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剛剛聽這臭丫頭說檀雅姑娘你唱功了得，不知道有沒有榮幸聽你獻唱一曲？”魏墨離又說道，花兩千兩銀子見一面花魁，可不是專門來跟區區的小丫鬟拌嘴的，這不是犯賤麼。
紅玉聽魏墨離稱她“臭丫頭”，揚了揚拳頭：“讓我家小姐專門為你一人唱曲兒，一首的價值可不菲呢，放在平時有人堆著笑臉親自拿幾百兩捧到小姐面前，我家小姐都要好好考慮一下呢。”
魏墨離懶得搭理她。
檀雅笑了笑，讓紅玉去外室倒了杯茶啜了一口潤潤嗓子後，便開口了。
“枯木老鴉鳴聲淚，滾滾彌江葬人夫……”
曲調低沉緩慢，尾音的輕顫讓人直感悲涼，魏墨離雖然能夠品出檀雅所唱歌中的韻味，但實在是受不了好似在唱戲一樣婉轉多變晦澀難懂的古曲，於是在檀雅唱到半途時便被他打斷了。
“抱歉，在下知道姑娘的嗓音是十分動聽的，唱功也深厚，只是在下比較膚淺，所以……”魏墨離說道。
檀雅沉默了，這還是在學藝有成之後第一次被人批評。
性子有些衝動的紅玉當然直接為自家小姐打抱不平：“小姐難得肯為你唱曲，你怎地這麼不識趣，你懂唱歌麼？你懂嗎？”
魏墨離大幅度搖頭：“不懂。”
一時三人無言，魏墨離大感無趣，看了看窗外逐漸暗下的天空，想了想又道：“檀姑娘講個故事吧，然後我也就回去了。”魏墨離依然對花了二千兩就換來這樣的青樓體驗還是不太甘心。
但是魏墨離這個簡單的要求卻被檀雅拒絕了，用她的話來說是“不知道講什麼”。
“姑娘在青樓待了這麼多年，想來應該經歷過很多事吧？就算沒有親身經歷過從其他風塵女子平時的八卦中也應該知曉不少。像什麼如果遇到難纏的客人該如何應對，來這裡的嫖客有哪些怪癖、重口味什麼的，還有就是有沒有正妻知曉丈夫嫖娼帶人打上門來的，嫖娼不給錢被打斷腿腳的，某某官員看上了某個姑娘要強行納妾的……等等，這些都是很好的故事素材呀。”
魏墨離一股腦舉了好些例子，青樓說白了也就是高階一些的妓院，只不過規模更大些，身後有些後臺等等，其實與賭坊一樣魚龍混雜，儼然社會的縮影，骯髒的、見不得人的、隱秘的、感動的、有愛的等等糅合在一起，就如一本千姿百態十分有滋味的書，誘人去閱讀，魏墨離自然免不了俗。
只不過付出以殷切的目光，換回來的仍然是有些為難的拒絕。
紅玉又忍不住了。
“我家小姐除了偶爾的接客、會友，就窩在房裡看書彈琴作曲，哪裡會和其他庸俗女子湊在一起聊天，小姐最不喜在人背後評論人家了，更別談你剛才說的什麼客人怪癖什麼的，小姐更是連沾都不會沾。”
小姑娘的回答讓魏墨離遺憾，卻也未強求，搖著頭道：“客人的這麼點要求都滿足不了，真是不太專業了，哎，就這麼著吧。”說完站起身就待離開，“不過還是要謝謝姑娘的醒酒湯了。”
“能見我家小姐就是你的福分了，還有什麼不滿足的，你會講故事的話你來呀，好像誰稀罕伺候你一樣~”
紅玉小聲嘟囔著，被檀雅拉了拉，不過房間就這麼大，人就這麼多，該說的話一字不落都鑽入了魏墨離的耳中。
魏墨離臉色發黑。
只聽他嗤笑一聲：“我是客人是來享受的，但現在我的體驗極差，而且還要讓客人來講故事，那豈不是換我伺候你們？這樣的話，豈不是換你們給我銀子，難道不覺得荒唐？就算真給我銀子我也不稀罕，後會無期吧。”
“哼，說大話誰不會，有本事就講一個呀，拽什麼？”
紅玉聲音依然很小，但就是恰到好處一字不落地鑽入了魏墨離耳朵。
“小玉，再多嘴我可生氣了。”檀雅嗔怪地瞪了小丫頭一眼，紅玉縮了縮脖子偏過頭，只不過小臉上滿是不服氣的表情，小嘴高噘得能掛醬油瓶了。
魏墨離雙腿如灌了鉛般的沉重，他想要立馬離開這是非之地，但覺得如果自己就這樣“灰溜溜”的走了，晚上可能睡不著覺，而且最主要也太丟作為男人的自尊了，竟然被一個小丫頭給打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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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怎麼可以？
他今天來這裡見到花魁就好比喝一碗熱氣騰騰香氣四溢的肉湯，只不過一直說風涼話、硬懟他的那牙尖嘴利的紅玉就好像一顆老鼠屎，雖然微小，卻將滿滿一碗美味肉湯弄壞了。城主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只見他擼起袖子，隨後一屁股又坐了下來。
“講就講，你以為我不會。”魏墨離說道，“話說…嗯…話說呢…容我想想…”
紅玉微微有些詫異，但很快恢復不信任的表情，檀花魁張了張嘴，但並沒有發聲，眼波流轉著，似乎也想看看眼前這位胖少爺嘴裡能開出什麼樣的花兒。
魏墨離大腦急轉著搜刮自己大腦儲存庫房，勢要找出讓她們歎服的故事，而且還要是能接受的了的。
兩女的美目一瞬不瞬盯著魏墨離，雖然嘴上沒有催，但卻讓他感覺到很大壓力，現在顧不得後悔說出剛才的話，絞盡腦汁的搜尋著。
小學看過的故事書……初中看過的輕小說……高中看過的雜誌……
人的潛力往往是被逼出來的，魏墨離很快眼睛一亮，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四大名著不就是最好的故事集？想了想，魏墨離決定給這兩位沒有見過世面的青樓女子講一講《紅樓夢》，好好的驚豔她們一把。
打定主意，魏墨離清了清嗓子。
“我要講的呢，名叫《石頭記》。話說呢，從前有塊石頭，這個石頭可不是凡物，經過數萬年的自我修行，這石頭竟然慢慢通了靈智，然後有了思想以後覺得自己只是塊石頭只能一動不動的杵在那裡，於是就感到很悲哀……”
“你要講得是‘鬼怪談狐仙志’一類的故事？”紅玉問道。
“別打斷我思路，好好聽著。”
“喔~”
《紅樓夢》是他讀初中時暑假讀得書，現在忘得大致差不多了，但是前因後果故事發展趨勢以及經典的橋段他還是隱約記著，再加上自己憑藉想象的添油加醋，勉強編織的完成還是能夠做到的。
於是，蘭香樓一層二層依然是男女調笑、琴瑟鼓樂熱鬧非凡的靡靡之音，而相對來說較為幽靜的一間屋子。一身白衫的少年用右手撐住腦袋半躺在粉色調的床榻上緩緩地講著故事，偶爾停下了回想一下。兩位面容姣好的女子，一位端坐在床畔的椅子上滿臉認真的傾聽著，另一位臉色還略顯稚嫩的少女雙手撐著雙腮跪在床邊看著少年，臉上偶爾現出憧憬之態，眸子亮晶晶的，已然痴迷。
臥室的窗外已經完全暗了下來，夜風習習著，夾雜著隱約的吆喝聲，寒山的夜才剛剛甦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