱王家傳了幾代人,到我這裡斷了,我咋有臉去地下見先祖列宗?縣裡還準備給咱們申遺呢,叫什麼非非……”

“非物質文化遺產。”

“對,就是這個遺產。申上以後,咱這手藝就在本本兒了,就算是為咱們王家揚名了,這是何等榮耀?牛比的狠著嘞!你作為繼承人,一點也不虧你那高中生面子!”

“爹,要不你再找個繼承人吧,我的面子也許不重要,但你讓我去吹牛屁股,我實在下不了嘴!”

王麻子臉色黑青,兩隻患了白內障的眼死死地盯著自己的兒子,從齒縫裡說:“你真不學?”

“真不學。”

“不後悔?”

“不後悔。”

“那好,從明天起,你跟我下地幹活!”

“幹活就幹活,總比吹牛比強!”

王麻子一擰身,氣呼呼地出去了。邊走邊咬牙切齒地說:“我就不信羊不啃麥苗……”

第二天天剛麻麻亮,王小凡還在夢裡,就被老爹從床上拎起來了。

“麻溜點,給玉米上化肥去!”

昨天已經把逞強話說出來了,王小凡也不能慫,穿了衣服來到院子裡。

王麻子指著牆角的一袋化肥說:“扛上!”

“扛?爹,用架子車拉吧,這化肥得有百把斤,我能扛得動嗎?”

王小凡生來腸胃不好,營養不良,再加上愛擼,瘦的跟豆芽似的,手無縛雞之力。這一袋子化肥,妥妥能將他壓趴下。

“玉米地在嶺上,路都沒有,拉個屁車?必須扛上去!”

王麻子是操著心要擺置一下這個不聽話的兒子的,說話都帶著命令口氣。哼,就是要讓你和吹牛對比一下,哪個更輕鬆!

王小凡蹲下瘦弱的身子,抱住了散發著刺鼻氣味的化肥袋子。用了幾次力,袋子巋然不動。

“廢物!吃那麼多飯都吃哪去了?”

王麻子邊罵邊走上來,抓起化肥袋子的兩角,一用力提起來,扔在了王小凡骨頭蹦大高的背上。

一聲慘叫,王小凡毫無懸念地被壓扁在地,骨頭咯咯嘣嘣亂響,也不知道斷沒。委屈地叫道:“爹,你這是要把我壓死啊!哎呦呦,骨折了……”

王麻子上去提溜小雞似的把他提起來,狠狠地說:“死不了!懶驢頭次上磨都是這!”

說著,把化肥袋子提起來放在門檻上,把兩根鋤頭把兒並在一起,命令兒子:“蹲下!”

王小凡扎了個馬步,聽任老爹把鋤頭把兒放在了自己柔嫩的肩上。

王麻子把化肥袋子往鋤頭把兒上一倒,自己扛了另一端,喊道:“起!”

王小凡咬著牙站起來,忍著肩上鑽心的疼痛,趔趔趄趄地出了門。

一個四體不勤五穀不分高中生,能有多少勁?還沒出村,王小凡就堅持不住了。汗水迷了雙眼,兩腿不停地抖著要往一塊擰,肩上像是楔進了一顆釘子似的疼,雙手抓了鋤頭把兒往上舉著,還是不能緩解疼痛。

白寡婦背上揹著孩子,肩上挑著兩桶糞往菜地裡送。看見王小凡的熊樣,嗤嗤地笑,說:“哎呦喂,麻叔你也不心疼兒子?”

王麻子氣呼呼的一言不發,在前面大踏步走,把王小凡扯得踉踉蹌蹌。

白寡婦在後面說:“我這都心疼了!這一身細皮嫩肉的,哪是幹農活用的?”

走平路就已經讓王小凡累淌漿了,更別說上嶺了。王麻子還算有點父愛,半路撿了個木棒給兒子,讓他做槓桿放在另外一個肩上。

就因為這根木棒,王小凡才沒有被累死。但上嶺的每一步,都是一部血淚史。

等到了地頭把化肥扔下,王小凡一屁股坐在地上,臉色煞白,老牛似的喘著粗氣,頭髮一縷縷粘在額頭上,心跳得像是要蹦出來,覺得自己離死也不遠了。

還沒喘上幾口,王麻子又下命令了:“還坐著幹啥?開始幹活!”

王小凡頭重腳輕地站起來,在心裡說:“周扒皮……”

給玉米上化肥可不是一件輕鬆活。玉米已經半人高了,密不透風,葉子還帶著鋸齒,把王小凡臉上、胳膊上鋸得一道一道的,火辣辣地疼。

早晨那會還好些,慢慢氣溫上來了,悶熱異常。王小凡身上的衣服早就溼透了,黏糊糊地貼在身上,汗水滋潤著傷口,跟受刑差不多。

又覺得有些氣短,剛開始還慢慢喘著,漸漸控制不住地開始大喘。

王麻子看在眼裡,權當沒看見,還一個勁地警告他不要磨洋工。

王小凡上了兩天化肥,鋤了一天豆地,又蹲在花生地裡薅了一天的草。薅草那天下午室外溫度高達三十八度,他中暑了,暈倒在花生地裡,被王麻子背到了村衛生所。

在村衛生所打了兩天針之後,王麻子又把架子車推給他,指著新出的半院子豬糞說:“送芝麻地裡去!”

王小凡沒有接車把,而是平靜地說:“爹,我跟你學吹牛。”(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