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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九章 當沒人懂你時

當劉渙中中元、被封官的訊息傳遍大江南北時,時人好不羨慕,可他卻提不起精神來,因為他深知,這所謂的“知州事”是從宋朝才設立的官制,即州的長官,也算是大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了。

“知州大人”,聽起來挺嚇唬人的,實際上它不是一個正式的官名,一個州正兒八經的實際管理者是通判。官家之所以設這一職位,大有牽制、監視州府長官的用意。

可強龍壓不過地頭蛇,若這一州知州與通判等一眾官員處理不好關係,很難開展工作的。想及於此,劉渙便是一肚子苦水,關鍵是趙昚給的任務又重,這不是要他去監管,而是要求他實打實地紮根下去,搞出一番成績來。

唯一牛逼的是,這知州一般都是皇帝的親信和耳目。官家只有信任其人,才會給他安排這一職務。所以在宮裡面時,趙昚曾親口許諾,說劉渙直屬於他管轄,旁人不得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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渙哥兒想來想去,手中還算是有一把尚方寶劍,若實在不行,就把官家搬出來,嚇也嚇死人,再說了想必那潭州通判及一干官員應該不會不識好歹……

又說他這節度使一職,更是個空殼官兒,在大宋官家的手裡,永遠謹防著武將專權。宋建立後,宋太祖有懲於唐末五代時期節度使割據一方、相互混戰的教訓,對各節度使採用了賞錢奪權的辦法,給予功臣銀錢田地,要求他們解除兵權。

如此一來,便解除了諸多節度使對禁軍的控制。

這還不算,朝廷同時派遣文臣知軍州事,限制了節度使節制郡縣的權力;又以轉運使接管了節度使的財政權利;將地方上強壯的士兵編入禁軍。凡此種種,節度使徒坐空城而已。

劉渙這兩個“大官”,沒一個是好位置,但聯絡在一起,還是能搞出一番作為來的。

他一直在懷疑,或許趙昚早已看穿了大宋錯綜複雜的文官武將的關係,但凡是區區一個職位,常常受到各方限制,要想施展拳腳和報復,難上加難。故而才讓劉渙任譚州知州兼潭州節度使……

劉渙收拾完畢行囊、取了官憑及一干文書,召集劉三和魏伯一眾,策馬揚鞭,直逼信州而去。他要先去看看老朋友,再往西橫穿洞庭湖而抵潭州。

魏伯調侃道:“是該叫你一聲劉大人,還是叫你一聲劉節度使?”

劉渙冤枉道:“師父,你也來說這等風涼話了,羞煞徒兒也!”

魏伯卻搖頭道:“恩,我看不盡然,你弱冠之年,便得如此重任,看來官家極度信任你呀,應該高興才是!”

劉三也附言道:“我也深覺魏伯此言在理,渙哥兒你想,但凡這歷朝歷代以來,像你這般年紀輕輕就被委以重任的人物,可不多見的。”

魏伯道:“是極是極!沒想到,老子盡調教出一個狀元郎來,不鳴則已,一鳴驚人!這一出仕,便是大官兒,直把天下讀書人羞煞一番,快哉快哉!”

劉渙聽得他們你一言我一句,都是誇讚之詞,然心中酸楚又有誰人能知?他委屈道:“哼!你們都看錯了,還以為官家安的甚麼好心思麼?他這是把我當成了奴隸使,能用則用,若兩三年過後一事無成,我這仕途也走到了盡頭。休再說甚麼一鳴驚人的話,殊不知飛得高,摔得慘。別人要用幾年,十幾年甚至是一生的時間才能做到的事情,我一個進士科考就已得逞,絕對不是甚麼好事情。起點太高,必然終點不遠,是兩個極端呀,哎……”

魏伯見他沮喪,罵道:“哼!你怕甚麼?我魏老六的徒兒,可不能這般埋汰自己。再者說了,有我在,有劉三這些個忠肝義膽的好兄弟在,何愁大事不成?而今你是名正言順,可以招兵練兵了,假以時日,你大袖一揮,我等召集信州辛棄疾,橫跨洞庭湖往北,略夔州、襄陽府聯合了陸游與丘處機等閒散俠士,直逼北方而去,殺他個片甲不留!”

劉三與一眾兄弟聽聞,熱血澎湃,讚道:“對呀對呀,渙哥兒你不是一直在求一個名分麼?而今願望達成,正是大展宏圖的時候,兄弟們隨時準備著,等你差遣呢!”

劉渙聽得這些話兒,還是高興不起來,長長一個嘆息,道:“哎……你們真是小看了這趙家王朝,更小看了趙昚其人!你們想,這知州一職倒還說得過去,可那節度使一職,實在是個空架子。關鍵的關鍵,是那潭州當地本不是尋常禁軍駐地,就算偶有廂軍,也是些雜役之人。哼!要在三年時間,搞出一支萬眾人的特種部隊出來,比登天還難。萬眾人呀,吃喝拉撒、穿衣用度,都需要錢,可是你們也曉得,我而今兩手空空,哪裡來的錢?”

魏伯可不會想這麼多,他的心中一直認為,忠義才是軍人的信仰,有了俠肝義膽,錢財到底是身外之物。他罵道:“錢錢錢!老子看你都鑽到錢眼裡面去了!怕個逑,你有的是生財之道,只要努力,一切自然水到渠成!”

劉渙沒有答覆,更說不清楚,道不明白,惡狠狠地一拍馬兒,飛蹄遠去……

當沒人懂你時,真是好苦好苦,好難好難……

幾人走馬揚鞭,翻山過河,不消五日時間,就已然來到信州地界。幾人看到熟悉的人、熟悉的景、熟悉的街道和絡繹不絕的車水馬龍、以及那為了生計還在拼命賺錢的販夫走卒,一時間內中複雜,不知何以言明?

魏伯道:“我得去看看虛相了,那老禿驢得了你千畝良田的管轄權益,不知樂成甚麼樣子?不行,絕對不行的,老子要叫他拿出錢來,我徒兒此去潭州,正是缺錢呢。”

劉渙感激道:“那……真是太好了!有得師父出馬,有些話總好說一些,效果也顯著一些。”

魏伯笑道:“咋啦,去年時把你那千畝良田給他管理,是不是後悔了?”

劉渙道:“也不盡然,我……這不是缺錢嘛!”

魏伯朗笑一聲,道:“嘿,看我的,等處理完畢一幹事宜,便在鵝湖山匯合吧。渙兒,那張年豐好歹是你名義上的爺爺,你這一去千萬裡,而今還家,應該去看看人家!做人嘛,萬不可墜了忠孝信悌!”

劉渙點頭稱是,暗道當年若不是張老頭救他,他早已被寒霜凍死在田野之中了,哪裡還有今天的狀元郎?

商討完畢,魏伯獨自逍遙遠去,馬不停蹄,直逼鵝湖山鵝湖寺。

劉渙卻叫劉三,道:“三哥,你與我去找趙國公吧,到底你等是他的禁衛親隨,這算是要分家了,也該給人家一個答覆。其餘兄弟嘛,去軍營找辛棄疾、還有老三和黑娃,春秋無情,不知他們過得好不好?”

劉三深感物是人非,鄉音未變,但光陰荏苒,故人是否依然?這些歲月中,連夢裡都沒有夢到過他們,難免愧對朋友。

劉渙也不囉嗦,更不驚動當地官府,低調地穿過人群,買了信州產的包子,一邊吃,一邊去了江南報社的大本營……

不多時,兩人來到江南報社,只見得人煙密集、繁華似錦,早有好多商販,紮根在那裡等新一期的報紙出爐,不知候了多少時日?

有得看門之人見得劉渙劉三身影,好不熟悉,可一時間總是想不起來,把他們賭在門口,更有等報之人埋怨,說大家都是守規矩排隊,為何這兩人要插隊呢?

劉三好言好語,道:“恩,我敢打賭,你這兄弟一定是新來的,不知我哥兩名聲。”

哪曉得那人召集幾個維護秩序的兄弟夥出來,一字排開橫在門口,罵道:“我管你甚麼名聲,此乃報社重地,閒雜人等,不得入內。若是想等新報出爐,須得預約,先交了定金再說!”

劉渙笑道:“喲,還學會了預約一詞,交定金?恩,有一套、有一套,看來是步入正軌了。”

那人不耐煩道:“少磨磨唧唧的,本期報紙,將刊載進士科頭三甲的詩詞與文章,從縣試一直到殿試,機會難得,過時不候,你定不定就算了!”

劉渙道:“你誤解了,我二人並非是來預定報紙的,我等是來找趙國公!”

那人道:“哼!我家國公忙碌得很,此刻正在編輯版面,沒時間!”

劉渙也不理他,轉身向劉三道:“三哥,看來得叫他親自來接了?”

劉三笑道:“趙國公位高權重,今非昔比,我可沒那個膽識!”

劉渙道:“嘿,說的是交情,可不論官職一說!”

劉三還是推卻。劉渙卻不管了,當即後退三步,提氣傳音,大聲吼叫道:“阿挺!你給老子滾出來!”

他這一聲吶喊,用盡八成力度,迅疾震得那攔路之人一個驚慌,心跳加速,肝膽俱裂!

卻說他這一吼,被裡間忙得不可開交的趙挺聞言,他一聽“阿挺”二字,再有“老子”一稱,哪裡還不明白?立馬丟了手頭工作,奪門而出!

有下屬急道:“國公,這一期的版面還未排好呢?”

趙挺聽聞提醒,迅疾一個剎車,急道:“快快快,去通知趙琦瑋和一干負責之人,就說這兩年以來,報社全折本了,半點錢財也沒有賺到的。”

那人不解,問道:“這……這是為何?”

趙挺罵道:“你管這麼多作甚?哼!有豺狼虎豹來了,一不小心,要‘流血’的……”說完也不理睬那人,小跑而至。

他出了房門,推開人群,便看到劉渙趾高氣揚地站在門口,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模樣。趙挺當即一個怒罵道:“******,你還曉得回來?”

劉渙一看,卻是頑友夥伴趙挺無疑,當即臉色一歡,上前就是一個熊抱,大罵道:“****的,你這報社好不森嚴,搞得像皇宮一般,老子且進不來了!”

時人見狀,一個驚愕,暗道那不是報社的當家趙國公麼,怎地被那人大罵過後,卻不氣惱?這來者何人,好大的派頭!

趙挺一把推開他,想補上一記重拳,可惜劉渙閃開身去,沒有打著。他罵道:“****的,你答應老子的滇馬呢?”

劉渙一聽不行了,笑道:“嘿!你急甚麼,請我進屋再說!”

趙挺罵道:“不行,你答應老子的滇馬在哪裡?”

劉渙尷尬道:“阿挺!你我這般情誼,許久未見,你怎好意思一開口就提滇馬的事情?”

趙挺不予理睬,道:“哼!你少來,老子而今是成了大地主,眼中只有錢財,可沒有情誼的。你不給個說法,小心老子大吼一聲,暴露你的身份,到時候全信州都來膜拜你,探訪你,看你如何敷衍?”

劉渙被驚得一個後退,急道:“阿挺,做人不能這般不地道?”

趙挺不答……

劉渙嘆息道:“哎……也罷也罷,滇馬是沒有找到,千里馬卻有兩匹,你拿去吧!”

趙挺聞言,眯著眼睛看了劉三後面的兩匹駿馬,賊眉鼠眼地道:“哼!你少誆老子,射手老三已然說了的,說你在夔州坑騙了人家陸游,硬是得了十匹好馬,你只給兩匹,不行!”

劉渙道:“你……****的老三,半點口風都把不住……”

當著眾人的面,劉渙再次被趙挺剝削,最後答應給了他五匹快馬,這才被請進屋子中去。

按趙挺想來,劉渙而今中了中元,封了大官,發了大財,一定要好好宰一次,過了這個村,可沒有這個店了……

可在劉渙想來,當你交了一個損友,有甚麼辦法?

當沒人懂得你時,確實是好苦好苦,好難好難……(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