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蘇珏開口一說,沈寧便聽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之前是打算自己一個人混進山賊窩,而現在,在紅素被打暈之後、即使重新醒來也會洩露他們的計劃時,蘇珏決定換人,即他決定讓沈寧代替紅素。
“可我長得和紅素又不一樣……”沈寧才說一半,看到旁人淡然而立持藥箱的溫許巖,便住了口。據她所知,溫許巖不僅是神醫,也是易容高手。蘇珏請溫許巖來此,顯然就是為了這等意外事情準備的。
她對蘇珏彎眸一笑,“珏哥哥,你想的真周全!”她走向溫許巖。
蘇珏笑了笑,對謝淮衣說道,“把這裡讓給他們吧,你的兵馬現在在哪裡,進來時外面情況如何,跟我說一番吧。”他主動轉身走向石門後,謝淮衣回頭看了眼溫許巖和沈寧,跟著蘇珏走了。
等到山洞中剩下他們兩個,溫許巖開藥箱,吩咐沈寧坐在對面,開始在她臉上做一些改變。沈寧挺好奇溫許巖是怎麼跟五殿下搭到一夥去的,他們少時相處過一段時間,她對這個小哥哥印象挺好的,便問他,“溫哥哥,你呆在明王殿下身邊了,那溫爺爺也跟明王殿下在一起嗎?”
沈寧皺了皺可愛的小鼻子,低聲嘟囔句,“我還以為溫爺爺不喜歡權勢貴族這些呢。”
溫許巖按在她眉頭的冰涼手指顫了顫,垂眼淡聲,“爺爺過世了。”
“啊……”沈寧張口結舌,看溫許巖淡淡的模樣,話無論如何也難以說下去,她輕聲,“抱歉。”
溫許巖對她扯笑,表示沒關係。可是沈寧卻知道,必然不是像他表現的這樣輕鬆。她也失去過親人,她最知道親人失去後那種恨不能毀滅一切的痛苦。沈寧雖然熬了過來,可不代表她不害怕那段歲月。
她記得,溫許巖是溫爺爺的孫子,也是溫爺爺一生醫術的唯一傳人。現在世上多傳溫許巖的神醫之名,卻不知,溫許巖的醫術,全是來自早年的溫神醫。可如今,溫爺爺不在了,只留下溫許巖一個。
溫許巖為她畫完妝,正要抽身,就見這已經有了陌生姿容的少女傾身,抱住他,輕輕道,“溫哥哥,沒關係,溫爺爺會在天上看著你的。”
這樣溫暖的話,讓溫許巖怔住,禁不住想落淚。他幼時由爺爺一手帶大,因為爺爺行蹤不定,他也見不了多少外人。這些年來,他總共沒怎麼和人相交過。但當年因為爺爺歉定北老王爺人情的原因,他們祖孫和白月容母女都很熟識。爺爺去世了,他以為世上只有自己一個人會記得爺爺。可現在,他突然想到,沈寧也是記得爺爺的,沈寧擁有和他重疊的記憶。
溫許巖喃喃,“他之前總是管我很多,我嫌他煩,總是和他吵。可後來有一天,他就不在了。我特別想跟他說,那些不喜歡,那些討厭,全都是假的。我其實一點也不討厭他,他是我爺爺……”溫許巖吸口氣,說不下去了。
沈寧輕拍他的肩頭,突然從他懷裡抽身,明眸慢慢睜大,一字一句,“溫哥哥,溫爺爺不是正常離世的對嗎?你呆在明王殿下身邊,是為了替溫爺爺報仇?”
溫許巖默然,這已經是肯定的答覆了。
沈寧心中突然有些亂,是蘇珏做的?不,不會的,蘇珏是君子,他當然應該有不為人知的陰沉一面。可以蘇珏的智慧,這一面應該被他藏得很好,他不會讓人發現自己是個偽君子。可是難道溫哥哥錯了?溫爺爺是溫哥哥唯一的親人,他怎麼會弄錯呢?
沈寧有些不知道,若真是明王殿下,她該站在哪一邊。
溫許巖看她如此糾結,有些奇怪,想了一想,就知道她在想什麼了,有些感動,又有些好笑。她一個小丫頭,居然為了自己在做選擇嗎?溫許巖報仇,怎麼也用不上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但是溫許巖仍告訴她,“不是明王殿下,是明王殿下答應幫我報仇,我才為殿下做事的。蘇珏是天下聞名的君子,他的話我信。所以,你可以放心了。”
不知道為什麼,在溫許巖冷淡的目光中,沈寧的臉小小紅了下,連話都不由結巴,“我才、才沒有擔心,我是為了你啊。”看溫許巖只一笑不辯駁,這種心虛的感覺,真讓人討厭啊。沈寧快速轉移話題,“那溫哥哥,仇人是誰?我也會為你留心的。”
這本沒有什麼不好說,溫許巖直言,“金丹溫家人,就是我們自家人。他們為了權力爭鬥,要搶爺爺的地位,謀害了爺爺。”
沈寧驚愕,然後是一腔憤怒。她對金丹溫家,略知一二。溫家是金丹有名的醫術世家,但隨著世家式微,溫家許多人不再潛心修習醫術,反而到塵世間謀財。當年溫爺爺就是因為和溫家理念不合,帶著小孫子離開了溫家,得定北老王爺相護。可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溫爺爺也從來沒再管過那家人事情,他們居然對溫爺爺動手!
“太過分了!”沈寧跳起。
溫許巖露出冰冷的笑,“所以,我要藉助明王殿下的手,為爺爺報仇。”
沈寧支援他的做法,畢竟溫家是世家,雖說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但溫許巖一個人,仍是對付不了的,求得一個強大的同盟,確實是最好的辦法。但是……沈寧垂眼,“你有沒有想過,溫家是北府金丹的名門望族,而明王卻是大魏的皇子,若明王為你報仇,這便是挑起兩國家的戰事吧?北府會不和大魏計較嗎?”
溫許巖淡淡道,“這我就不知道了,成不成,都是明王殿下的手段,我只要結果。他說十年之內必為我報仇,蘇珏君子玉之名,我還是信的。”
沈寧蹙了眉,沒應聲,心中厭煩。其實她也信,報仇沒什麼難的,難的是報仇之後。(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