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搶糧去！
大宋紹興三年臘月三十，襄陽城西八十裡處楊家莊。若是往年，這樣的大好日子，早就是炊煙裊裊，酒香四溢了，街上肯定也不乏孩子們穿著新衣服玩鬧。可是今年對於楊家莊，乃至於整個襄陽府的百姓都是最難熬的一年，正值夏糧豐收之際忽遭戰亂，田地絕收十之**。這且不說，就連往年省吃儉用積攢下來的存糧已被金人搶奪一空，戰亂過後已經有很多家都揭不開鍋了。原本指望著官府會下撥賑災糧，雖然數量一定多不了，可是勒緊褲腰帶熬過這一年卻是不成問題的。
待到來年開春，田地裡就有了野菜，到時靠著野菜也能度日。可是就連這麼簡單的願望也沒能實現，天氣越來越冷眼看著外邊能吃的東西越來越少，卻依舊不見官府下撥賑災糧。莊裡也曾派人前去縣衙詢問，哪知道卻被趕了出來，滿面紅光肥頭大耳的衙役丟了冷冷的一句話給來人：太爺說了，國庫空虛，賑災糧的沒有，自己回去想辦法去！
莊裡兩天前就斷糧了，自己家火灶更是三天都沒起火了，孩子直到現在還躺在炕上昏睡，若實再沒口吃的，必定會活活餓死。想到這裡，楊老六彷彿下定了什麼決心，仰頭將手中大碗裡的水喝幹，將碗拍在桌子上，噌的一下子站了起來。被他這麼一嚇，坐在炕上的正滿面愁苦看著孩子的自家婆娘一怔，抬頭問道：“他爹，這是咋啦？”楊老六搖了搖頭，“沒事，你好好看著孩子，我去外邊看看。”說罷，大步走出了這間有些殘破的祖屋。
莊裡的男人們或站或蹲在一堵牆下唉聲嘆氣，家家都斷了糧，眼瞅著婆娘和孩子們餓的奄奄一息，怎叫人能不發愁？斜靠在牆上的一個年輕漢子一看楊老六走來，不由喜道：“六哥來了！”聞言，所有人都站直了身體，靜靜的看著楊老六。要說楊老六可是楊家莊頭一條漢子，不光地裡的活幹得好，打獵也是一把好手，在這十裡八鄉那都是出了名的。前些日子各家各戶的野菜都吃完了，就是他帶著大家夥上山打了些野味才讓莊裡熬到了大年三十都沒有像別的莊子那樣餓死人，所以楊老六算得上是這夥漢子們的主心骨了。
待楊老六走到近前，就有人迫不及待地問道：“老么，你快說說怎麼辦吧，山上的兔子都絕跡了，莊子裡算是徹底斷了糧，咱總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家裡邊的婆娘孩子都餓死吧，你拿個主意，大夥都聽你的。”楊老六家裡兄弟幾個排行最小，莊裡年紀比他大的都習慣喊他老么。
楊老六蹲在地上想了一會，抬頭對著目光灼灼看著自己的眾人說道：“七十裡外不是有條河嗎，咱們去那裡打魚吧，說不定還能熬到開春，到時有了野菜就好辦了。”眾人一頓，其中一人不解地問道：“六哥，這天寒地凍的，河裡早結了冰，咱們上哪打魚去？”楊老六輕輕一笑：“這倒不怕，咱們可以釗冰窟窿嘛，這樣摸魚更省事。”頓了一下，有些為難道：“不過在冰上釗窟窿打魚過於危險，一個不小心就會把命搭進去。”聽他這麼一說，漢子們不由的沉默，良久才有個青年站起來喊道：“怕什麼，總好過眼睜睜的看著家裡人餓死吧！”
“對，是這個理。”“就是，咱們打魚去。”“好，就按六哥說得來。”……大夥紛紛嚷嚷，倒是下了決心。就在這時有個年近五十的小老頭搖頭道：“六子，這事怕是不行，咱們能想得到，其他莊子的人肯定也能想得到，說不定那河裡的魚早就被打光了。”楊老六不由一怔，是呀，自己太異想天開了，緊挨著那條河的莊子可不少，靠水吃水，人家定然先自己一步想到。嘆了口氣，楊老六眉頭再次皺了起來，摸魚的事沒影了，那又該怎麼辦呢？
正想著呢，就見自家婆娘連滾帶爬的跑了過來，“他爹，你快回去看看吧，柱子不行了，嗚嗚嗚……”楊老六一怔，起身就往回跑去，漢子們也紛紛跟上。
進了屋子，看著躺在炕上嘴角還殘留著一絲白沫的兒子，楊老六伸出發顫的右手探了探兒子的鼻息，兩行熱淚忍不住流了下來。一把將孩子抱起來，鐵一般的漢子嗚嗚哭了起來，“柱子，是爹不好，是爹沒本事讓你吃上頓飽飯，我的柱子呀……”這時候披頭散髮的自家婆娘也跑了進來，看著躺在當家的懷裡的兒子，一聲尖叫，劈頭蓋臉的就向楊老六打去：“都怪你，是你害死了柱子，憑啥打到的兔子分給別人卻不給自己的孩子吃，你個殺千刀的你還我的柱子，你還我的柱子，你還我的……柱子，嗚嗚……”
傻站在那裡的楊老六一動不動，任由自家婆娘的巴掌如雨點一般落在自己頭上。站在門口的漢子們也是一陣落淚，卻是不知道楊老六為了莊裡的人，竟然讓自家孩子餓著。聽到喊叫聲趕來的幾個姑娘媳婦們費了老大力氣才把像是瘋了的婆娘拉開，站到一邊跟著抹淚去了。
感覺著懷裡兒子的身體漸漸變冷，一股怨氣自楊老六心底升起，都怪官府，若是他們將賑災糧發下來，自己的小柱子豈會活活餓死。賑災糧肯定是有的，一定被這些貪婪成性的狗東西們給私吞了，對，一定是這樣！
想到這裡，緩緩地將兒子放在炕上，戀戀不捨的摸了摸他那有些發青的小臉，楊老六慢慢的轉過了身子，目光變得堅定起來。眾人一見他這樣子，就知道老六有了決斷，一個年輕漢子站出來說道：“六哥，你說怎麼辦，大夥都聽你的！”“對，六子你拿主意，若是誰敢不聽你的，三叔今天就做主將他趕出楊家莊去，死後也不能入祖墳！”這是一個滿臉怒氣的小老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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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紛紛點頭。楊老六掃了眾人一眼，咬牙道：“賑災糧肯定是有的，定是被那些吃人不吐骨頭的貪官們給貪了，既然他不給咱們，咱們就去搶了他！”“好，六哥說的對，既然官府不給賑災糧，那咱們就搶了他去！”年輕人總是衝動的。莊稼人雖然平時膽小如鼠，可是一旦下定了決心那是九頭牛都拉不回，漢子們紛紛跑回家中抄傢伙，就要跟著六哥去那縣城搶糧去，不，是拿糧，拿原本就屬於自己的賑災糧！
莊子裡的漢子拿著鋤頭鐮刀之類的傢伙什聚集在一起，雖然只有幾十口子，倒也是聲勢浩大，楊老六一聲令下，帶頭走出了莊子，只留下站在村口眼淚婆娑的婆娘們。
雖然大家都是兩三天沒吃一點東西了，可是想想村子裡那些等米下鍋的女人孩子們，渾身上下便充滿了力氣，別說百里之外的縣城了，就是數千裡外的臨安府，大家夥也有信心靠著兩天腿趕去！
一路之上路過的村子可不算少，比起楊家莊來這些地方更是悽慘，幾乎家家戶戶都有人被餓死，處處可見門前掛著白布，哭泣之聲倒是未曾聽到，這時節就算是活著的人也是早已餓得沒了力氣，面對死去的親人，只能默默落淚了。
楊家莊的漢子們路過這裡，自然驚動了村子裡的人，漢子有氣無力的走出門來檢視。人群中倒是有能認識的人，忍不住上前一問，原來的楊家莊的漢子們不想被活活餓死，要去縣城搶糧！這個訊息可是太讓人驚訝了，跟官府作對那不是自尋死路嗎？可是回頭看看死氣沉沉的家，心思不由動搖起來，這樣下去，全家遲早都得餓死。左右都是死，為何不拼他一把呢，說不定還真能搶來糧食接濟家裡，到時就算自己死了又何妨。想到這裡，回到院子隨手拿起一把農具就加入了楊家莊的隊伍。
人越聚越多，到了晚間走了一半路程的時候，已經不下五百多號人了。天黑了，一陣陣寒風襲來，又餓又冷的漢子們實在是走不動，楊老六一看這情況，決定讓大夥停下休息一晚上，正好乘著這一晚上好好縷縷思緒。身為一個獵手，楊老六深知蠻幹是不行的。六哥一聲令下，大夥停下腳步，拾柴火的拾柴火，尋找吃食的尋找吃食，而各村能說的上話的漢子們紛紛匯聚到六哥身邊，聽著六哥安排如何搶糧。
掃了一眼眾人，楊老六朗聲道：“弟兄們，大家夥能跟我楊么來，那就是說大夥信得過我，楊么現在這裡謝過大家了。”說著抱了抱拳。“既然大家信的過我楊么，那搶糧之事就要聽我的安排，要不然別說搶到糧回家過日子了，說不定還得把命留在縣城，要知道縣城可是駐紮著上千官軍。”聽他這麼一說，眾人不由面面相覷，這事大夥可是不知道。
看著眾人有些畏懼的眼神。楊么冷冷一笑：“大家不要怕，這些官軍我可是見識過的，就是我楊么也能一個對付他們十個。別看他們有近千人，卻也不一定是咱們這些人的對手。”被六哥這麼一說，大夥也放下心來，一個人站起來說道：“六哥，你說怎麼辦吧，大夥都聽你的。”“好，既然如此那我楊么就帶這個頭了，今晚咱們暫且在這裡休息一晚，明日一早繼續趕路，到時經過的村子，大家有相熟的人最好都喊上，雖然咱們不怕官兵，可是人多點就更好了。到了縣城咱們先不要急著動手，由我帶著幾十號兄弟先去把城門佔了，免得到時官軍害怕把城門關了，咱們手裡沒東西可就進不去了。”“六哥說的對，明天搶佔城門算小弟一個。”“也算我一個”……
天色矇矇亮起，雖然大年夜大夥就吃了些自土中刨出的草根充飢，可是想了想今天就能搶到糧食，倒也是精神抖擻。日進晌午，在眾人眼中巍峨的縣城業已在望，這時再看楊么身後，匯聚起來人馬不下千人，個個摩拳擦掌，準備跟著六哥大幹一番！
看著城牆，楊么就開始執行自己早已想好計劃，挑選出近百個壯漢，分成數波就向著洞開的城門慢慢走去，剩下的人則是留在原地蹲在那裡，莊戶人家的衣服多是些灰色的粗布，從城頭看去根本瞧不出什麼異常來，再加上城頭懶懶散散的官兵們都懶得抬自己的眼皮子，壓根就沒注意到危險業已臨近。（未完待續）