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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陸九淵的來信

翌日,劉渙帶著黑娃和丫頭回了村子,路上遇到了鵝湖寺中的靜能,他見到劉渙後心神不定,大顯尷尬之色,只說“阿彌陀佛”等客套話。

劉渙哪裡會記他的仇,招呼一聲,便叫他上了馬車。在車中,劉渙遞給他一個烙餅,卻是北食南傳的物事,靜能只是推遲,卻被黑娃一陣笑話,他終是抵擋不住誘惑,心中一狠,又授了劉渙的“恩惠”。

“靜能師傅,不知虛相大師可好啊?”

“阿彌陀佛,師父自然是很好的,有勞劉施主掛懷了。”

“哪裡的話,大師對我有恩,先前種種皆是小子不好,等過了元宵,小子定前去探望大師!”

二人也是寒暄。在靜能看來,將近一個月不見劉渙了,今日偶然見得他,卻如換了一個人一般,傳言他認了張年豐為親,也不曉得他過得好不好。又回想起當日在鵝湖寺,劉渙教他做“洗地工具”的情形,一時間沉默不語,忽有滄海桑田之感……

丫頭和黑娃一陣悄悄嘀咕,不曉得說些什麼,只是見到丫頭一陣搖頭。

“我不,黑哥你太壞了,那樣對佛祖不敬?”

丫頭一句“對佛祖不敬”,卻使得靜能和劉渙一陣驚愕。劉渙問道:“丫頭,黑娃與你說了什麼?”

“渙哥,黑娃太壞了,他叫我伸手摸靜能師父的光頭,看看靜能會不會害羞……”

“胡來!黑娃,靜能師傅是我‘摯友’,你怎可無禮?”

“阿彌陀佛……劉施主,小僧與這姑娘同處一處,實在尷尬得很,這便要下車了。”

“哎,別啊,靜能,丫頭一個小姑娘,那懂什麼禮儀,你別見怪。再說,好像佛家不講‘男女授受不親’吧?他們只是說說,也沒有真要摸你的光頭。咦……我記得在鵝湖寺時,虛相大師不也時常給女施主們解籤、看手相、觀面相麼?你……你今日這是怎麼了?”

“哎呀,劉施主,師父佛法高深,做許多事情,皆是得到佛祖允可的,我修為不夠……”

“哎呀,算了算了,安心坐車吧,你若覺得尷尬,便閉上眼睛打坐悟法吧……”

靜能無奈,只得緊緊閉上了眼睛,可車中全是丫頭的嗤笑聲……

好不容易到了永平,靜能無論如何不敢再與劉渙同路了,死活要走。

劉渙無法,在他臨走時,說了一個故事給他聽。卻說“有一老一小兩個和尚過河趕路,途中遇到一個女人,那女人無法過河,老和尚便背女施主過河。等過了河,老和尚放下了女子。二人越走越遠,小和尚終於忍不住問師傅,‘這不是犯了戒律了麼?’老和尚答道,‘我都放下了,為何你始終放不下’?”

靜能越聽,越覺得劉渙這故事很不對勁,隱隱約約覺得有些什麼意思,但其性子木訥,一時間也不明所以,便死死記住這個故事,要回鵝湖寺找虛相解釋。

終於到了家,劉渙和黑娃送走了丫頭,又和黑娃把從城裡購買的一大堆東西藏在了他們的“秘密基地”。

傍晚時分,老頭一直教育批評劉渙,說什麼“家有老母不遠行”的大道理……說完了孔孟聖言,便說孝道之理,接著又說“男女授受不親”的鬼話,責罵他把人楊家丫頭帶出去“過夜”……

劉渙跪了一個時辰,心底只是想著如何賺錢辦學堂的事情,全把老頭的話當做了耳邊風……

說這說著的,老頭想是累了,灌了一口茶。

“拿你的書信去,哼!”

“書信?什麼書信?是我師父寫來的麼?”

“你師父?哼,我看你就是被那絡腮大漢給帶壞的。你那師父吝緣教化,他會寫信麼?幼稚!”

“那是何人寫來的?”

“你不會開啟看麼?氣煞我也,你這頑童!”老頭憤怒地把書信丟在桌子上,到村裡串門去了……

劉渙拿起書信,覺得很是厚實,想必裡面的內容必定冗長,到底會是誰寫信給他呢。

他往信封上一看,正是寫著“俊才劉渙親啟”等候字樣,可惜並未署名,不知是何人所寫。

劉渙拆開封蠟,果然,裡面全是幾十張裁剪得一般大小的宣紙,第一張紙上寫著一首長短句,正是以浪淘沙為詞牌名。

細讀之下,覺得似曾相識。

“哦,對了,我以前不是在鵝湖寺中抄襲了一首後世的‘浪淘沙北戴河’麼。原來此人卻是作了一首應和我作品的詞呢。”劉渙自言自語,當即想到,寫此書信的人,必是一個讀書之人,文人,有想法的文人……

他迫不及待是涉獵起來,一直看到了末尾,才看到“陸子靜”三字。

“天!我的天,!是陸九淵!是陸九淵!”劉渙震驚了,未來的一代心學大師,盡然給他寫信。

他趕緊平復心情,又一一回想陸九淵生平,才再來讀信。

原來,那日陸九淵的大哥陸九思的女人回家的途中,前去鵝湖寺燒香,為家人祈福,在鵝湖寺中聽聞了劉渙的事蹟,她命丫鬟摘錄了劉渙的詩詞,一首是浪淘沙,一首是山坡羊潼關懷古……

九思之妻子回到家後,便向家人談及劉渙一事,又記著靜能的描述,做了一把“洗地工具”,果然,那工具除去對泥巴地不管用以外,對於平整的青石青磚地倒是很管用。

陸九淵出生之時,又是被其大嫂哺育長大,故而心懷感恩,與大嫂一家的感情極好。他是大宋紹興年間生人,而今不過三十一歲的年紀,卻還沒有考中功名。

可是,當陸九淵讀及劉渙所作之詞時,盡顯得癲狂起來。又聞大嫂言及,那小子不過十三四歲,當真是少年奇才,莫不是打孃胎裡面便開始學習,豈能有這般才學……不過他又想到了初唐四傑,想到了以往的俊才,頓時覺得,或許在信州,當真出了一個天才也說不定。

古時讀書之人,一是心高氣傲,容易文人相輕;二是講求學派門第,對於結交友人和積累人脈又很熱衷,畢竟讀書的目的,都是要做官的……故而,九淵開頭便附上了一首浪淘沙,後來才在信中道明由來……

說了好奇之心、仰慕之情、願結交之意,又闡述他的讀書研習之道。

劉渙一看,果然,這陸九淵的“心學”理念已然初露頭角。雖然還沒有明確提出“‘心即理’,‘宇宙便是吾心,吾心即是宇宙’,‘學茍知道,六經皆我註腳’”等觀點。

但卻說到了“注重倫理道德的實踐,認為心是一切事物的基礎和出發點。主張治人先治己,自治莫大於氣,氣之不平,其病不一,而忿懥之害為尤大,要使身體心驗,使吾身心與聖賢之言相應,擇其最切己者勤而行之”等內容。

信的最後,他說有機會一定要邀劉渙遊鵝湖與武夷、賞山色風光、論天下詩文等美事。真是豪氣沖天,明明而立之年的人,一點收斂的態度都沒有,怪不得後來世人只知朱熹,而不不知陸九淵了。

末尾一句,他大致說了,自己的觀點尚未成熟,不對之處還請劉渙“斧正”!

“哎呀,這個陸子靜,明明說是想交流,那長篇大論之中,體現的盡是一副‘我要打倒你的氣息’,霸氣外露,找死!”劉渙自言自語起來。

他想,“既然陸九淵喜歡談理論,那便與他談談,等到其考中了進士,觀點成熟之時,與朱熹等人一起坐而論道,我給他們談哲學、談唯物,談辯證……還不嚇死他呀。恩,我得好好思索一番,回他一封精妙絕倫的信!”

老頭回來時,問劉渙看完沒有,劉渙趕緊保持跪地的之勢。

“孫兒看完了,只是爺爺,你不知道那捎信之人是誰麼?”

“我哪裡知道,這是永平一個小廝送來的,他說這信是從撫州寄來,經過信州轉到鉛山,再傳道他的手裡……再者,我雖年邁,但書信一事,涉及君子私事,沒經你的應允,我哪裡會看……”

“爺爺真是高風亮節,這信卻是撫州陸子靜寄來的。”

“陸子靜?撫州陸氏一族,卻是治學嚴謹,敏而好學的大家族。那陸子靜這些年來,已然很有名氣了,他怎會寄信給你?”

“您讀完便知……”劉渙說完將信遞給老頭。

老頭讀得連連點頭,直道:“你看,你看,這才是君子治學之道呢,你好好學學,人子靜先生的論斷絕非枉言呀……”

“哎呀,盡是些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大道理,這些人,但凡悟出一點半點治學之道,便要四處宣揚,追名追利,我看也是庸俗之輩!”

“哼哼!庸俗,你懂什麼。子靜先生三十年治學經驗,豈是你能胡亂否定的?”

“哼!既然他如此了得,為何要寄信給我這個紅毛小兒呢?還不是驚訝於我的才學,怕我強勢崛起,奪了他的名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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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氣,你有什麼名氣,‘踢球’的名氣?還是‘建沼氣池’的名氣?或是‘借羊分羊’的名氣?”

“你,哎呀老頭……你不懂……”

“又說無禮之話,又出頂撞之言,老夫……老夫的竹棍呢……”

“別找了,你那破竹棍早就被我燒火了……”說完飛也似的溜走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