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幼春便自在這八面漏風的牢房內度過,一夜苦不堪言。第二日早上,周遭兀自黑黑的,幼春便凍醒了,縮在幹草叢裡只是發抖,暗影裡,忽見一隻偌大老鼠,以為他將死,便出來,大著膽子在他面前溜來溜去,有幾次竟碰到他的鼻子,幼春半僵半睡之際,毛骨悚然,拼力伸手揮舞,將它嚇退。
自此幼春不敢再睡,仍舊起身,抖了一會,終究熬到天明。
牢房外有人踢踢嗒嗒而來,卻是那矮子,開了牢門,說道:“陶幼春,出來。”幼春凍的全身都僵了,聞言便爬起來,手扶著牆,一步一步往外走,到了門口,腳下麻的站不住,那胖子伸手在他腰間一摸,幼春縮了縮,閃到一邊去,胖子罵道:“臭小子,別再落在老子手裡,否則的話,要你好看。”
幼春一時動彈不得,便死命握著那欄杆撐著身子,膽戰心驚,只邁不動步子,那胖子見他不動,雖然驚慌之際,面色卻更顯楚楚可憐,不由地心頭大癢,便湊過去,在他耳畔低聲說道:“怎地不走?莫非想留下來,讓老子幹麼?”
幼春只覺得熱烘烘的氣息在耳畔,又聽了這樣不堪的話,心頭一揪,咬著牙,手握著欄杆,一步一步向前挪出去,那矮胖在後,淫-笑說道:“這幅模樣,倒如被老子幹過了一般。”
幼春忍著淚,快步出了牢房,到了外頭,卻見那高瘦獄卒坐在桌邊上,望著他微微冷笑,幼春不願再看他們第二眼,見他並不攔著自己,便只向外走去,此刻腿腳也利落了些,幼春一直走出了牢房,到了外頭,天光射下來,又是委屈,又是刺目,眼中頓時淚如泉湧。
幼春伸手擦淚,一時停不下,恍惚耳畔聽到有人叫道:“陶幼春!”幼春一怔,轉頭去看,卻見前邊有人冷冷站著,竟是昨日在公堂上見過的那個夏三少爺。
幼春微怔之下,便心生警惕,防備地望著那人。
夏三少望了望他,見他滿臉淚痕,跟原先髒髒的灰塵攪合一團,更兼狼狽,便略皺眉,說道:“你哭什麼?”
幼春不願同他說話,便低下頭。
夏三少冷冷譏諷,說道:“我無憂弟被你害的此刻還出不了門,他還未哭呢,你倒是哭上了?”
幼春聽他提到夏無憂,便說道:“抱歉……”
夏三少說道:“你終於承認是你所為?知道錯了?”
幼春說道:“我是覺得對不住夏小少爺,倘若真是我的錯,我願接受懲罰。”
夏三少皺眉說道:“你此刻還不肯認?”
幼春搖頭說道:“我想不通究竟是為何……”三少氣結。
夏三少見他小臉被凍得變了顏色,又因流過淚,眼睛紅紅地,一副慘相,心頭無限責罵言語,便說不出。
他本是不願來保幼春的,只拗不過夏小少爺的相求,才勉強而來,心底自然窩火的。然而真面對此人,卻又有些於心不忍。
夏三少望著幼春微垂的眼瞼,見他睫毛極長,低垂之時,遮了眼色,不由地便想起夏無憂說的那句話“看他的眼,就知道他不是個害人的”,夏三少便叫道:“陶幼春。”
幼春不願在夏三少跟前落淚,便忍著,抽噎一下,說道:“不知三少爺何事?”
夏三少見他仍低著頭,就說道:“你抬起頭來。”
幼春一怔,便抬頭看向夏三少。
夏三少望著面前這雙黑白清澈的空靈眸子,因剛哭過,便如被水洗過似的,更有些兒水色空鰨鶚嵌誦鈉恰揮梢猜砸淮簟
【新章節更新遲緩的問題,在能換源的app上終於有了解決之道,這裏下載 huanyuanapp.org 換源App, 同時查看本書在多個站點的最新章節。】
卻聽得幼春問道:“三少爺究竟何事?”
夏三少一時忘了言語,幼春似乎了悟,便皺眉,低頭看向別處。
夏三少望見他小小皺眉,自覺尷尬,轉念一想:“我尚未嫌棄他,他倒是先嫌棄起我來了!”一時略覺惱怒。
夏三少正要再說兩句狠話,挽回顏面。忽地聽到前方有人叫道:“阿春,阿春!”
幼春聽了這個聲兒,心裡一顫,脫口叫道:“大娘!”撇開夏三少,邁步向前跑去。
夏三少滿腹的惱火言語未曾出口,便見幼春邁步就跑,他一伸手,便想將幼春按住,不料幼春跑的極快,雖然無意,卻仍避開了他的手,向著遠處那人跑去,夏三少手向下按,將要按落幼春瘦弱肩頭之際,卻偏生生錯過,只捕落了一掌的虛空。
風自指間瞬間穿過,有一些涼意,瞬乎沁入心底,這極快之間微妙的感覺很是怪異,三少呆怔原地,一時有些心緒不寧。
那邊,幼春全無察覺,只叫道:“大娘!”快步跑到那人旁邊,氣喘吁吁,忐忑說道:“大娘,你怎地竟來了!”
面前,李氏兩眼紅紅地,看樣子便是狠狠哭過,見了他,便說道:“你昨晚上沒回家,我還以為你自己跑了……然而到底不放心,今兒便來縣城內找,聽聞昨日有人縣衙裡捉拿了姓陶的小孩兒,我就急來問,果然是你……阿春,還好麼?”李氏說著,便握著幼春的手,上下打量他。
幼春說道:“大娘,我無事,又勞你擔憂了。”李氏說道:“說什麼傻話,你無事就好了,幸好我來找一找,不然,還不知你吃了這等苦。”
幼春望著李氏關切面容,微紅雙眼,大概是在外面等了許久,凍的手也冰涼,幼春心頭百感交集,十分心酸。
此刻,夏三少便也過來,李氏急忙行禮,說道:“多謝三少爺。”又對幼春說道:“阿春,快快謝過三少爺,是他發話,知縣大人才肯放你的。”
幼春轉頭看了夏三少一眼,有些不甘願,然而卻不肯忤逆李氏的話,就垂眸說道:“謝謝三少爺。”
夏三少望了他一眼,眉頭仍皺著,然見他略見恭順,就也稍微氣平。便只淡淡地點了點頭。
李氏又道了幾聲謝,才又拉著幼春,見他小臉發白,嘴唇都開裂了,情知他吃了苦,便說道:“阿春,我們回去罷,你冷麼?我帶了件衣裳。”說著,就把包袱展開,拿了件半舊的夾襖出來。
幼春說道:“大娘,你還想著這個……”眼淚就掉下來,趕緊抬袖子擦乾。
李氏抖抖衣裳,替幼春披上,幼春張開手臂穿了,李氏便替他系帶子,幼春乖乖站著,旁邊夏三少望著這幕,心底不知是何滋味,想來想去,便一聲不吭,揮揮袖子,邁步自去了。
幼春跟著李氏出了衙門,心頭不安,就問道:“大娘,這裡的人甚壞,肯放你進來麼?”李氏說道:“他們本是不肯的,後來正好夏家三少爺來了,知道我是來找你的,便叫我一併進來了。”幼春點頭,又說道:“大娘,是我一時想差,連累你了。”很是愧疚。
李氏說道:“你無事就好了,別說這麼些。”
兩個拐過了衙門,便出大道,剛走幾步,忽地有人叫道:“那姓陶的小子,你站住!”幼春一怔,轉頭去看,卻見幾個身著黑衣的漢子追了上來,將他攔住,氣勢洶洶地。
幼春不知何事,便問道:“幾位大哥,可是叫我?”
當前一人伸手,當胸便要去捉幼春的衣裳,幼春後退一步避了開去,情知不好,便說道:“你們要做什麼?有話好好說,做什麼動手動腳?”
那人說道:“你小子還敢說,你自做了虧心事,如今事發了,可受死罷了!”
幼春心頭一凜,說道:“難道是夏三少叫你們來的?”那人笑道:“你要如此說也可。”一把向著幼春捉來。
幼春剛要躲開,旁邊李氏閃身出來,說道:“各位大爺,有話好好說,何必為難他一個小孩子。”
那人罵道:“率裁矗幌喔傻娜斯隹 苯釷弦徊釷險玖2晃齲蜃乓槐嘖怎畝ィ狀杭弊漚械潰骸按竽錚 北閎シ隼釷希環聊橇焱分艘話丫咀∮狀旱囊律眩。檔潰骸靶∽櫻惚閌悄嗥腥隕砟馴#∈芩臘眨 彼底牛話駝票憒螄蠐狀好嬪稀
幼春大叫一聲,臉上劇痛,嘴裡頓時一片腥甜,嘴唇已是破了,眼前一片模糊,小小身子,彷彿驚濤駭浪之中的一葉扁舟,搖晃不定。
那人鬆手,旁邊自有人上來,將幼春押了,這領頭之人便吩咐說道:“廢了他一隻手!”那押著幼春之人,便把他的手強按在地上。
旁邊李氏嚇得魂不附體,此刻起身,哭道:“光天化日,這是做什麼?還有沒有王法,阿春……”便欲撲上來,卻被那人攔住。
那人不耐煩說道:“這潑婦人嚎的什麼!”竟欲對李氏動手。
幼春被他打了一巴掌,眼前模糊不清,隱約一看,啞聲大叫道:“別去為難不相干之人,你就衝我來便是了!”
那漢子一聽,果然停了手,咬牙說道:“小子,你倒是嘴硬,如此,老子便親自來炮製你。”
旁邊之人遞過半塊碎磚,這人握在手中略掂量一番,才獰笑說道:“小子,你要壞左手呢,還是右手?”
幼春閉了閉眼,模模糊糊看到頭頂陰霾天色,耳畔是李氏哭叫之聲,整個人如重墜入無邊黑暗之淵。
幼春緩緩吐一口氣,不再掙扎,笑道:“勞煩您,便衝著我的頭上來……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