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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一章 鵝湖之會

淳熙二年的仲夏夜,渙哥兒相會了丫頭。

他曾不止一次看到鵝湖山的景色,舉目高處,忽見得兩座山峰尤為俊秀和突出,村裡人傳言,說那兩座山峰是放牛娃和么妹子變的。

放牛娃和么妹子有好多唱也唱不完的歌兒,好聽得很的,以前丫頭就會唱,可惜那時的渙哥兒是個草包,更聽不懂本地腔調,後來他閱歷增長,去了潭州,又曾聽人唱過許多歌謠。其“不恥下問”,問姑娘家這些歌兒是哪裡來的,姑娘們說是土家人的土山歌,歌詞很美。

正道是:“高山下雪低山流,今夜陪歌我開頭。新打剪子新開口,剪出牡丹配繡球。哎呀,阿媽呀,青草綠草花。哎呀,阿媽呀,閨女要出嫁。哎呀,阿媽呀,養我這般大。哎呀,阿媽呀,捨不得離開家……”

若渙哥兒是放牛娃,丫頭就是么妹子。

劉渙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他竟會在穿梭時空的千百年前,相會這一場鄉土間的愛情——他不得不承認了,這就是愛情,只是有些不合時宜罷……

丫頭沒有說話,漸漸地抽泣聲也消失了,軟綿綿地窩在渙哥兒的懷抱裡,能多呆一刻,都是極好的。

劉渙也不敢說話,他怕自己一開口,便會打攪這份天地人和的寧靜,有得溪流嘩啦,鳥鳴求友,風拂柳枝,月影斜斜,一切早已足夠,此時無聲勝有聲,多一句都是糟踐,都是對懷抱中少女的不負責任。

時日更加久了,這兩人如凝固了一般,呼吸也平緩下去。

那惱人的葉二娘朝後面追來,一個驚呼道:“喲,真是上輩子的鴛鴦麼,抱了這般久還不放開,不害臊喲。”

丫頭臉皮薄,心不甘情不願地掙脫了渙哥兒的懷抱。

劉渙乾咳一聲,忽而心中失落,透著夜色恨了一眼葉二娘,不爽道:“甚麼害臊不害臊的,我自和丫頭郎情妾意,卻不見得礙你甚麼眼了,你驚呼作甚?便是嫂子又如何,連起碼的禮儀和教養都不要了麼?”

葉二娘聽他這話說得極重,他渙哥兒又是朝廷重臣,當世大官兒,迅疾心中一怔,暗道真不該這般魯莽的,若被自家漢子知曉,還不被打屁股麼。但她也是聰明,立馬轉移了話題,微微一個欠身,恭敬道:“劉大人,老爺子說備好了宴席,叫賤婦來喚你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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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渙卻道:“不去!煩請你回去通稟一聲,說我今夜不回家去的。”

丫頭不待黑娃婆娘答覆,急道:“那怎麼行的?你不回去,老爺子可不高興。”

劉渙溫柔道:“不礙事的,反正我此番回來,要小住幾日的,好丫頭,走,隨哥兒去,哥兒給你抓魚吃!”

丫頭最是乖巧,從來喜歡聽渙哥兒安排,便和他去了小河邊,把葉二娘邁在身後。

不多時來到小河旁,渙哥兒找來乾柴、脫了鞋襪、手握一根尖竹竿,撲通一聲跳進河裡去。

丫頭就在岸邊生氣了火,找來幾塊被河水沖刷得極為滑溜的石頭,圍成一方簡易的灶火。

那火光在清風裡面跳動,把丫頭清瘦的影子拉得長長的,河裡的渙哥兒不時就從裡面扔出魚兒來。當是時,星星也出來湊熱鬧,靜悄悄地偎依在月亮的身旁,一句話也不多說……

劉渙時常在想,若當年他不去勾搭趙知縣,不去招惹趙汝愚,不去冒皮皮寫文章、作詩詞,臨安府也不會惦記他。他不去應科舉,不去建學堂,不去結識歷城八兄弟,便不會有後來的軍旅事宜……

若都是那般,說不得也是極好的,到時候種上兩三畝田地,守著鵝湖山當個小地主,守著丫頭一輩子,也算是人生一大妙事了。

可惜都只是幻想而已,過去的事情,是不可能再回來的,除非這漫天星宿出了差錯,來個光陰錯亂,還有點機會……

一連幾天過去,劉渙都是帶著丫頭遊山玩水,村裡人都在誇讚,說早些年就看好了的,這對人兒就是金童玉女,天造地設。

劉渙也很自在,實實在在地拋開了他的官架子,溶於民,樂於民。

如此一直等到初八日。

淳熙二年的六月初八日,陸九淵和朱熹終於在鵝湖山相會了。

那日人煙聚集,劉渙也貓在人群之中,看到一夥人“雞鳴狗盜”地打招呼,臉上全是恭敬而虛偽的笑容,之後聚集在了鵝湖書院。

滿堂弟子靜坐院壩之中,劉渙也偽裝在了裡頭,二話不說地盯著前方看。

北首臺上幾張凳子左右排列,兩個德高望重之輩坐在了上首,一個是史浩,一個是趙汝愚。

陸九淵和他家哥哥還有一幹追隨者謙遜地坐在了右邊,朱熹和呂祖謙則被奉為貴客,坐在了左首排。劉珙那廝屈尊與張老頭還有虛相幾個僧人,坐在了右首邊的第二排。

不多時一個中年儒生模樣小心翼翼地站了起來,朝著史浩和趙汝愚行了一禮,正色道:“史相公、趙大人,沒曾想今日是群賢畢至,這鵝湖書院好不熱鬧喲。我等都是客,一時間不好越俎代庖,還請二位高賢明示吧。”

劉渙細細一看,只見此人長得眉清目秀,可惜歲月的痕跡留在了他的臉龐,其雙目之間,微微有些臃腫了,那一口長鬚倒是生得好看,想必此人便是呂祖謙無疑。

果不其然,但見得史浩微微一笑,道:“伯恭何必客套,你說的主客之詞,用在老朽身上卻不合適的,殊不知子直才是這信州的當家,老朽能在這鵝湖書院一會天下英才,還是拜了子直的恩德呢。”

史浩所稱的“伯恭”,便是那呂祖謙的字,他這裡否認了主人家的地位,將難題引給了趙汝愚。

趙汝愚今日本是不想來的,但聽說劉渙那小子早來了信州,卻不去探望他,他心中難免有氣,也正好藉此機會去看看故人。沒曾想,這般陣勢實在過於緊張,兩個學者要吵架,史浩老狐狸想讓他來主持,可不好辦喲。他乾笑一聲,溫和道:“誒,史相公這話就說得大了,恩德一詞,汝愚可是當不起喲。但伯恭既心生美意,群集諸多英才於此,汝愚好不敬仰的,今有仲晦、子靜二人於此,傳聞二位高才對於治學一脈各有所論,汝愚也是犯了俗套,來看看熱鬧的。呵,依我看呀,不如……不如……不如就讓伯恭來當主人家,也好給這滿堂學子一個交代。”

呂祖謙聞言,心中很是願意的,他當仁不讓,正色道:“既然大人應允,那不才便不推遲了。哎,本是大好的事情,有幸得見高賢相會,修來的福分喲。子靜、仲晦,二位賢才雖是初初相識,但神交已久,依我愚見,不如便藉此機會,當著鵝湖書院滿堂學子,說說自家的研究吧。”

陸九淵聞言,起身一一行禮,又朝朱熹道:“仲晦,你遠來是客,我兩學識觀點一論,已然來往數回,九淵對仲晦的才學是無比佩服的,今日我這小小知縣也算做了東家,便請仲晦不吝賜教,全了滿堂學子的心意罷?”

朱熹聞言,長身而起,顯得恭敬淡然,瀟灑如意,偏非神色之間有些怯場。只見他今日穿了一襲長衫,四十四歲的身姿正是挺拔而有魅力的黃金時節,一方國字臉,兩彎大濃眉,額頭間時不時顯出皺紋來,想必是他朱熹長時思索,見微而去知著,涉龐雜而去納精細,治學不苟,方才養成的職業狀罷……

其行走之間,一派大家風範,滿身氣度氣質,比陸九淵要儒雅得多,真是個活脫脫的“文化人”,放在後世,便是無可厚非的知識分子了。

朱熹微微一笑,道:“且夫天地為爐兮,造化為工。陰陽為炭兮,萬物為銅。熹在子靜面前、史相公和趙大人面前,可不敢當才學二字。曾在守孝期間,聽聞信州鵝湖山下,古剎旁邊,出了一個大才,姓劉名渙,可惜那時熹不能相交,是熹之損失。後來又與子壽相交,談及天地人三極的妙事,再論治學致世的法門,好不快哉。可卻不曾想,子壽之弟子靜也是一個大才,所論‘心學’一途,熹問之如雷貫耳,振奮心神,而後仰慕不減,便與子靜書信往來,所謂酣暢淋漓,平生快意。而今得伯恭相邀,來鵝湖山一遊,熹更是歡喜無比了,毅然決然應允了伯恭。初到信州時,便與伯恭一同拜見了子直大人,暢遊鄱陽湖畔,激情山水之間,行走之際,果然見得信州當地,人才輩出,高賢畢至,文有治國之能臣,武有安邦之將才……今日再來鵝湖書院,得史相公如此款待,得滿堂學子如此重視,熹倍感驚慌,一時間,不知從何說起。若是子靜有所高見,不如談及而論,也給天下學子和高堂賢才們一個驚喜罷……”

陸九淵聽他長論,好不囉嗦,心中嘀咕,暗道,“我就說你的治學方法太複雜冗繁,你偏非不相信,這還不是麼,一句開場白講了一大通,累也累死個人……”當然,這是陸九淵的心底話,他與朱熹文人相輕,但都是行的君子行徑,當即不敢亂說,反而恭敬道:“誒,仲晦過謙了,九淵看來,不如趁著今日群信畢至,便請仲晦給學子們傳道解惑,九淵甘為學子,俯首靜聽,以聞先生之大教誨!”

兩人推來推去,劉渙在下面看都看得心煩了。還是人家陸祖謙出來調和,讓朱熹先講,朱熹推遲不過,復再長身而起,朝臺下學子們行了一禮,款款而談。

朱熹道:“高賢們,談及教誨,熹是萬萬不敢當的,可熹沉靜之中,倒是悟出幾點治學之道,今日便濤濤而出,若有不對之處,還請方家斧正!”

學子們奉應道:“願聞先生高議!”

朱熹微微一笑,道:“學子們,吾以為讀書之法,當求一個理氣之論,然何為‘理氣’,熹有愚論——理乃先於塵世現象的形而上者。理比氣更為根本,理先於氣,氣有變化的能,理不能離氣而立。萬物各有其理,而萬物之理終於歸一,括為‘太極’。理乃物之規、事之律、倫理道義之基本準則;

讀書當求一個靜動之觀,熹以為,理依氣而生物,並於氣展開一分為二、動靜不息的生物運動,此乃一氣分做二氣,動是陽,靜是陰,又分做金、木、水、火、土五氣,散為萬物;

讀書當求一個心性理欲,‘天地之性’或‘天命之性’皆指理言,乃至善、完美無缺;氣質之性則以理與氣雜而言,有善有不善,兩者統一於人身之上,缺一則做人不得。與天命之性和氣質之性必有聯絡,再有,道心出於天理或性命之正,從來便稟受得仁義禮智之心,發而為惻隱、羞惡、是非、辭讓,則為善;

熹還以為,讀書當求一個格物致知,當追一個凡塵美好。誠然,讀書也好,做事也罷,到頭來都是做人的道理,既明了做事之理,自然通曉為人之理,先龐雜、先涉獵、先廣納、先博聞強記、熟讀古今,爾後見微知著,求同存異,歸於一途,則可見大道,可觀天地人三者奧妙……”

朱熹洋洋灑灑,一氣呵成,講了大道之言,堂下萬馬齊喑,鴉雀無聲,或有沉思之狀,或有期望之色,都在等著下文。

見此情形,朱熹再分而論之,將縹緲大道灌輸於實際小理,談了他所認為的讀書求學的方法——朱熹認為年十五歲以下者,為小學教育階段,其任務是培養“聖賢坯璞”。鑑於小學兒童“智識未開”,思維能力薄弱,因此他提出小學教育的內容是“學其事”,主張兒童在日常生活中,透過具體行事,懂得基本的倫理道德規範,養成一定的行為習慣,學習初步的文化知識技能。在教育方法上,朱熹強調先入為主,及早施教;要力求形象、生動,能激發興趣;以《須知》、《學規》的形式培養兒童道德行為習慣。

年十五以後為大學教育,其任務是在“坯璞”的基礎上再“加光飾”,把他們培養成為國家所需要的人才。與重在“教事”的小學教育不同,大學教育內容的重點是“教理”,即重在探究“事物之所以然”。對於大學教育方法,朱熹一是重視自學,二是提倡不同學術觀點之間的相互交流。朱熹關於小學和大學教育的見解,為中國古代教育思想增添了新鮮的內容。

朱熹講完了,一炷香也就燒盡了,可盡無一人有小動作,沉吟許久之後,滿堂譁然,不曉得是哪個拍手叫好,而後是掌聲雷動,震耳欲聾……

劉渙也暗暗佩服,這朱熹就是朱熹,果然名不虛傳,不知他陸九淵要如何應對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